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晴天,萬裏無雲。


    清晨的霧還未完全散去,整座城市都好像被一層輕紗籠罩。


    八達嶺長城登山入口兩條路之外的地鐵口門口,已經有了稀稀疏疏的人進出。


    顧蕭比約好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到達,其實他算得上一晚沒睡,至少沒睡舒坦,心裏藏著事,連睡覺都睡不安生。


    兩人都是開車來,但因為地鐵站口比較好找,就約定了在這邊見麵。


    顧蕭先去買了兩籠包子和一杯豆汁在旁邊路杆站著。


    此時路上大多是清晨起來晨練的老太太老爺子,時不時還能聽到幾聲老爺子操著一口地道的北京話聊天。


    “哎喲喂,今兒個這麽早呢,吃了嗎您......”


    也甭管認識不認識,鍛煉遇上了,總要聊上幾句。


    顧蕭口罩扯到了下巴上掛著,嘴裏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東西,視線盯著路口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人打量。


    每出現一個稍微比老太太老爺爺年輕些的人出現,他視線都會多停留幾秒,連趁著清晨空氣好帶著娃出來遛彎的寶媽都不放過。


    可惜都是無功而返,他已經打聽到了今天她穿的是米白色的大衣,頭發是黑色,在肩膀往下的長度。


    而顧蕭也沒有按照陳遠說的那樣,裹成一個馬上就能去fbi當特工的打扮,明明這樣的打扮更容易吸引別人的注意好嗎。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絨服,長款,頭上戴了一頂針織的灰色漁夫帽,一垂頭能將臉遮擋大半,最容易泯然眾人矣的打扮。


    但顧蕭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心機的,不然也不至於一晚上沒怎麽睡,在外麵時不能穿得太紮眼,但是在室內就不同了嘛。


    爬完山總是要吃飯的,吃飯餐廳一般都有暖氣,進了餐廳就得脫外套。


    所以他裏麵特別騷包的穿了一件墨綠色毛衣,墨綠色毛衣很顯白,而且不像黑白色那樣低調,但也不會像紅色紫色那樣搶眼。


    總之顧蕭試了五六件衣服才選出來的,他覺得剛剛好。


    隻是這事被陳遠知道,笑話他:“裏麵毛衣外邊兒羽絨服,外加兩份三明治和水,您這爬山還負重呢。”


    ......


    距離兩人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鍾,顧蕭嘴裏的包子和豆汁都已經被他解決完,團巴起來扔進了垃圾桶裏。


    視線像機器人似的,從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飄過來又飄過去。


    飄過來,又飄回去!


    顧蕭晃動的視線像被人按了暫停鍵,空氣都在那一秒凝滯,四周稀稀拉拉人還在來來往往的走動,然而所有的人都在他眼裏褪色,隻剩下一抹白。


    像電影鏡頭最經典的一幀,那一抹白左右張望一下,然後視線定住,提步,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站在他半步之外的地方,停下。


    嗓音是聽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聲線,可是此時傳入耳裏,卻還是像第一次聽見那樣,讓他的耳朵,心髒,叮當作響。


    【小小的?】


    她穿著保暖的白色絨大衣,黑發就這麽落在衣領上,高挑的身材完美的撐起了這件衣服,優雅而清淡的氣質就這麽被她隨意的穿了出來。


    盡管臉上戴著保暖的白色口罩,但露出的那雙眼睛,已經完全足夠讓顧蕭認出她。


    小1老師,蘇靈瑤,是同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當這個事實擺在顧蕭眼前的時候,顧蕭其實沒那麽震驚,甚至,他覺得理所當然,這才對啊,這就對了。


    可是心裏還是有點難言的糾結和不太舒坦的情緒。


    像過生日時,朋友故意設計讓他以為他們忘記了他的生日,但卻又在生日當天端出一個蛋糕一樣,雖然結果毋庸置疑是讓他高興的,但煎熬的過程卻更讓他記憶深刻。


    或許是他矯情了吧,總之,這一瞬間,他有一點被對方耍著玩的感覺。


    而且,他不是沒有懷疑過的。


    顧蕭不傻也並不是什麽神經大條的毛頭小子。


    他剛開始雖然還沒想起來電話裏的聲音到底哪裏熟悉,但在劇組裏見了蘇靈瑤兩回,她一開口他就聯想起來了。


    還有她朋友圈發過的一張照片,裏麵的背景沙發上出現的一件外套,他也見過蘇靈瑤穿過類似的。


    不過一個是穿在身上,一個是隨意的搭在沙發上,是不是同一件他不敢確定。


    不過懷疑的苗頭算是萌芽了,既然能夠萌芽,他自然是要刨根問底的。


    他找她試探,第一次主動要劇組化妝師的聯係方式,他想確定對方和“1”是不是同一個人。


    但微信號並不是同一個。


    他又試探的問她,平時會不會看小說,喜歡看懸疑小說嗎。


    她的回答是沒空。


    自此,顧蕭的懷疑小嫩苗還沒來得及長成參天大樹,就被殘忍無情的扼殺了。


    也是那之後,他找陳遠,讓陳遠把她調走了。


    陳遠當時還奇怪呢,畢竟之前顧蕭合作過這麽多劇組,除了一些工作人員品行不行,他會提出換之外,一般他都是隻顧拍戲,不管這些事情的。


    而蘇靈瑤這姑娘陳遠覺得沒什麽問題啊,人工作能力有目共睹,除了話少了點,但話少在這一行裏,絕對是個優點。


    不過顧蕭既然提出來,陳遠也隻好照辦了,隻是有點不解,問了顧蕭也沒得到答案。


    當然不會得到答案,這讓顧蕭怎麽說。


    說他老是幻想對方就是和他聊天的對象麽。


    這樣無論是對“1”還是對蘇靈瑤,都不公平。


    而且顧蕭也害怕,這是他骨子裏人性的劣根性,當自己做錯了事情,就想想方設法的給自己找借口。


    比如他對兩個人產生了好感,為了磨平心底的愧疚感,他就下意識的,想將兩人聯係在一起,甚至內心殷切的希望如此。


    這不就是既要又要麽!


    但現在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沒錯。


    她就是她。


    1就是蘇靈瑤。


    各種情緒化成線在心裏團成毛線團,顧蕭現在隻想問她一個問題。


    “你早就知道“小小的”是我嗎?”


    他抬眼,兩人四目相對,明明兩人距離不過半步,顧蕭卻覺得兩人之間橫旦著一條銀河。


    是被人為分開的牛郎織女,而製造這個銀河的人,或許就是織女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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