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義心中黯然,東平王對自己的寵信是毫無疑問的,但那又怎樣,還不是要給一個煉氣期小子低頭?


    崔玉環驀地伸指一點,一枚雪亮的小刀直奔他麵門。


    陸義輕輕一彈,這枚小刀就刺不下去,在半空中滴溜溜急速打轉,陸義不解地望著她。


    崔玉環嬌聲喝道:“陸道兄,你魔障了!”


    “什麽?”陸義疑惑道。


    “小妹有幾個疑問要問陸道兄,請道兄以本心思之。”


    “請說。”


    “其一,你那個混賬孫子是不是有錯?既然有錯,那小家夥抓他就合情合理了,他又沒殺了你家那個混賬東西,你還不忿什麽?”


    陸義低頭尋思一陣,抬頭說道:“正是,我那個劣孫平日裏胡作非為,雖沒做下大惡,但早晚也要吃一回虧的,給周星辰關上幾日,就算吃些苦頭也不是壞事。”


    “其二,王爺的處置也沒錯吧?”


    陸義並沒立即回答,仍是沉思一陣,才答道:“也沒錯,周星辰有大功,人品也值得信賴,又身負氣運,王爺袒護他合情合理,換了愚兄也會這般做的。”


    “其三,你家聲譽大損,源頭是在小家夥那裏,還是在你那混賬孫子身上?請道兄細思之。”


    這次陸義琢磨了許久,忽然起身給崔玉環深深一禮,認真地說道:“謝玉環妹子的開解,愚兄謹受教。”


    陸義此時明白了過來:雖然東平王明言要他與周星辰和解,但他仍然心存芥蒂,而隻要心中有這麽個疙瘩在,他早晚會對周星辰做點什麽的,但那麽一來就有違東平王意旨了,王爺自然不會把他怎樣,但心中必然會記上一筆,如此,君臣離心是遲早的事。


    崔玉環要他憑本心思索:陸家顏麵大失究竟是誰的錯?


    粗看是周星辰讓他家出醜了,但真的是這樣嗎?陸子珍固然行止不端,其餘的陸氏之人就個個是大善人了嗎?陸義自然是知道的:絕不是,事實上這些年他陸氏之人多有不法之舉。那麽有這樣一些族人在,這次不栽在周星辰手裏,下次也要栽在旁人手裏的。


    所以陸家出醜,源頭在自身。


    還有第四點崔玉環顧及他顏麵沒說出來,在座的人也都明白:就算王府不出麵保周星辰,他陸義,陸家就真能把這小子怎樣嗎?


    不見得!


    倚雲居之事才過去不久,計神功、徐無過的青州軍勢力,諸葛、盛等四大世家,這些人加在一起都沒能把周小子怎樣,反倒大敗虧輸,他陸義就能讓周小子吃虧嗎?


    倚雲居之事發生後,陸義內心其實是非常震驚的:徐無過等人還沒把這小家夥怎樣,就有數不清的大人物氣勢洶洶的趕來助他,這小子究竟是個什麽怪胎啊?


    還有,小家夥的終極靠山血魔劍一直都沒露麵,依照過往發生的事例,血魔劍不出現則罷,他一旦露麵,那是要血流成河的......


    陸義居然再次起身,長揖道:“謝過王爺警醒,謝過玉環妹子的當頭棒喝,陸義想明白了。”


    東平王哈哈一笑,點頭道:“多大點事,值得陸賢弟兩次稱謝。”


    陸義認真地說道:“於王爺自然不值一哂,於陸義、陸家卻是存亡大事......小家夥大勢已成,隻恨此人不生在我陸氏啊......”


    崔玉環琢磨道:“隻恨此人不是生在陸氏?有意思,道兄是想說:生子當如周星辰嗎?”


    陸義一怔:“生子當如周星辰?正是如此!”


    “生子當如周星辰......”韓葳蕤細細咀嚼這七個字的含義。


    陸義心結已解,便要辭去,韓鑄鐵笑道:“此事終究是小家夥胡鬧,陸兄弟隻管著人去取你那寶貝孫子,小家夥敢說半個不字,本王親自動手打他屁股!”


    韓葳蕤聽父親說的有趣,不禁嗤的一笑。


    陸義走後,崔玉環歎息道:“事兒雖沒做錯,殺性卻是太重了些,殺祁大印祁小虎父子也就罷了,這家人行事全無底線,較之獸類更加不堪。可他一口氣連殺三十餘人,大凡親自上門羞辱、逼迫過楊家的人,十之八九都被他砍了腦袋,還翻舊賬殺了幾個早年對付楊紅練之人,這,終究太過了。”


    韓鑄鐵略略沉思,問道:“這些人的家財他是如何處置的?”


    提到這個,崔玉環麵龐上放出光澤,嘖嘖稱奇道:“銀錢方麵,小家夥倒是全無私心,祁家和另幾家人的家財,被他派作三處用途:撫恤楊紅練家眷,犒賞青州軍、王爺的親軍衛和青州府捕快,就地散發,撫恤當地的孤老和在大戰中隕落的修士家眷。”


    韓葳蕤幫腔道:“嗯,星辰弟做的確是不錯,前陣他要拿出七萬塊靈石撫恤下屬,很是窮困了許久,我本以為這次他自家要取些靈石來花用的。”


    “七萬塊靈石?”這個數字就連東平王也覺驚訝,“小家夥都這麽富足了嗎?”


    隨即東平王又笑罵道:“聽說他家那什麽星辰衛的撫恤比青州軍都要優厚一倍,這是顯擺他比本王還有錢嗎?”


    “還有,他動不動就拿自家的靈石去賞賜青州軍和本王的親軍衛,他這是要做什麽!”


    明知東平王是在說笑,崔玉環也就湊趣道:“這個請王爺放心,小家夥絕不致有造反之心的,王爺待他如同子侄,青州軍、王府親軍衛他說調用就能調用,造反於他有何益處?”


    雖是玩笑話,這等話也就崔玉環敢說出來,至少陸義是決不敢說的,這是女修獨有的優勢。


    韓葳蕤換了個話題,“星辰弟並非妄殺之人,他這次大開殺戒,女兒猜測他是要震懾一些人。忠勇之士在前方浴血拚殺,而有些人卻在後方圖謀他們的財富、欺辱他們的家眷,女兒以為,星辰弟這次殺得好!先前風烈弟聽見了也連說殺得好,祁大印之流該死。”


    東平王聞言久久不語,最後歎息道:“殺了就殺了,由得他去吧。”


    這世間並沒有真正的淨土,韓鑄鐵自問不曾虧待過青州百姓,自己應當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青州之主,至少比皇帝李欽武和另三州之王要英明得多,這一點也是得到整個元國公認的。cascoo


    但青州還遠遠稱不上是王道樂土,黑暗之事並不少見,就拿這次對薑國的大戰來說,戰後欺辱戰隕修士家眷的事情時有發生,烈士家眷的財富被侵奪的案子也很不少,以韓鑄鐵所知,青州軍中就有人涉嫌吞沒撫恤戰死修士的靈石的,至於那些來自偏遠之地的修士,王府發給他們家眷的撫恤想要如數到位,幾乎絕無可能,說出來韓鑄鐵自己都不信。


    可他又能怎樣?總不能事無巨細都親力親為吧。


    所以對於周星辰這次高舉屠刀,直殺得人頭滾滾,就連韓鑄鐵本人也不得不在心中讚一句:殺得好,殺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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