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法師的早課還沒結束,蘇汐月便帶著辛果匆匆的離開了鳳眠正殿。


    庭院中的雪下的明顯比方才大了許多,雪花如鵝毛般紛紛飄落,庭院中的梅樹被大雪壓彎了枝丫,粉白的花朵在雪中更顯嬌豔,與這漫天飛雪構成了一幅極美的畫卷。


    蘇汐月悠悠從廊上走下來,玉手拈下一枝桃花,置於鼻間嗅了嗅。


    “娘娘,雪天路滑,您可千萬得小心點!”


    辛果原本攙扶著她的手緊了緊,上台階的時候,唯恐她會摔下來一般。


    蘇汐月淺淺一笑,玉手撫著貂絨披風上的積雪。


    “本宮心裏有數,放心。”


    “安瑞祥可有傳消息過來,阿弟可好些了?”


    蘇汐月一邊用細數著桃枝桃花花瓣,一邊蹙眉問道。


    辛果搖搖頭,手臂始終緊緊的攙扶著蘇汐月。


    “小國舅隻是發熱,許是在大理寺裏受了寒氣,娘娘無須擔心。”


    “小祥子和太醫們都在他身邊照看著呢。”


    因著方才聽夜景湛說大理寺裏昨夜有了鼠疫,蘇汐月心裏卻始終隱隱的有些擔憂。


    “娘娘,皇後娘娘這次可真是自作自受了。”


    “您沒看她方才那副啞巴吃黃連的模樣,奴婢都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呢。”


    辛果一邊說,一邊興奮的笑出了聲。


    兩人剛轉過回廊,惜芳閣的太監錦書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娘娘,不好了!”


    蘇汐月玉手中的桃枝鄒然間滑落,美目驚慌失措的盯著錦書。


    “發生了何事?是阿弟出事了嗎?”


    她粉唇緊抿,急促的喘息著。


    錦書垂首,悻悻道。


    “太醫們診出小國舅染上了鼠疫,皇上已然派人將他隔離在偏殿了。”


    “安公公因為從昨夜起便侍奉在小國舅身邊,現下就連他,也被隔離在小國舅的房裏了。”


    “惜芳閣內人心惶惶,您快些回去看看吧。”


    蘇汐月腳下一個踉蹌,踏在那支盛開的梅花上,差點沒摔在地上。


    “怎麽會這樣?”


    她無措的揪著錦書的衣袖,美目裏瞬時充淚。


    猶記得父皇在位時,西疆曾經爆發過一次鼠疫,那個時候染上的百姓,基本無一生還。


    蘇蒼龍當時幾乎將宮中所有的太醫都派去西疆了,最後也沒有一個人研製出治療鼠疫的藥。


    蘇墨塵染上鼠疫,這無疑跟患了絕症無疑。


    她著實是接受不了,她才剛剛將他從牢獄裏解救出來,怎的就又染上了鼠疫?


    “娘娘,你別這樣,小國舅吉人天相,定是會沒事的。”


    “再者說了,還有小祥子陪著他呢。”


    辛果故作堅定的安撫著蘇汐月,眸子裏卻也呈現出了絕望之色。


    一路回到惜芳閣,蘇汐月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怎麽拖著那沉重的雙腿走回來的。


    偏殿蘇墨塵的房門口,一眾腰間佩劍,臉上帶著白色遮麵的侍衛來回走動著。


    四周的角落裏,太監們忙忙碌碌的燃著艾草,噴灑著消毒用的藥湯。


    正殿通往偏殿的回廊用白色布條圈著,白布條旁還有幾個侍衛守著,不容任何人通過。


    蘇汐月就站在那白布條前,美目瞪得渾圓,玉手緊緊的揪著那白布條。


    “放本宮進去!”


    那些侍衛卻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仿若根本就沒聽到她在說什麽一般。


    辛果和錦書死死的拉著她。


    “娘娘,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他們現下是隻聽從皇命的。”


    蘇汐月絕望地吞下一口唾沫,任由淚珠順著臉頰向下滑落。


    蘇墨塵染上了鼠疫,就連唯一能幫上她的安瑞祥也被隔離在了裏麵。


    她一時間竟然連半絲蘇墨塵的消息也得不到了。


    這叫她怎能不擔心。


    一個提著藥箱,帶著白色遮麵的太醫從裏麵走出來。


    蘇汐月趕忙撲上前去,拉著走在最前麵的那個太醫,顫聲詢問道。


    “阿弟怎麽樣了?”


    太醫難為情的搖頭。


    “娘娘莫急,鼠疫乃疑難雜症,並非一朝一夕便能治好的。”


    “待臣等回去翻翻醫書,研究商討一番,說不定就能找到救治小國舅的法子了。”


    “現下小國舅嘔吐、腹瀉、抽搐,應是病的不輕,可耽誤不得了。”


    說罷,他們便列著隊逃也似的離開了。


    留下蘇汐月獨自一人絕望地跌坐在地上。


    她美目猩紅的望著偏殿的方向,大聲咆哮道。


    “阿弟!”


    “月兒!”一抹絳紫色身影頓在她身側,俯身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天這般冷,你再這般哭鬧下去,身子怎麽受得住?”


    夜景湛表情凝重,深邃的星目緊緊盯著,鼻子不停抽動著的蘇汐月。


    “就算你不為你自己的身子考慮,難道你也不為你腹中的孩子考慮嗎?”


    蘇汐月小拳頭發瘋一般的捶打著他堅實的胸膛。


    “孩子是你的,若是為了阿弟,我才不會留下他!”


    “現下阿弟危在旦夕,我還管他做什麽!”


    “你不是懷疑他不是你的孩子嗎?讓他去死吧!”


    夜景湛忽的緊咬牙關,額頭上青筋暴綻。


    “你簡直是瘋了!”


    “他的身體裏也留著你的血!天底下哪有你這般狠心的母親!”


    “我就是瘋了!”蘇汐月無力的倒在他的肩上,粉唇不停的呢喃著,“都是被你們逼得!”


    些許功夫後,她的聲音漸漸地變得微弱。


    “月兒?”


    夜景湛見她昏死過去,星目忽的瞪得渾圓,憤憤的斜著站在一側隻顧著抹眼淚的辛果和錦書。


    “還不快去宣太醫!”


    惜芳閣寢殿內,蘇汐月靜靜的躺在如意榻上,夜景湛大手背在身後,筆直的站在榻旁,俊臉陰鬱到了極致。


    喬一一身黑色勁裝,在外間頓住腳步。


    他弓下身子的時候,寒潭般的眸子還不忘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蘇汐月。


    “皇上!”


    夜景湛眉頭一緊,冷冷道。


    “可是找到葛神醫了?”


    喬一搖搖頭。


    “截止目前還沒有葛神醫的消息。”


    “隻是這鼠疫來的蹊蹺,微臣覺得得徹查一下。”


    “眼下大理寺監牢裏的人,全都被封禁了,已經有好幾個人因此而喪生了。”


    夜景湛重重的舒口氣。


    “以往瘟疫全都是從宮外傳進來的,這次何故會在宮裏突發。”


    “這其中一定有人在作祟。”


    “你務必將那些人給朕揪出來,朕倒要看看他們是何居心!”


    夜景湛大手忽的握成拳頭狀,關節處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兩人正說著的時候,一抹淺紫色的瘦削身影驀地出現在了寢殿門口。


    女子怯懦懦的躲在門檻後,杏目始終盯著喬一的背影。


    夜景湛抬眸淡淡的瞄她一眼,對著喬一使了使眼色。


    “去吧,尋你的。”


    喬一回頭,一臉詫異的回過頭去。


    東方玉晴看到他,原本羞赧的俏臉上霎時間現出甜甜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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