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又在張家莊多待了兩天,看了看地窖中存放著的野果,由於地下潮濕的原因,有些底層的果子已經黴爛了。


    “這些鮮物真是不好保存呢,就算放在地窖裏還是會慢慢壞掉。 ”李哲看著撿出來的一堆爛果子,不禁感到有些可惜。


    一年有四季,夏秋季瓜果飄香,糧食豐收,這是窮苦百姓掛秋膘的好日子,那個時候地裏、山間哪哪都能找到零嘴兒。


    為了儲存足夠的食物,安全度過漫長的冬季,以及青黃不接的春季,百姓們想出無數保存食物的辦法。


    挖地窖算是最簡單的一種,也有將水果封存進泥土中,或是竹筒裏的,更有富裕人家挖冰窖儲存的。


    普通百姓則是開動腦筋,想出了各種風幹、鹽漬、糖漬、熏製、曬幹的方法,盡量降低食材中的水份。


    如此,雖然丟失了食物本身的鮮度,但卻能盡可能延長了食材的保存期,可就算這樣也隻能讓肉類多存兩年,但果蔬頂多保半年,最後還是因黴變而無法食用。


    張敏緩緩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能保存鮮果,隻是還得試驗一番。”


    李哲好奇極了,“啥法子……呃……是不是秘方?”


    “不是什麽秘方,估計做上幾次,便會有人仿了去,但前期還是有賺頭的,後期雖賺得少些,但也是一門營生。”


    李哲點點頭,“這世道,賺快錢怕容易招禍,還是穩些好,需要我做什麽嗎?”


    李哲雖然從名義上已不是國公府的佃農,但他還是自覺擔起張家莊管事的職責。


    如今張家莊沒有了國公府的庇護,想要好好發展下去,少不得多找幾條路子,隻靠著種地生活,萬一遇上天災人禍,怕是就一蹶不振了。


    張敏想了想,“恐怕還真得麻煩伯伯呢。”


    當下張敏便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原來她想趕在過年前,製作出一批水果罐頭來賣,不僅僅是酸梨,市麵上有的水果都可以,比如柑桔、雪梨、蘋果之類也成。


    “我原想著把作坊放到城裏做,但一來每天燒火,怕柴薪不夠,二來又怕惹到衙門中人。”


    張敏其實挺擔心自己落入皇上眼中,畢竟是罪臣之女,沒有判流放之刑,已是皇恩浩蕩,豈能大張旗鼓做生意。


    李哲聽到衙門二字,突然想起一事,悔得猛拍腦袋,“真是老糊塗了!”


    張敏吃驚地看著他,李哲尷尬地笑道:“突然想起來,有一件事還沒辦妥,呃~小姐你繼續說。”


    “不如這樣,咱們就以張家老宅當作坊,再雇些村民熬糖稀、煮罐頭,貨成後拉到城裏鋪子售賣……”


    不過這其中的細節還挺多,比如糖稀怎麽熬,罐頭用陶罐好,還是瓷罐好,封口是用木塞,還是另用瓶蓋等等。


    最關鍵的是確定客戶定位,想賺得多點,就把包裝搞精美些,以新奇為賣點,標高價,賺一波快錢。


    可要想長期經營下去,就得壓縮成本,調低價格,以京城為中心,向周邊郊區慢慢鋪開,達到薄利多銷的目的。


    “雇人?”李哲皺眉想了想,“也好,至少大家都會積極些。”


    李哲覺得自己也要做出改變,不能按照以前佃農的思維方式進行思考。


    以前大家都是在國公府的羽翼下生活,有人托底,幹好、幹差都一樣。


    但現在不同了,大家有了產業,成了小地主,不論是交稅,還是服徭役,都要自己負責。


    若是他再隨意指使村民,豈不是站在了大夥的對立麵上。


    接下來張敏便和李哲商量著如何購水果,如何布局等等,時間不知不覺悄悄流逝著……


    京城順天府衙內,鮑德檜頂著兩隻熊貓眼來戶科當值,眾人見他模樣,驚問道:“鮑哥兒這是怎麽了?莫非是人被打了,是誰?咱哥幾個替你出氣,打斷他的狗腿。”


    鮑德檜捂著臉,強辯道:“什麽打的……哪有的事?沒有,沒有……”


    他是衙門中人,若是被人知道去青樓,按律得挨六十板子,這一頓下來,小命休矣。


    更別說因為無錢付帳,還被龜奴打了兩拳,若是被上官知道,他如此丟人敗興,怕是連個小吏都當不成。


    別看著小吏在正經官員眼裏,就是個三代都不能科舉的賤民。


    但在普通百姓眼中,還是吃公家飯的,風吹不到,雨淋不到的,可比泥腿子的生活好多了。


    鮑德檜最後還是由龜奴押著,回家取了銀子,才把此事了結,但他卻恨透了李哲那幫子刁民,說好的請客,卻放人鴿子,不厚道呀。


    待他將張家莊的契稅銀子交割了後,便想著得空去一趟張家莊出口惡氣。


    此時,鮑得檜的上司鄱典吏走了進來,問眾人,“上回祺國公被抄,查了他家的祀產有多少畝來著?”


    有知道的書吏高聲回道:“潘典吏,咱們查過了共有三千畝,原是荒地,按律不在查抄之列。”


    “三千畝也太多了,你們把魚鱗冊翻出來。”


    立馬有書吏去翻找黃鱗冊子,隻是翻來翻去卻沒看到相關記錄,“奇怪,怎麽沒有了呢?”


    鮑德檜好心問道:“你找誰的冊子?”


    “張安邦!”


    這名字好耳熟啊,鮑德劊突然醒悟過來,莫非這是祺國公的名字,他哆嗦道:“莫非是張家莊?”


    “正是,”那書吏點了點頭,往後翻看,卻見張家莊多了許多小地主。


    鮑德檜立馬雙腿發軟,跪在潘典吏腳下,“潘哥救我,小的前兩日去了張家莊,張安邦名下的田產,已經全分出去了。”


    潘典吏驚問,“分給誰了?可有交契稅?”


    “小的也不知道那是祺國公的地啊,張家村每個人都分到了,契稅也已交割!”


    “糊塗!你怎麽連原祺國公的名字都不知道,幹什麽吃的?”


    誰不知道祺國公犯了事,京城各家生怕惹禍上身,惟恐避之不及,這家夥倒好,竟把地給分了,關鍵還交了契,留了檔,木已成舟,斷無更改的可能。


    “潘哥,看在我們兩家多年的情誼上,萬望救我一救啊。”


    鮑德檜哭得鼻涕泡都冒了出來,看著好不傷心,戶科房中其它小吏亦是感同身受,紛紛給他求情。


    人常說,鐵打的吏,流水的官,雖然吏員五年役滿考職,但他們的祖輩想盡辦法鑽營,愣是祖傳父,父傳子,將衙門經營的水潑不透。


    潘典吏本也是小吏出身,後來才考到典吏這個職位,雖然仍是不入流,但好歹在編。


    他想了想,咬咬牙道:“這事,大夥都別聲張出去,就說張家莊的刁民一見祺國公倒了,早早拿著地契分了家,吃了絕戶。”


    這種事其實並不鮮見,京城吃絕戶的人家多了,不少當家的死後,留下的子女根本撐不起家業,反倒被宗族瓜分得一幹二淨。


    宗族要是有點良心的,就給個容身之所,好歹不用被趕出家門乞討。


    要是遇上那起子狼心狗肺的,女人被發賣,兒子被打死,旁人也隻能幹看著。


    鮑德檜頓覺耳聰目明,“對,就是吃絕戶,我看他們斷手斷腳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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