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客廳裏,周馴坐在沙發上,受傷的手隨意的搭在腿上。


    漆黑眼眸裏是化不開的墨。


    視線追隨著靈瑤的身影。


    靈瑤先去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周馴沉默的抬手接過來,卻沒喝,眉眼低垂,手指用力。


    帶著青紫的嘴角繃成一條直線。


    “謝謝。”


    周馴聽見自己幹澀的嗓音。


    “給你添麻煩了。”


    不止指這一杯水。


    還有今天的所有事情,都給她添麻煩了。


    靈瑤視線落到他身上,嘴角微動,剛要說點什麽。


    門鈴便被人敲響了。


    她按住周馴想要起身的肩膀。


    “坐好。”說完便起身提步去開了門。


    周馴不知道會是誰,知道他住址還敢找上門的就王家梁和陳馳兩個人。


    但是他們現在應該也不敢出現在他眼前。


    靈瑤卻沒有將門拉開,微敞的門擋住了周馴的視線。


    看不清門外的人是誰。


    隻見靈瑤和門外的人交談兩句,然後便關了門。


    轉身走過來時,手裏已經多提了一個袋子。


    袋子外麵印著快速達三個字。


    靈瑤將袋子提到周馴旁邊坐下。


    將袋子外麵的封條撕開,朝周馴抬了抬手。


    “過來。”


    那雙手根根如玉,細白手腕上隱隱可見青色的脈絡。


    指尖粉嫩圓潤,如片片桃花花瓣。


    見周馴沒有動作,靈瑤直接抬手將人拉了過來。


    原本還空有一個人的位置變成了腿挨著腿,肩靠著肩。


    周馴感受著手心手指的溫涼溫度,心尖顫抖。


    “做什麽?”


    她沒有回答,卻用行動回複了他。


    快速達袋子裏的東西全部被她倒了出來。


    各式各樣的藥散落在桌麵上。


    靈瑤翻著藥盒看了幾個用藥介紹,從一堆藥中挑了幾盒出來。


    藥灑在傷口上時是有些火辣辣的刺痛的。


    等給周馴手指和手臂上完藥,他額角已經溢出了細密的汗。


    靈瑤處理完手上的最後一個傷口,扔掉手中的醫用紗布。


    又重新拿了一個,然後抬眸看向周馴。


    “臉伸過來。”


    周馴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因為這句話短暫擊破。


    忍不住輕笑一聲:“你是要打我嗎?”還臉伸過來。


    靈瑤將紗布蓋在藥水瓶口,傾斜的藥水瓶口湧出的藥液逐漸將紗布浸濕。


    雪白的紗布變成了棕黃色,像擦了醬油的洗碗布。


    靈瑤清淩淩的眸光直直對上周馴烏黑的眼。


    手下的動作幹淨利落,角度準確,將浸透藥水的紗布蓋在了周馴嘴角上。


    跟著密密麻麻刺痛隨之而來的,是她讓人悸動的聲線。


    “不打你,周馴,我會疼你。”


    我會疼你。


    說到做到。


    直到嘴角上的藥已經上到了最後一個步驟,周馴耳邊還回蕩著這句話。


    或許是嘴邊的藥水刺激眼球,周馴覺得眼眶有點酸。


    因為上藥,靈瑤的手指抬著周馴下巴,兩人的臉靠得很近。


    周馴垂眼,便能看見她纖長濃密的睫毛。


    耳邊是她忽遠忽近的呼吸聲。


    屋內的燈光碎進周馴烏黑的眸裏,他眨了下眼。


    下意識的偏頭,嘴角微動。


    靈瑤感受到側臉劃過的一片溫軟。


    舉著藥的手指頓了下,抬眸警告的看了周馴一眼。


    “安分點,嘴不疼?”


    周馴剛剛完全是情不自禁。


    收到靈瑤警告的視線,他立刻偏過頭,唇線繃緊,一言不發。


    微抿的嘴角似乎有些委屈。


    將身上可見的外傷全部上好了藥。


    靈瑤不放心的再確定了一遍。


    “身上還有其他傷嗎?”


    周馴搖搖頭,臉上閃過一分不自然。


    靈瑤視線在他身上掃視一圈,語出驚人道:“褲子脫了。”


    下意識的,周馴抬手按住了腰間的褲子。


    緊著聲線道:“不用了,這裏不嚴重,過兩天就好了。”


    靈瑤卻完全沒有聽他意見的意思。


    手裏已經熟練的換上了藥。


    “你自己脫還是我來。”


    周馴:......


    哪有女孩子這樣說話的!


    最後周馴反抗無效,自己乖乖的將褲子往下拉了一節。


    為了方便上藥,他人半躺在沙發上,衣服下擺往上卷起一節,露出他脈絡明晰的肌肉線條。


    冷白的小腹上肌肉是薄薄的一層,卻十分緊致,因為緊張,正不平穩的起伏著。


    小腹往下的靠右的位置下,青了一片。


    因為皮膚白,那片淤青看上去更加恐怖。


    靈瑤說話的語氣冷了幾分,甚至還抬手往那片地方輕輕按了一下。


    “這叫小傷?”


    周馴頭往上仰,抬著的手臂蓋住眼睛,被按得倒吸一口冷氣。


    他之前是真的覺得還好,此時被靈瑤一碰。


    倒像是覺醒了什麽開關,後知後覺的疼痛起來。


    他聽著靈瑤冷下的訓斥語氣,嘴角弧度微不可察的,向下癟了癟。


    明明就一點都不疼他。


    周馴腰下的那片淤青,是打球的時候被周澤星他們用球往他身上砸,被暗算的。


    此時必須把那片淤血揉開。


    “應該有點疼,你受不了叫我。”靈瑤往手上和周馴傷口上倒著藥酒,一邊告知周馴。


    藥酒灑在傷口上,冰冰涼涼的。


    周馴聞言,咬著牙嗯了一聲。


    其實這樣的傷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之前比這嚴重的都多了去了。


    最嚴重的一次,他在那個破舊的合租房裏躺了快一個周,才能有力氣站起來。


    餓了就吃點堆積的麵包和泡麵。


    那時候的他,都不覺得疼過。


    甚至,現在想起來,也隻記得當時那個麵包又油又膩,難吃得想吐。


    但現在,明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淤青傷。


    周馴卻感受到了它的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痛。


    痛的他悶哼出聲,然後上著藥的手指一頓。


    她起身蹲到他身側,握住他的手撫慰的捏了捏。


    就連嗓音,落在周馴耳裏,都是不同以 往的溫和。


    “忍一忍,馬上就好了。”


    周馴嗓音啞啞的嗯了一聲,手臂下蓋住的眼睛紅了一圈。


    他知道為什麽這一次比之前的痛了。


    等把那片淤青徹底處理好,周馴額前漆黑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溢濕。


    靈瑤將剩下的藥收好,起身去洗手間將手上殘留的藥水清洗幹淨。


    等出來時,周馴已經保持剛剛上藥的姿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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