李雲溪心裏並不好受,若是一個正常的充滿愛的家庭,按照以前豐年的性格來說,他不會這麽目的性強烈的說,我一定要拿個多好的名次,他隻會說,我讀書又不是為了做官炫耀的,學到知識才是真的。


    父親的去世,母親的改嫁,她的退婚,讓他改變了很多的想法,他改變了想要做一個純粹的讀書人的想法,想要用自己學到的知識來為家人為自己謀求一個庇護所。


    “豐年,盡力就好,姐姐不希望你太過嚴格要求自己,我們家的人現在都過得很好,你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能榜上有名,我們固然高興,自豪,但是,我更希望的我弟弟過得快樂,而不是背負著他這個年紀應該背負的東西,豐年,你不是一個人,累的時候回頭看一看,我們都在你身後,你想做我們的大樹為我們遮風擋雨,而我們也想成為那個在你累的時候,能給你安心,給你依靠的港灣。”


    李豐年一愣,心神大動,他低頭看著相比父親剛去世那兩年渾身裹滿刺的大姐,那身曾經隻為自保的刺已經盡數散去,身上帶著似年幼時母親身上那樣的溫和的感覺,他眼眶一熱,喉頭翻滾。


    良久,豐年聲音低沉的道:“姐,我知道,你們一直都是我前進的動力,也是能讓我安心的港灣,但是,我已經找到目標了,我想要按照那樣的路去走,不隻是為了你們,也是為了我自己的一些奢望吧。”


    李雲溪在心裏歎了口氣,抬起頭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姐姐知道,豐年一直是一個有思想有能力的人,你就按照自己規劃的路去走吧,不要擔心我們,但是,要勞逸結合,不可貪圖冒進,傷了身體,我們會擔心你啊。”


    豐年重重的點點頭,心裏也是酸酸脹脹的:“我知道的,大姐。”


    李豐年回去了,雲溪心裏忽然空落落的難受,她卻又不知道難受什麽,隻能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她前兩個月就開始給大嫂肚子裏的小孩子準備洗三滿月的禮物,她作為已經出嫁成家的姑姑,在那一天也是重頭,給的東西不能太寒酸,但是太貴重也不行。


    大嫂跟娘家的關係很是一般,就剩個麵子情,自從大嫂進門後,何家人沒少來想要占便宜,大嫂也是果斷,娘家來人笑眯眯的招待,要是想占點幾文十幾文的便宜也就隨便他們了,但凡想要借幾兩十幾兩的銀子這樣明知道肉包子打狗的事情,她是咬死沒有的。


    也不知道侄子出生,作為外家的何家會不會來,他們之前鬧得有點僵,就算來了,估計也不會給什麽東西,還得她這個做妹妹的給大哥撐麵子才行。


    再說了,李家第四代的長孫,她這個做姑姑的也要好好表示才行。


    她給小侄子準備了兩身細棉布做的小衣服,還請人做了兩雙虎頭鞋,這東西她不會做,她婆婆趙氏更是沒有什麽女紅的手藝,隻會簡單的縫製。


    另外還在銀樓給小侄子打了一對銀手鐲,還給嫂子也準備了一身衣服,畢竟,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不能隻顧著孩子卻忘記了產婦。


    還要準備一些白麵和精米,雞蛋,洗三還有一種說法是送米麵,就是一種祝福,寓意這個孩子從出生就有吃不完的米麵,以後肯定不會吃苦。


    時間很快就到了洗三那天,李雲溪早早的就收拾好了準備的東西,沈奎也以提前跟上峰請了假,陪著她一起去吃席。


    按照規矩,他們家已經分家,且沈榮已經成婚的情況下,沈榮也是要去的,趙氏怕兒子不顧規矩,有心想去提醒一下,卻又不想見到他們。


    還是沈繼業勸她:“你就別管他了,我會去說他的,要是他不去,我就去收拾他,挺大的人了,一點規矩習俗都不懂。”


    今天老爺子也是要去的,他跟李大富也是認識多年的老兄弟了,他們又是親家,李雲溪這個孫媳婦又十分的得他的喜歡,他自然也願意跟李家多來往的,最重要的是,他想看看小孩子,到他這個年紀的人,最喜歡看小孩子,這樣才能感覺自己還能再多活幾年。


    李雲溪到的時候,家裏已經來了不少的本家的族人,看到李雲溪穿的紅豔豔的特別喜慶,都笑著打趣她。


    “喲,這不是我們家的姑奶奶回來了嗎?怎麽穿的這麽喜慶啊。”


    沈奎一進來就被李豐收拉著去跟本家的叔伯兄弟和自己的朋友介紹認識去了。


    李雲溪笑著跟嬸子說笑:“今天是我見到我家小侄子的第一麵,當然得好好裝扮,不能嚇著他不是。”


    “對對,快走,進去吧,你大嫂老早都囑咐了,讓你不要怕產婦和孕婦對衝這個習俗,她自己準備了帳子,把床圍了起來,你要是想看孩子就從床裏麵抱出來就好,不跟你大嫂麵對麵就沒事。”


    大嫂的這個安排,李雲溪心裏很是心裏是很窩心的,有一種被在乎被放在心上的感覺。


    說笑著進了主屋,屋裏隻有雲柔和幾個本家的嫂子在陪著嫂子說話,看到姐姐,雲柔趕緊走了過來。


    “姐,你終於來了,快來看看,小侄子可好玩了。”


    躺在床上的何巧娘也趕緊出聲:“雲溪回來了,快進來,正好寶寶剛吃了奶,還醒著呢,你也看看吧。”


    粉色的帳子裏,能模糊的看到人影,李雲溪把手裏的東西給妹妹,沒有先去看孩子,而是坐在了炕旁邊輕聲的問:“大嫂覺得怎麽樣?身上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不知道為什麽,原本情緒一直都挺穩定的何巧娘,一聽李雲溪的這句話,就破防了,眼淚猝不及防的就流了出來,她還不敢哭,今天是喜日子,來了這麽多客人,要是哭了,別人還以為她受了什麽委屈呢。


    她強忍哽咽笑著道:“我沒事,都挺好的,生孩子也算順利,勞你記掛了。”


    李雲溪敏銳的聽出了大嫂聲音顫抖,像是哭了一樣,但是屋裏還有別人,她不能說出來。


    她隻能隔著帳子摸著大嫂的手,用力攥了攥:“沒事就好,大嫂,你餓不餓,吃飯了嗎?”


    雲柔似乎是懂了什麽,她笑著把房裏的幾個嫂子都帶著出去,李雲溪才低聲的問道:“嫂子怎麽了,是不是誰說什麽?還是我哥惹你不高興了?”


    何巧娘搖搖頭,後想起小姑子看不到又道:“沒有,家裏人都對我很好,我就是也不知道怎麽了,看到你進來之後沒有先看寶寶就來關心我,心裏一下子就繃不住了。”


    她還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有些太作了,我現在的日子已經很舒服了,我要知足,不能這樣,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會調整的,不會跟你大哥他們生氣的。”


    李雲溪心裏歎了口氣也鬆了口氣,這就是女子的生活現狀,不能隨意生氣,發火,怕人說她不懂事,沒教養。有什麽不舒服了,難受了,不用別人說,她自己就會勸自己,不要不知足,你已經過得很好了,別人家還沒有你這樣的好日子呢,別雞蛋裏挑骨頭沒事找事。


    其實,大嫂的狀況李雲溪有所猜測,嫂子大概是因為生了孩子,身體的情況的驟變,一時間生理和心理都還沒有適應,再加上,孩子的出生,大家自然而然的把關注的目光從她轉向了小孩子,讓她一下子感覺到了很大的落差,所以才會有點什麽風吹草動的就容易悲春傷秋。


    可能在何巧娘自己看來,自己就是沒事瞎矯情,她覺得自己出生在那樣的家庭,要什麽沒什麽,嫁進李家卻沒有被看不起,懷孕時連家裏的雜事都被小姑子包攬了,家裏還有荷花和季月兩人伺候,把能做的都做了,生意也不用她操心。


    她還能好吃好喝的被伺候著,家裏人都重視自己的情緒,這已經是自己上輩子燒高香求來的福氣了。


    李雲溪心裏複雜,其實,從大嫂的狀態就能看到這個時代許多女子的縮影。


    一輩子操勞,上伺候公婆,下相夫教子,還要操持家裏的一日三餐,家裏院落的掃撒。


    且,這個時代,由於成家的都很早,很多人三十多就做婆婆,不到五十就四世同堂,活的長一點都能六世同堂不在話下。


    本朝又重孝道,講究個父母在不分家,老人也不願意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吵吵鬧鬧的在她們看來是就是子孫興盛的景象,是好事。


    由於時代社會的限製,許多女子一輩子隻能圍著鍋台轉,那些但凡是開門做生意的,又或者做出一些成就的,哪個不是備受爭議,男女之間的不平等,哪怕是幾千年後的現代文明,也是依舊存在的。


    李雲溪拍拍嫂子的手安慰她:“嫂子別怕,哭就是人的一種正常的情緒,哭一哭心裏舒服就哭吧,我都問過大夫,懷孕的人和生了孩子的人,情緒都會容易失控,這是正常的,放心吧,沒事的。”


    長時間憋著,她都怕大嫂在產後抑鬱了,那可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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