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德檜此番死裏逃生,便歇了去張家莊找麻煩的心思,暗道:“莫不是這張家莊與我八字犯衝。”


    他越想越對,下值後急急跑去道觀供了香火,又去寺廟舍了香油,求了一道高僧開過光的護身符,日日戴在身上。


    也不知潘典吏如何應付上官的,沒過幾日,皇上下旨詔告天下:以後凡官吏犯事查抄者,若是家中有祭田的,不足三頃地的,則不予查抄,超過三頃的,則餘數藉沒入官。


    不過這已經跟張敏沒關係了,她這會兒已來到張家老宅子,準備積極創業呢。


    做罐頭算是投資低,收益快的項目,到了過年時節,除了富貴人家可以吃上從南方運來的水果,普通百姓就隻能吃冰梨、凍柿子。


    張敏想利用過年前這段難得的消費黃金期,製作出冰糖葫蘆、桔子罐頭、梨子罐頭等物售賣。


    可萬事開頭難,像采賣桔子、雪梨等水果,得必須安排一個機靈的人去南方。


    如今出遠門是一件危險性頗高的事,人來人往的官道上尚有強人出沒,更別說其他偏僻小道,弄不好人貨兩失。


    雖說也可雇鏢局送貨,但這部分的開支太大,而且畢竟隻運送水果,又不是金銀、皮毛之類的高檔貨,本身價值就不夠請鏢師的。


    正檢查盆中麥芽情況的李哲古怪看著她,“小姐,你忘了咱們張家莊人是幹什麽的嗎?”


    “啊?”張敏此時正想得入神,一時沒反應過來,“幹什麽的?種地的啊。”


    現在人人都是地主,而土地是莊戶人家的命根子,吃穿用度無一不從土地而來,可不就天天蹲在田間地頭精心侍弄著。


    李哲氣了個倒仰,“我們是兵,是跟著國公爺殺進殺出的兵,雖然現在殘了,但對付強人還不是手拿把掐。”


    強人再怎麽厲害,那也隻是刁民,又不是受過軍事訓練,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士兵。


    兵和民的戰力,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張敏眨巴眨巴眼,“李伯伯的意思,咱莊裏出人把水果運回來?”


    “對啊,我就是這個意思,”李哲一拍大腿,“反正現在大夥都貓冬著呢,倒不如給他們找點事做。”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若是想成事,僅靠個人力量是不夠的,還需要幫手。


    “也行,不過先說好,我不要白工,必須付月錢,這才是長久經營之道。”


    李哲也非常同意,皇帝還不差餓兵,想讓馬兒快快跑,又不讓馬兒吃草,這怎麽能行呢,“我去挑幾個好後生,雖然可能有斷手獨眼的,但不影響幹正事。”


    說罷,便不待張敏回應,急急回村裏挑人。


    張家莊的村民與別村不一樣,他們都是同生共死的戰友,感情不似兄弟勝似兄弟,有誰身體不方便的,都是你幫我,我幫你搭著伴的過日子。


    在這種氛圍的影響下,嫁過來的新媳婦,也不會隻盯著眼前的蠅頭小利,大夥都和和氣氣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李哲挑了幾個後生,其中以石大壯為首,他們都是村中的壯勞力,個個都是家裏的頂梁柱。


    石大壯拍著胸脯道:“小姐既然有想法,咱們豈能置之不理呢,這事包在我們幾個身上。”


    他媳婦也沒有提反對意見,隻是心下憂慮,家中沒了男人,那些地可怎麽辦啊,不僅有自家的地,還有幾個雙腿殘疾人家的地呢。


    李哲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大壯媳婦放心,地裏的活計不會耽誤,大家互相幫襯著也就幹完了,而且小姐還會發月錢。”


    地裏的活計不會耽誤,又能另賺些銀子,想也知道石大壯的日子,會越過越紅火的。


    “這可怎麽使得?給小姐幹點活,不是應該的嗎?”石大壯立刻嚷嚷起來。


    在他的心裏,自家的命都是國公爺給的,按理給府裏當牛作馬都是應該,如今小姐大恩,給地不說,還要發月錢,這也太菩薩心腸了。


    不怪乎石大壯這麽想,以前他給人做過佃農,租了主家的地,不僅要交租子,還要給主家幹活,什麽挑柴打水,清潔打掃都是佃農幹呢。


    更有甚者,佃家的妻子還要討好主家,晚上召之則來,喝之則去。


    如今他有田、有地、有房子,這日子已經幸福得不可想象了。


    李哲喝斥了他一聲,“你這個憨憨,說啥傻話呢,不拿月錢誰會好好幹活,當然你除外,我瞧著小姐自小就是個主意大的,指不定還有很多生意呢,難道讓別人跟你一樣做白工?”


    說到這裏,他又轉眼看到大壯媳婦的肚子,溫言道:“你媳婦馬上要生了,你這個當爹的,要想得長遠些……”


    人和人之間都是相互的,一味的索取,或是一味的付出,根本就無法持久。


    石大壯被李哲訓得抬不起頭來,還是大壯媳婦看不下去,勸解道:“他叔,要不等回來再教教他,小姐那邊估計也等急了。”


    “哎喲~”李哲一拍腦袋,“差點把這事忘了。”光顧著訓人,訓得太開心了。


    李哲帶著人來到張家老宅時,張敏正看著李哲家的熬煮糖稀。


    彼時到了年根底下,大部分人家都會發麥芽、蒸糯米,熬製飴糖,這玩意兒甜而不膩,是老少皆宜的必備佳品。


    李哲家的邊攪拌邊說,“做飴糖,別看著步驟繁瑣,又要切,又要拌,還得放一段時間,但隻要上手就會發現其實很容易,到最後注意點火候就好……”


    李哲在堂屋各處轉了一圈沒找到人,便循著空氣中飄來的甜香味來到廚房,“就熬好嗎?順便給孫子做個攪攪糖吃吧。”


    “嗯,都有,一會兒散了學就給呢。”


    張家莊的孩子都是一塊兒玩鬧著長大的,這個給了,那個不給,怕是要鬧起來,索性多做點,人人都有份。


    李哲看著已成琥珀色的糖漿,好奇地問張敏,“那個叫罐頭的物什,為何需要飴糖,莫不是要做成蜜餞?”


    蜜餞好是好吃,但點心鋪子都有賣呢,他們要是也做這個,好像沒什麽競爭力,畢竟京城人都更認準老字號。


    “不是蜜餞,罐頭是將水果煮熟後,加蓋密封的一種工藝,可以保存很長時間,至於為什麽加飴糖,是因為水果在蒸煮的過程中,口味會變酸,得加糖提升口感。”


    李哲了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那豈不是春夏間的櫻桃也能做成罐頭?”


    “這個自然,還可以做成肉罐頭呢。”萬物皆可罐頭,隻不過罐頭吃久了,總感覺都是一個味。


    正堂內石大壯幾人還在巴巴等著,“李叔咋還沒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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