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意味一聲“嗬”笑從他口中發出。


    卿嫿盯他:“你又怎麽了?”


    她抱手,看看他又要說出什麽大道理來。


    他撇嘴:“沒事。”


    “真的?”卿嫿吸一口氣,真成和他商量,“能不能以後少陰陽怪氣?”


    主要陰陽怪氣的點在哪兒她都get不到。


    憐隻恨她是個木頭。


    怎麽心思一點都不細膩,一點都不願意去猜他的心思?


    難道看不出來...看不出他...


    他氣悶,看見她又跟無事人一樣坐一邊抓著點心吃了起來,更氣了。


    她這個渣女!


    卿嫿吃了好幾塊餅了,發現旁邊人還沒有動靜,又問了一嘴:“你真不吃?”


    倒不是擔心他餓死,隻是要是他不吃的話,她就把這些收起來裝好。


    “我吃,我當然吃。”他這話雖然裝的惡狠狠的,但語氣聽上去還有幾分怨艾。


    卿嫿坐旁邊,見著他捏了塊餅,一邊用那雙本該魅人的狐狸眼緊盯她,一邊用尖牙狠狠咬了一口白麵餅子,就像是在出氣。


    而或許是他這次氣大,張嘴動口也大了些,卿嫿發現他居然有對虎牙。


    說是虎牙其實有些不貼切,應該說是有一對尖牙,看著森白又鋒利,被咬上一口肯定很痛的那種。


    看著他咬餅,卿嫿無端聯想到自己被咬了一口的場景,胳膊上下意識起了一圈雞皮疙瘩。


    再次她去駕車上路,一晃眼間太陽又再次落幕,陷入昏沉的夜。


    卿嫿停車,進去的時候見到正起身似乎也想出來的憐,兩人對視,她覺得又尷尬了一次。


    她輕咳一聲,岔開話題:“晚上了,吃完飯我就給你疏導鬼氣。”


    卿嫿沒忘自己的任務。


    他“哦”一聲,但沒坐回原位,而是靠近,落坐在她身側空位上。


    卿嫿掏東西的手一頓,又裝作無事,招呼他吃東西。


    晚上她運轉起陣法來,赤黃色的光芒又包裹起兩個人。


    這一次她提前預告了,所以沒有再聽見憐的悶哼聲。


    卿嫿想著上一次的效果,預備這一次加大“劑量”。


    所以她伸出手輕搭在了他的背上,覆在他輕薄的蝴蝶骨之上。


    佛光從她掌心流入他的體內,卿嫿仔細感知他真實的情況,而這一次才發現,他的情況遠遠沒有她想的那麽樂觀。


    平日看著跟沒事人一樣,甚至還能自如運轉法力,她以為他的恢複能力很強悍,似乎隻有脹滿的鬼氣需要引導了。


    結果現在一探,他的經脈堵塞一片,沒有一根是順暢的,全都鬱結在一塊,很是糟糕。


    之前受傷斷裂開來的肋骨也還沒有徹底好全。


    並且鬼氣過於厚重而凝結在了一起,這幾天沒疏導,形成了像是淤血一樣的陰塊,給他這混亂的身體再加一塊負擔。


    他真是個狠人。憐再一次刷新了她對他的認識。


    他看著嬌氣矯情,吃好挑好,但矛盾的,又很能忍。身體上的這種疼痛他似乎又並不覺得有什麽。


    卿嫿又再一次回想起師兄所說的,鬼修一般多有妄念,且執拗偏執。


    她不知道他所求為何,她也不欲探究。她隻想早日分道揚鑣。


    卿嫿默默按著他的骨,時刻觀察他的狀態。


    她看不見前麵憐的表情,所以她不知道他咬緊了牙關,正努力不讓自己忍痛的嚶嚀聲呼出口,下唇被他尖牙劃破,鮮血再一次從他的薄唇湧出。


    實在很痛。鬼氣猶有腐蝕之力,蠶食著他的血肉,掠奪侵略性太強,想要將他不屬於貴氣的部分都給同化掉。


    最痛的並不是鬼氣在體內煉化的這一步,而是他的妖骨被消融的時刻。


    骨髓被腐蝕掉,一點一點替換成被他轉化為魔氣後凝結成鈣狀的魔髓。


    熟悉憐的人要是知道他選擇這麽做,肯定會說他是瘋了。


    怎麽有人選擇放棄身體一半的血脈,強行把自己轉化成意義上的“純種”呢?


    汗水從他額頭上滴落,在他衣襟處落下一個黑點。


    他一定要這麽多,他需要力量。


    半妖力量生來實在太薄弱,依靠不了那被混雜的血脈。


    這一次煉化持續了一整個夜晚 ,卿嫿見著鬼氣在陣中翻滾著蒸騰,逐漸從黑灰色,變為純粹又暗淡的黑在沉澱進他的體內。


    整個過程中,憐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在最為痛苦的時候,卿嫿也隻感受到她手心下輕顫不停的蝴蝶骨,真像是某隻翩翩欲飛的蝴蝶。


    熹微的光芒從車簾縫隙中溜了進來,卿嫿深呼吸,再運轉了個大周天後,停下了陣法。


    她有些累了,今天可以適可而止,他應該足夠,且也累了。


    卿嫿收了手,而失了她的支撐力,前麵的人脫力癱軟的向後再一次倒進了她的懷中。


    熟悉的場景。


    卿嫿以為她又昏迷過去了,想著算了,再當次人肉墊子吧。


    她伸手,想將他身子扶正至一邊躺靠休息好,可低頭時和他正睜開的眼眸對視上了。


    他沒有昏迷過去,神色憔悴,但清醒。


    一張臉慘白森然,凸顯著他唇口上的血更加鮮豔了。


    狼狽又可憐。


    而他那睜著的一雙眸子,不知為何又變回了原本的澄黃色,正清澈幹淨的倒映著她低垂的麵龐。


    卿嫿囁嚅著,下意識想開口說點什麽緩和著突然怪異的氣氛,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手在空中也停住了,遲疑著,推他不是,不推開他也不是。


    他動了動唇,讓她意外的是,他在念她的名字:“華七...”


    她下意識“嗯”了聲,回應著他。


    “疼...”


    他聲音低且淺,如果不是卿嫿一直專注在他唇上,可能也沒聽清他這一短又輕的字。


    像是要糖而撒嬌,又像是委屈...卿嫿難以分辨其中他蘊藏進去的情緒。


    她突然覺得自己木訥又呆,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停在空中的手又上下猶豫著,不知道該落在哪兒。


    但憐的視線一直停駐在她的臉上,不複從前的冷意,也沒有其他輕蔑,隻是單純的注視著她,等待她的回複。


    這一刻竟然顯得他有些許單純。


    “嗯。”


    最後,卿嫿隻回了一個“嗯”。


    嗯,是一種萬能答案。


    像是a或b中,選擇“或”。


    所以有時候得到這種答案,心裏麵依舊很茫然。依舊保持著提出問題前的困惑與不解。


    憐半個身子壓在她懷裏。她的懷中溫度很暖,帶著剛結束運功的熱氣,通過相貼的衣袍布料傳遞給他,很舒服。


    她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她自己卻似乎不自知,還說山神廟的香火味重。


    憐少於人族相處,或者可以說卿嫿是他第一能夠正常交流相處的人類。


    狐族人雖然因著母親的身份多有尊重,但是他總歸是半妖,天生傳承的血脈力量弱,和他的身份地位之間不匹配,背地裏總有矛盾和不服,隻是沒人擺到台麵上罷了。


    妖族講究、追求力量。實力為天,出身不算太重要。所以妖族秩序並不穩定,且多有爭權奪利、搶占地界的混亂。


    這種不認可的視線從小到大都落在他的身上,憐總歸對此敏感。


    憐自傲,但又確實不可避免因為實力而會出現“力不從心”的自卑感。


    因此待人接物中不可置否也帶上了敏感多疑,習慣性的以“惡意”去看待事物,所有人的行為邏輯都有自己的居心,不可輕信。


    善良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他一直相信這句話。


    而在他印象中的人類,甚至比妖族人還要狡猾奸邪。天生沒有強大的力量,所以慣會用那些道德規訓教化他人。


    而那些口口聲聲追求的大道理,都是些虛偽的借口。


    明明想要力量卻不敢直說,要給自己找個正當理由,“我是斬妖除魔為民為天下”,“這是正道\"...


    偽善極了,帶著不自知的人皮麵具。


    可是這個佛修,為何總是這麽傻。


    很多時候以他的邏輯思維,他對她接下的打算做的揣測往往都和她真實的選擇相差甚遠。


    他猜不到她會做什麽。明明她也清楚知道麵前的最優解是什麽,可她偏偏繞開了這個最簡單的選擇。


    他不滿意她的“嗯”,但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她什麽樣的回答。


    憐仰視著這個人,起初覺得她清冷,但其實做事總藏著獨有的溫和包容。


    但現在來看,她其實這種溫和,也是冷漠的。


    憐突然心中多了零星的後悔。


    因為眸底的這個人,雖然不多,但確實已經牽動他的心緒了。


    這不是個好的預兆。


    他少見的後悔自己的決定。


    他偏了偏頭,先回避了他們兩個人的對視。又想起自己的狼狽來,他用最後一點力將自己撐起遠離她的懷抱。


    “等到了伏安...”他說著猶豫...在衡量自己這一次的決定之後會不會再一次感到後悔。


    他說著又忍不住咳嗽,最後還是定了心。


    他半垂眼皮,壓住半個眼眸,遮住之中的情緒:“等到了伏安,我們就分開吧。”


    之前打算是殺了滅口...算了...


    還有別的事...他也不更多計較了。


    甚至他現在突然清醒過來,覺得之前自己那心弦被撥動的模樣,真是有些荒謬可笑。


    那滴心頭血...浪費也就浪費了吧。


    就那麽幾秒過後,他是徹底不準備再多和她扯上瓜葛了。因為他感覺會有什麽他不想看到的局麵會發生。


    “?”卿嫿頓了頓,“!”


    然後狂喜湧上了心頭,就像是從來隻有“謝謝惠顧”的人某一天頭上砸中了五百萬,雖然很莫名其妙沒有道理,但是大喜事!


    卿嫿嘴角壓不住的想要上揚,雖然真的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人突然“開了竅”,終於懂得什麽叫知恩圖報,而不是農夫與蛇了。


    她連道了好幾聲感謝,覺得他越發的順眼起來,她自己整個人的心氣也都通暢了起來。


    而她臉上的笑容隻讓憐覺得刺眼,心中頓時又升出一股悶氣來,又不知道從何發泄出去。


    他臉色又冷了下去,最後再細細描了一圈她那笑開舒展的麵龐,合上了眼。眼不見為淨。


    這一天之後,卿嫿發現這個人的態度又回到了最開始那樣的冷淡,但沒有那麽“惡劣”和“頤指氣使”了。


    用一個比喻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很像是拚車拚到同一輛車的陌生人。


    並且那一天之後,憐也再也沒有要求過讓她去幫忙疏導鬼氣。


    對此,卿嫿非常滿意。


    在去伏安的一路上,卿嫿開始祈禱,希望他一定要說到做到,必須給她解綁。


    一周不到,一路晃悠的馬車終於隔著田野間能看見伏安的城牆了。


    卿嫿激動,餘光瞄著隔壁一同坐在車夫位的憐,裝作不經意間清了清嗓,然後點他:“真快啊,馬上就要到伏安了。先前狸公子說的,要作數的。”


    他側臉睨了一眼,又看回前方:“嗯。”


    “那準備何時?”


    “城門前。”


    “好。”


    卿嫿目光於是開始丈量馬車與城門間的距離...一米、兩米...


    她殷切看著馬屁股,希望這一刻馬兒可以健步如飛,直接一步到位傳送至城門下。


    而距離城門眼見著就幾百米距離後,她將目光轉向身旁人,灼灼看著他,無聲地催促。


    他一聲“嗬”,目光卻不看向她。


    他說:“行。”


    卿嫿並不知道他到底使了什麽秘術才能使人這麽乖乖聽話。她原本猜的是什麽蠱蟲,所以還想過解開的時候,她是不是要去吃什麽蟲子。


    有點惡心,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她給自己建設好心理準備了。


    不過看見憐實際操作時,並不是她所想象的蠱蟲。


    他目光直直看著前方,口中牙齒一動,舌尖被咬破,血竄了出來,從他唇邊溢出。


    卿嫿見他又開始咳嗽了,像是體內氣血逆反了般,身體裏被控製的好好的鬼氣都不守規矩的鑽了出來,粘在他皮膚上打轉。


    卿嫿下意識想運功幫他壓製下去,卻見他抬手用指腹勾了一抹血,然後不注意間用手貼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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