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寒風凜冽,大理寺死牢門前,一片蕭索。


    青石板鋪就的路麵上,冷冷清清的,偶爾有幾片枯黃的落葉被風裹挾著匆匆而過,沙沙作響。


    朱紅色的宮牆在冷風中,顯得格外孤寂。


    高大巍峨的牢房佇立在寒風裏,似是一座被抽走了靈魂的宮殿一般,門窗緊閉,毫無生機。


    蕭霓仙帶著奉喜大步流星的頓在牢房門口,鳳目斜著那兩個麵無表情、攔住她們去路的守衛。


    “讓開!”


    兩名守衛對視一眼,隨即難為情的開口。


    “娘娘,皇上……”


    蕭霓仙冷冷抬眸,玉手不由分說的拔出守衛腰間的長劍,架在其中一個守衛的頸上。


    “若是再不讓開!本宮定讓你們血濺當場!”


    兩名守衛隻得無奈的癟癟嘴,退到了一旁。


    祁遠竹的牢房內,靜悄悄的,蕭霓仙和奉喜走過去的時候,隻看到祁遠竹直挺挺的躺在角落的茅草鋪上。


    “祁遠竹!”


    獄卒剛打開牢房門,蕭霓仙便闖了進去。


    眼前的祁遠竹就好似一個破碎的人偶,麵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冷汗密布,丹鳳眼緊閉著,眉頭因痛苦而擰巴成了一團,嘴唇幹裂泛白,似是連半絲生機都沒有了。


    “祁遠竹!”


    蕭霓仙癱軟的跪倒在他身側,玉手顫抖著附在他那張熟悉的俊臉上,口裏不停的喃喃著他的名字。


    幾日不見,他明顯瘦了許多。


    他的身上布滿了傷痕,衣衫上沾滿了灰塵和血跡。


    一滴熱淚滴在他的眼瞼上,他的睫毛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起來,丹鳳眼也隨之緩緩張開。


    “娘娘……”


    他唇瓣一動,幹涸的唇紋裏便布滿了血痕。


    他勉強的勾起唇角,換上他平日裏伴在她身邊時的戲謔笑容。


    “奴才就知道……您會來……”


    “咳咳咳!”


    他聲音極其微弱,說話的時候帶著劇烈的喘息聲,幾個字還未說完,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狗奴才!”蕭霓仙將他的上半身抱在懷裏,“你怎可背著本宮私自去做那樣的決定?”


    “本宮不準你去替任何人頂罪!本宮不準你死!”


    她聲音雖然很堅定,眼角的淚珠卻一直未曾幹過。


    “娘娘還是在意奴才的,”祁遠竹被鮮血染紅的大手,緩緩貼向她的側臉,“奴才便是死也值得了。”


    蕭霓仙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了一般,痛的快要無法呼吸了。


    她鳳目瞪得渾圓,淚珠瘋狂的在眼眶裏打著轉。


    那種莫名的害怕失去一個人的恐懼感,如洶湧的潮水般,瞬間將她整個人都吞沒了,她隻覺得嬌軀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在透著冰冷。


    “狗奴才!你……不準死!”


    她顫聲低吼著,似是在抗爭,又似在命令。


    “沒有本宮的允許,你不準死!”


    “娘娘!”祁遠竹冰冷僵硬的大手,輕拂她眼角的淚珠,“別難過,奴才的死,若是能換來您和整個蕭家的安然無恙,奴才甘之若飴。”


    “奴才畢生,心裏隻求能夠陪伴在自己摯愛的女子身側,為她生,為她死,為她去做一切力所能及之事。”


    “現下已經到了奴才退場的時候了。”


    “娘娘的背後還有蕭家,腹中還有孩子,他們都需要您的保護。”


    “所以,娘娘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別讓奴才……死不瞑目。”


    說罷,他又招了招手,示意蕭霓仙將俏臉貼在他的唇邊,低聲說了好一陣子。


    “娘娘千萬要記得,一定要按照奴才說的去做,您和蕭家,還有那孩子,才都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祁遠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幹涸的唇瓣蠕動著,終是未能再發出半絲聲音。


    他那雙丹鳳眼巴巴的盯著蕭霓仙,似是在懇求著什麽。


    回廊裏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蕭霓仙嬌軀一僵,忽的抬起袖子抹掉眼角的淚珠,從袖袋裏掏出一把匕首,高高揚起。


    奉喜粉唇緊了緊,紅腫的眸子裏淚珠瞬間便滾落下來。


    祁遠竹丹鳳眼望著那快速插向他胸口的匕首,唇角卻泛出了欣慰的笑意。


    “仙兒,你在做什麽?”


    夜景湛冷厲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這才鬆開那已然插入祁遠竹心髒的匕首,將祁遠竹推倒在地上,回轉身淚光瀲灩的仰望著夜景湛。


    黏黏熱熱的液體從她的俏臉上一點點滑落,那是方才從祁遠竹的胸口噴射而出的血液。


    “皇上,臣妾殺了這個狗奴才!”


    夜景湛星目微緊,低眉定定的俯視著她,好似並未打算抬手將她扶起。


    “朕說過不準任何人探視他,你抗旨而來,隻是為了殺他?”


    蕭霓仙鳳目腥紅的瞥一眼早已沒有半絲氣息的祁遠竹。


    “他背著臣妾做的那些齷齪事,害的皇上和麗妃誤會臣妾,還使得臣妾名譽掃地,臣妾真真是恨死他了。”


    “臣妾已經等不及了,臣妾要他立刻死!”


    她瘋魔一般的低聲嘶吼著,嬌軀顫抖的厲害。


    夜景湛無奈的歎氣,他還從未見蕭霓仙如此無助和絕望過。


    他俯身攙扶著蕭霓仙起身。


    “算了,既然他已經死了,朕也就不多做追究了。”


    “仙兒快回去好好歇息吧!”


    奉喜正要上前扶著她離開時,她忽的頓住了腳步,折回到夜景湛跟前,雙膝一彎跪倒在地上。


    “湛哥哥,仙兒那日所說的都是氣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仙兒隻是因為湛哥哥不相信仙兒,才和你賭氣的。”


    “求你不要不理仙兒,仙兒不能沒有你。”


    她顫聲哭訴著,雙臂自然而然的環住夜景湛的大腿。


    夜景湛顯然有些動容,他將她拉起擁入懷裏,安撫似的拍打著她的脊背。


    “仙兒,朕知道了,你莫要再哭了,朕沒有不要你。”


    “朕說過,隻要你在,這後位便一直都是你的,相信朕,朕永遠都不會食言的。”


    蕭霓仙俏臉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哭得愈發泣不成聲了。


    “湛哥哥……”


    許久之後,夜景湛才遣了黃福安帶人和奉喜一道,去將蕭霓仙送回鳳眠閣。


    目送著蕭霓仙走遠後,喬一才蠕動薄唇,低聲道。


    “皇上,蘇蒼龍死的那日,祁遠竹根本就不在宮裏,他根本就不知道蘇蒼龍是如何死的。”


    “微臣覺著,他不是真正的銀狐麵具,他是在刻意的替人頂罪!”


    夜景湛星目一眯,冷冷笑道。


    “朕又何嚐不知道?”


    “隻是現下他已然死了,朕總不能為了他的死……再去責怪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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