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壞友好?”


    蔣明春眼神裏充滿了譏諷,“我看這位老同誌是用錯詞了吧?”


    許評論家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套,還略微思考了一下,這才反問了一句:


    “何錯之有?”


    “你應該說“共榮”。”


    “共...”


    許先生愣了一下,然後猛的反應過來,他清楚這個詞是什麽意思,這是在明著罵自己是漢奸。


    “你!”


    鄭新燕和楊主任人傻了。


    這孩子說話怎麽這麽直接呢!你就算看不慣,也不能這麽明著罵呀!


    排練室裏的軍藝學生們,一個個抿著嘴,憋笑憋的厲害。


    他們這代人往上數一輩,幾乎都經曆過侵略者帶來的傷害。對於曾經犯下過累累罪行的家夥,哪裏談得上的什麽友好!


    也就是礙於對方是楊主任帶來的,大家不好直接開口。


    蔣明春替他們開了口,這一刻,他在學生們眼中就是代表,就是崇拜的對象。


    許老頭子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難堪,指著蔣明春的手指居然在發抖:


    “豈有此理!你一個毛頭小子,讀了幾年書,發了幾個作品就可以不尊重前輩!虧你還是燕大的學生,目光之短淺,連三歲小兒都不如!”


    怕什麽來什麽,這一老一少還真就杠上了。


    蔣明春冷笑一聲:


    “想要人尊重,首先他得做出讓人尊重的事情來。我且問問你做過什麽好事情?有誌不在年高,無誌空活百歲。


    我這種生在新中國的新一代,尚且知道國仇家恨,你這個經曆過那段曆史的人,反倒站在我麵前談友好?”


    “你是沒骨頭?還是不長記性!”


    蔣明春的話一句比一句嚴厲。


    “你談友好可以,不過別帶上我,我這裏從沒有“友好”兩個字!”


    “好!”


    排練室內,學生們自發的鼓掌,歡呼,整個場麵瞬間失控。


    許老頭被懟的臉色如豬肝一般,連連後退了兩步。


    蔣明春都擔心這老頭像王朗一樣,被幾句話給氣死過去。


    “夠了!”


    楊主任黑著臉朝眾人喊了一句,不知道是喊給同學們,還是喊給蔣明春的。


    眼看許評論家已經被氣的說不出話來,楊主任趕忙帶人離開。


    梁玉雯總算是知道,這人為什麽敢當麵罵自己的爸爸了。


    原來他誰都罵,而且還罵的很難聽。


    剛才的蔣明春,和在姐姐麵前的蔣明春完全是兩個人。


    要不是親眼看見,都不知道對方也有這麽凶的一麵。


    突然間,楊寧第一個來到蔣明春麵前,舉著拳頭大聲道:


    “春明,我支持你!剛才那個老同誌太可惡了。”


    對方還扮著齊老太太的妝容,做出這個動作感覺有些喜感。


    排練室裏的同學們也都一個個大喊著,紛紛表示支持。


    鄭新燕見到這一幕,也不由的露出欣慰的笑容,同時也在心中感歎:


    “這就是年輕的一代啊!”


    .....


    出了排練室,許評論家說什麽也不在軍藝待了,再待下去他怕真的被氣死。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一路上,兩句話念叨了幾十遍。


    聽的楊主任耳朵都起繭子了。


    “許先生,別放在心上,畢竟是個孩子。”


    “你轉告他!這件事我許某人跟他沒完!像他這樣激進的人,如果成了事,後患無窮!”


    “許先生,許先生!”


    楊主任追了幾步,對方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憑他對這位許先生的了解,接下來肯定是無法善了的。


    除非蔣明春公開登報道歉。


    可蔣明春又豈會是輕易妥協的人?


    楊主任無奈的搖了搖頭,但願這倆人不會因此攪得天翻地覆。


    鬧成這樣,排練肯定是進行不下去了。


    軍藝校方擔心,因為這個事件鬧大,被上綱上線,所以暫時叫停了話劇的排練。


    一個是當前最具知名度的青年作家,一個是文學界資深的評論家,學者。


    兩人的矛盾鬧起來,不亞於一場風暴。


    當天下午,梁玉雯一直把蔣明春送回了學校。


    一路上和蔣明春介紹那個許先生的身份,和當年的“輝煌戰績”。


    蔣明春全程隻是在聽,沒有表現出什麽擔憂的表情。


    梁玉雯著急了:


    “你有沒有在聽啊?”


    蔣明春點了點頭:“我一直在聽啊,又沒堵著耳朵。”


    說完還給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孔。


    氣的梁玉雯想掐人,一跺腳。


    “我就多餘管你!”


    蔣明春見狀,不禁笑道:


    “其實這人我早就知道。”


    “你知道?”


    梁玉雯疑惑。


    蔣明春點了點頭,回憶道:


    “從我第一次發表《地下交通站》的時候,這人就發表過評論文章,說我是戲劇化抗戰。是錯誤的引導。


    當時我還以為對方是個堅定的民族主義者。


    後來《老兵》發表,對方罵的更凶了,一個月連發四篇評論文章,什麽替某某某洗白,某某某得筆杆子。還有什麽披著愛國的皮,然後怎麽怎麽樣的。


    當時我沒有回應,也沒有理會。我覺的,每個人有每個人對文化的理解。無論是什麽文章,誰的文章,都會有人說好,也會有人說差。


    這個許評論家指出我的毛病,也或許是因為他愛國。對文化嚴謹。


    可今天聽到對方說的那些話,我才明白。


    這人並不是對文化的理解不同,而是他的立場就和我們不一樣!


    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指出作品的錯誤,而是從根本就不想讓這一類的作品出現!”


    梁玉雯眨巴著眼睛,表情有些呆呆的。


    她都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聽蔣明春這麽一分析,還真就是這麽個道理。


    蔣明春也沒閑著,回去之後就收集了有關對方的評論文章,仔細查看總結下來,頓時恍然大悟。


    要說對方跟自己有仇,之前兩人都沒見過麵。更別說得罪。


    而且姓許的不噴《雪國列車》也不噴《活著》和《高山》偏偏隻針對兩部抗戰題材的作品一頓狂噴。


    而且仔細看對方發表過的評論文章,凡是涉及到抗戰題材,不管是誰發表的他一律都要說上幾句。


    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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