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


    從那天起,似乎是為了主動配合教主惆悵的心情,老天爺一直在淅淅瀝瀝的掉著小雨。


    吳淩趕到迎風居的時候,衣服都濕了一大半,衣服緊貼在身上,可以窺見精悍修長的身材。他看到仇邵坐在窗戶旁邊,窗戶半開,仇邵衣服散亂,滿頭黑發披散在身後,頭頂在窗戶邊上,連臉都沒露出來。


    陰沉的就像今天糟糕的天氣。


    吳淩蹲下來為仇邵攏衣平袍,麵無表情,手勢溫柔,聲音犀利:“飯也不吃,功也不練,究竟想怎麽樣。”


    “…………”


    “不要動不動就耍孩子脾氣,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像一教之主麽?有哪個武林至尊會跟自己這樣鬥氣?心裏不舒坦,大不了等會我去替你把人宰了,眼不見為淨,好不好?”


    仇邵慢慢側頭看吳淩,雙目赤紅,神色近乎木然。


    “竟然拿阿爹威脅我。”


    仇邵的聲音沙啞萬分,浮浮蕩蕩的音裏又透著一股戾氣:“他算什麽東西,敢威脅我,竟敢拿阿爹威脅我!”


    反反複複的重複著句話,咬牙切齒,無法紓解的痛苦侮辱淤積在身體裏,找不到任何途徑可以抒發。


    不光光是受製於人的屈辱感,仇邵憎惡自己最愛的人被旁人當做威脅賭注。


    “死而複生之術——世間怎麽可能有這種東西。”仇邵抓住吳淩的手腕,力氣極大,喃道:“人死如燈滅,生生滅滅天理循環,就連始皇想要長生都求而不得,世間怎麽可能有起死回生之術,好一個相思堂,好大的口氣!”


    吳淩低頭,自己的手腕已經被扼得發青,仇邵也許連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的手指都在隱隱顫抖,不是肌膚相貼的話,是看不出端倪的。


    “所以呢。”吳淩直視他,不帶任何迷茫搖擺:“你想明白要怎麽做了麽?”


    “…………”


    “殺了他,亦或是,相信他。”


    “…………”


    “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麽,我們都會為你完成。”


    柔潤似絲一樣的觸感,撫摸上去就會讓人有滿足到歎息的衝動,吳淩在私心作祟下,神情平靜的輕輕撫摸仇邵的頭頂。


    “不需要躊躇,去做你想做的,就夠了。”


    可不僅僅是這樣,不僅僅是這樣的——


    他的躊躇並不是因為害怕失望——他怕的是那渺茫的希望,仇邵懼怕那種可以讓人神魂顛倒,甚至主宰改變他性格的希望。


    十年前,仇邵的父親前去華山赴約。仇景當年也是稱霸江湖的一方霸主,他此去華山是為了赴與劍聖的十年之約。


    江湖中兩大傳奇的碰撞對決,這肯定會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戰,可以預測,在父親得勝後,世人得用多少筆墨來抒寫父親雄姿英發,譜多少的詩歌來讚頌父親啊。


    在幼年時期開始,仇邵就生根蒂固的明白父親是天下第一,天底下最強大最有力量的人,他根本想象不到父親會輸給任何人。


    可是他一直敬仰與期盼的父親,卻死在了華山腳下。


    沒有任何前兆,更加離奇的是,父親身上並沒有多少抵抗的痕跡。


    天下還找不出能這般輕易就能打倒父親的人,就連劍聖也沒辦法辦到,中間究竟有何隱情,白教已經調查了整整十年——


    仇邵其實也明白自己的性格在世人看來,多是與古怪高傲不近人情有關,但他並不在乎這些,他很清楚自己近乎變態的執著,除了死亡沒有任何事能夠動搖他。


    十年根本算什麽,仇邵可以花一輩子的時間去找出父親去世的真相,但那天那個姓沙的老白臉突然來說什麽世間的確有起死回生之術——


    自己那時,是一點都不相信的,甚至到了現在,他都對這事嗤之以鼻,覺得這荒唐至極——但明明知道荒唐可笑,內心還是有一塊地方卻因為這幾個字而沉醉起來,輕而易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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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肯讓父親入土而安,執意要將父親的遺體放在水晶棺裏,好像這樣父親就不會離自己而去,死亡隻是一場短暫的安眠。


    也許還真被那個老白臉說對了。


    好友的手覆蓋在自己頭頂,雖然很羞於承認,但被好友這樣撫摸著,卻是意外的溫暖可靠——仇邵轉念一想,沒有錯的,就算是武林至尊,邪佞大魔頭,也可以有稍微依靠別人的時候吧,不說出去的話誰知道,知道了的話——就滅口吧。


    於是仇邵哼哼了幾聲,趾高氣昂:“耳朵也癢,等會要掏。”


    吳淩知道他做好了決定,微笑起來:“好,等把飯吃了。”


    “阿淩。”仇邵一掃剛剛的頹廢陰鬱,似乎是重回到平常的自信滿滿的樣子:“我要去一趟關外。”


    管他什麽,真的也好假的也罷,不去探個究竟他到死都不會瞑目,如果是真的,那就算是天降奇跡,假的話——也就不勞煩慕容南宮兩家出馬,他親自就把老白臉的相思堂滅了。


    吳淩點頭:“好,我陪你不同去。”


    “不。”仇邵笑了起來,怎麽看都很不懷好意:“我另有人選。”


    撫摸頭發的手停了下來,仇邵本來是好不容易心情恢複了些,見好友停了下來,就催促:“你快點啊。”


    吳淩恢複了棺材臉,收回手質問:“什麽另有人選,你打算派誰。”


    這事也是仇邵剛剛才想到的,他想到了一個一箭雙雕的絕妙主意——關外多大啊,沙漠成片,到時候死個人拋個屍就跟眨個眼那麽簡單,借此機會一舉鏟除牧謹之,多麽的暢快人心。


    所以他理所當然的道:“讓牧謹之隨我一起去。”


    吳淩嘴角一抽,聲音提高,少有的帶著怒意:“牧謹之心思難測,我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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