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禾稻苗心裏念著有關急救措施的畫稿是否送到報社時,郵遞員已經把她所投遞的那幾封畫稿信件分別派送到了市裏的幾家報社。


    最先看到禾稻苗稿件的是家小報社,但他們的主編在看到急救措施中的人工呼吸時,眉頭一皺,便將畫稿扔到了一旁。


    急救措施的想法很好,但壞就壞在人工呼吸居然是要嘴對著嘴。


    這個時代的思想還是比較保守,就連夫妻在外頭行走也不能牽手,隻能離至少一人遠的距離。


    被人發現不當的男女關係還會被抓起來往脖子上掛隻破鞋送去遊街受路人打罵再送去改造。


    在這樣一個保守、人人自危的年代,報社要是敢將人工呼吸的圖畫登上報,他們的報社可會是被人抨擊,甚至被人打上門來的。作為報社的主編,極有可能會被人扣上帽子,乃至於工作不保、被送去農場以及家庭破碎。


    主編秉著明哲保身的想法,直接就把禾稻苗的畫稿打入了冷宮。


    不過禾稻苗的畫稿卻是給了他靈感。


    生活中總能遇到各種意外,急救措施可減少很多傷亡。但這個時候文盲普遍,認知較少,人們對各種急救措施也是不了解,他們這個小報社倒是可以從這方麵入手,出幾期急救措施的小人圖,說不定能夠增加他們報社的訂閱量和知名度。


    但急救措施的相關知識,需要專業人士提供專業的建議。


    主編打算派記者到醫院采訪知名醫生,請醫生提供更多的急救措施,再找人將醫生所說的急救措施按步驟畫出來。


    禾稻苗要是知道這家小報社主編的打算,估計得氣得吐血。


    她忙活了那麽久,她的畫稿被棄用了還不算,人家居然還竊用了她的創意。


    她純粹是個大怨種,給人做嫁衣的!


    不僅是這家小報社棄用了禾稻苗的畫稿,接下來好幾家收到禾稻苗畫稿的報社也將禾稻苗的畫稿扔到了一旁,理由都是一樣的,人工呼吸需要嘴對嘴,太過於挑戰這個時代群眾敏感的神經,這幾家報社的主編不想拿自己的前程、家庭去賭。


    有個別主編頭腦聰敏,也做出了跟第一家收到禾稻苗畫稿的報社主編一樣的決定,派出自家報社的記者采訪專業人士,采訪到急救的方法後再畫出急救的小人圖,之後便分期將這些急救小人圖刊登出來。


    市裏發行數量最大、擁有讀者最多、最具有權威的主流報刊是隸屬於惠泉市委機關報的惠泉晚報。


    惠泉晚報每天都能收到眾多的稿件,報社裏的工作人員十分繁忙,故而其他報社已經將禾稻苗的畫稿扔到一旁時,惠泉晚報的編輯還沒看到禾稻苗的畫稿。


    在一些報社的主編派出記者去采訪專業人士時,惠泉晚報的編輯才看到禾稻苗所投的稿件。


    這個編輯在看到禾稻苗所畫的人工呼吸小人圖的第一眼,也是皺了皺眉,內心的第一想法也是覺得不妥。


    但他看禾稻苗畫的其他措施小人圖時,覺得不管是急救措施的步驟,還是畫風,都是有可取之處的,他沒有立即將禾稻苗的畫稿扔到一旁,而是將畫稿拿給了主編,讓主編做決策。


    能當上惠泉晚報主編的,可不是一般人。


    他知識淵博,涉獵廣泛。在看完禾稻苗的畫稿後,他就已經看出來了這些措施都是非常正確的,就連其他報社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工呼吸,他也猜出這個人工呼吸措施應該是來自於大約兩千年前東漢醫學家張仲景的《金匱要略》。


    但是他和其他報社主編的擔憂一樣,覺得以目前的社會現狀,不適合將人工呼吸這個急救措施刊登出來,不單單是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們思想保守,還因為這個人工呼吸來自於中醫。


    現在到處破四舊,而中醫也是屬於破四舊的範疇,若他們在這個時候刊登出跟中醫相關的內容,整個晚報都得陷入麻煩之中。


    晚報的主編即使內心頗為無奈,但為了自己、家人還有整個晚報,也隻能舍棄了禾稻苗急救措施中的人工呼吸。


    他招來了負責的編輯,將禾稻苗手中的畫稿遞了過去:“這份畫稿不錯,可以刊登出來給群眾們普及急救的措施,不過有關人工呼吸的那幾幅畫就不要刊登了。對了,既然有人投稿了急救措施的畫稿,我們也可以策劃一個版麵,以後就專門刊登小人畫,急救措施有了,生活小竅門也可以,還有像在生活中遇到的一些人的舉動比較奇怪像特務的,坐車防拐防偷防盜的……這些東西都可以畫出來。群眾讀書少沒關係,咱們就刊登小人畫來教導群眾。”


    他一口氣說了不少,拿起杯子潤了潤喉繼續說道:“不要小瞧人民群眾的智慧,群眾有很多生活小竅門,也能識別出一些特務,你記得刊登一條征稿啟事,號召群眾熱烈投稿,咱們在把群眾投稿的生活小竅門之類的畫成小人圖畫出來。”


    編輯點了點頭:“好的,主編,我這就去辦!”


    他說完這話頓了下,才又繼續說道:“主編,今天的晚報正在刊印,明天晚報的內容也早已確定好了,您看這畫稿要不要再往後挪一挪?”


    主編想了下,這個急救措施也不是什麽緊急新聞,什麽時候刊登都沒差,便點了點頭:“就往後挪一天吧!”


    編輯見主編點頭了,心裏微微一鬆。


    幸好主編同意了,要不然他還得去改明天晚報的內容,那得增加不少的工作量。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忍不住詢問道:“對了主編,您說這份畫稿的投稿人的稿費如何算?”


    主編:“投稿人的名字我看著不熟,是個新人吧?”


    編輯點點頭:“這個投稿人叫禾稻苗,是個新人。”


    編輯“嗯”了一聲:“那就按照新人的標準給她稿費,如果她的畫稿反響不錯,她下次再投稿,就適當地給她提提檔。”


    “好的,主編!”編輯立即應了一聲。


    “沒什麽事的話,你就下去吧!”主編說完這話就揮了揮手,讓編輯下去了,他則繼續處理手中的工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原來是晚報的社長派人來找他了。


    主編把手中的工作放下,便去社長的辦公室了。


    “爸,你找我!”主編隨手關上門。


    原來惠泉晚報的主編叫程文清,是惠泉晚報社長程治遠的兒子。


    報社社長程治遠擰著眉不悅道:“都說了多少遍了,工作的時候稱職務!”


    程文清一本正經地喊了一聲:“社長!”


    “嗯。”程治遠麵無表情地看著程文清,“聽說你打算新開一個專欄?”


    程文清點了點頭:“是的,我們報社今天新收到了一份畫稿……”


    他說起了從禾稻苗畫稿中得到的靈感,程治遠認真地聽著,最後隻有一句話:“你要做,就得做到最好,可別丟了老子的臉,要不然不僅老子臉上無光,其他人還會更加認定你是靠老子才坐上晚報主編的位置。”


    程文清氣得半死,他雖然是被他爹安排進惠泉晚報的,但坐上主編的位置,可是靠自己的努力。


    “爸!你就等著瞧吧!新開設的專欄一定大受歡迎!”程文清信誓旦旦道。


    程治遠拍了下桌子,氣道:“都說了多少遍了啊,工作的時候請稱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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