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楚綺尚在睡夢中,便嗅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


    她翻了個身,繼續酣眠。


    王女士做好早餐,自己坐在餐桌前享用,沒有主動喚醒兒子出來吃飯。


    七點半,楚綺睡醒,洗漱過後,方才趿踏著拖鞋去吃早餐。


    王女士坐在客廳沙發看早間新聞,見兒子終於起床了,轉身問道:


    “我該叫你爸回家和他說離婚還是等他自己回來?”


    隨著孩子越來越大,她已經習慣性問兒子意見。


    原主在外是混不吝,學習成績差勁,和人拉幫結派打架,但對自家媽媽很孝順,母子倆關係融洽。


    楚綺說:“叫他回來吧,鬼知道他在哪裏混,找不到的。”


    王女士一想也是,便給丈夫打了個電話,“你在哪?今天見個麵吧,有事和你說。”


    楚光接了電話,那邊聲音很嘈雜,隱約有打牌喝酒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過來。


    “什麽事?”大概是喝多了,他大著舌頭說話,聲音有些失真。


    “天大的事。”王女士按下自己的不悅,盡量平靜的回。


    “嘖,”楚光不太樂意,但轉念一想這個月的零花錢還沒拿到手,他低聲說:“行,下午吧,下午我回家吃飯,”


    掛了電話,王女士如釋重負,把手機丟到一旁,整個人麵條似的癱軟在沙發上,眼睛望著天花板說:


    “我之前從沒想過離婚。”


    雖然丈夫經常不在家,兩個人一個月也不會履行超過兩次的夫妻義務。


    但是,楚光到底是她的初戀,當初二人曆經險阻才成功在一起。


    如果沒出過出軌這種事,其實王女士還能容忍他繼續不著家,不賺錢。


    楚綺拿了瓶娃哈哈給她:


    “喝飲料嗎?”


    吸管都插.好了。


    王女士擺手:“沒心情喝——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安慰安慰老媽。”


    “那我自己喝了。”楚綺獨享兩瓶哇哈哈,樂道:


    “離婚就離婚,反正這個家有他沒他都一樣。你要是難受的話,不如多和你未來兒媳婦聊聊天解解悶?”


    坐在沙發另一端,楚綺坐姿吊兒郎當,一邊小口喝著兩瓶哇哈哈,一邊在心裏琢磨著,十一點半就可以去學校接孟惜回家了。


    然後她就收到了小弟的消息:【老大,今天周六不上課啊,去哪裏保護嫂子?去她家外邊兒候著?】


    她:【......】


    對哦,不上課哪裏需要保護。


    楚綺捂臉,他真蠢,幸虧小弟及時發消息,不然他到時候去學校接人結果發現學校沒人,那就樂大發了。


    【我忘了。】楚綺老實承認自己的失誤,【這樣,我先把錢轉你們,你們下次再保護她】


    【得令,老大威武!】


    【係統:對方已收款】


    王女士本來還在傷懷呢,就聽見“未來兒媳婦”這個重磅消息,兒子要說這件事,她可就不傷感了啊!


    “寶寶,你談戀愛了?”王女士搓手,“十八了,是可以談了,她多大?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和我是同班同學,在一起的時間麽,昨天。”


    楚綺手指溜過去,拿過遙控器,把王女士看的早間新聞調成少兒頻道,當畫麵出現兩頭熊,她撂下遙控器。


    新聞太吵了,還是動畫片能放鬆身心。


    王女士沒在意這點小事,她無意識睜大了眼睛,重複了一遍:


    “昨天?”


    半晌,回過味來的王女士無語了:“才一天,那女生和你估計八字都沒一撇,談未來兒媳婦太早了。”


    楚綺說:“目前是未來兒媳就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王女士說:“行,你有空把她接來家裏,媽給她做好吃的。”


    又說,“咱先去打印離婚協議?”


    正好簽了就可以去民政局辦理離婚。


    *


    下午時間,在朋友家打牌浪三天,手頭錢財都輸光且倒欠一千塊的楚光慢悠悠回到家。


    家裏冷冷清清的,沒什麽人氣,他打開燈,摔在沙發上,喘了口氣。


    連續打牌都沒怎麽睡覺,此刻他精神頭很不好,幾乎快到極限。


    “嘖,不是說有重要事嗎,都回家了怎麽不知道提前做點好菜等我吃。”電話接通,楚光對著手機罵罵咧咧。


    王女士說:“餓死你正好。”


    楚光:“??”


    他愣住了,印象中這是妻子第一次說話這麽刻薄。


    以至於他一時間不敢相信是妻子,嘴裏嘀咕著“打錯了”,一麵低頭,仔細看了看備注,確實是妻子的名字沒錯.....


    “好啊,反了你了,這樣和我說話。”楚光氣急敗壞,“是不是不想過了?你有外遇了對不對?”


    大概最先做錯事的都愛倒打一耙吧。


    此時楚光恨不得把王女士打上“出軌”標簽,雖然實際上他自己才是出軌的那個。


    王女士主動掛了電話,


    和兒子在外麵吃完了飯,隨後才慢悠悠回家。


    一進門,楚光就猩紅著眼衝上來,見妻子手裏空空,頓時更生氣了。


    他抓住妻子的領子,就想動手。


    楚綺關上門進來就看見這一幕,顧不得多想,她衝上去拉開楚光,


    然而精神崩到極限的楚光,現在隻想出氣。


    沒辦法,楚綺隻好把楚光揍了一頓。


    半晌。


    嘴角破了,喜提兩隻熊貓同款黑眼圈的楚光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


    “這是離婚協議書,你簽了吧。”王女士把中午就打印好的離婚協議拿出來。


    “憑什麽?”楚光一愣,隨後強忍著怒火,“我不就是遊手好閑了點嗎,就因為這你就要和我離婚。”


    王女士把他出軌的證據擺到明麵上,“為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看到證據,楚光理直氣壯的憤怒堵住了,他訕訕的笑了笑,說:“我隻是和他玩玩而已,都是交易關係,我和他沒什麽的,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找的是賣的咯?”王女士揉了揉鈍痛的太陽穴,冷靜道:“趕緊簽了吧,不要把事情鬧得太難看,逼急了我,我就去報警了。”


    這年頭抓賣的很嚴格,如果楚光被抓到,絕對得喝一壺。


    “想好了真的要離婚?”事到如今,楚光也知道沒有回轉餘地了。


    他心裏有自己的考量,反正當初結婚就是想騙個女人給他生孩子,現在兒子都這麽大了,離就離了吧,他有兒子養。


    然而....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楚光沒想過兒子不想跟他這個問題。


    他是文盲,不知道離婚有淨身出戶這個選項。


    以至於,周一去民政局辦理離婚後,他光棍的被楚綺從家裏趕出去時,極度震驚。


    楚光不樂意了,被趕出家,沒地方住,兒子也不跟他,他以後怎麽活?


    他想鬧,想引起街坊鄰居同情,好譴責一下他的惡毒前妻。


    王女士沉思過後,把楚光出軌的照片打印出來,貼在小區門口。


    楚光頗覺丟臉,頓時不鬧了,當天就灰溜溜提著行李離開。


    離開前,他去找兒子要撫養費,又被揍一頓。


    楚光走投無路之下,又不想去工作,幹脆去做鴨子。


    他的事情告一段落。


    楚綺每天在學校和孟惜準時一起吃午餐,然後接人回家午睡。


    越和楚綺相處,孟惜就越喜歡對方,少女懷春總是藏不住。


    她談戀愛的事情,於三個星期後暴露,被媽媽發現。


    並且,


    她私自賺的錢,買的智能機,也被媽媽翻出來。


    周六下午三點半。


    孟家。


    孟女士手裏攥著一部粉色的智能機,憤怒的看著上麵,女兒與一個網名為綺的網友的對話,“你和他談戀愛了?”


    她周身氣壓很低,看著女兒的目光,猶如在看一件有了汙點的商品,“媽媽不是和你說過嗎,女孩子要潔身自愛,不要自甘墮落。”


    “我都給你物色好婆家了,他家有車有房,嫁過去就是享福的,你怎麽不聽呢?——你沒和他睡過吧?”


    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孟女士問道。


    孟惜無力的跌坐在地,在被發現的一刹那,她幾乎全身發軟,聽著母親的數落,隻覺腦子被無形的手指攪拌。


    她沒有回答睡沒睡過,而是抬起頭問:


    “媽,那個人真的那麽好?你給我物色的那個婆家,我怎麽聽說——


    那家人的兒子是個傻子?還是三十歲的傻子,我才十八歲啊,你怎麽忍心讓我嫁那種人。”


    之前聽母親說起所謂的婆家,她和楚綺說了,楚綺去調查了解,發現了這個真相。


    “傻子——傻子有什麽不好。”孟女士卡殼,但很快就理直氣壯起來:


    “他雖然是傻子,但沒結過婚,還是頭婚呢!等你和他定下婚期,那家人就給三十萬彩禮!三十萬你知道是什麽概念嗎?


    ——咱家拆遷都拿不到這麽多錢,媽聽你爸說了,這次拆遷隻有二十萬補償,如果能拿到三十萬彩禮,咱家就能搬到三層樓的大別墅裏享福,你怎麽這麽不懂事,不知道為咱家著想——”


    “那,你為我著想過嗎?難道在你眼裏,我隻是個商品?”孟惜苦笑:“那個傻子雖然是頭婚,但他之前已經打死過三任未婚妻,就因為是傻子,最後都隻是賠錢了事。”


    這是除了傻之外的另一層隱患。


    她不信母親會不知道。


    畢竟她連彩禮都打聽到了。


    “他打你你不會躲嗎?哪有這麽容易死,我看她們就是不知道跑,活該死。”


    反正是徹底撕破臉皮說開了,孟女士已經被三十萬迷昏了頭,說話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聽著這話,孟惜一顆心是徹底涼下來了,最後的對母愛的一絲妄想也徹底湮滅。


    “原來真的會有母親不在乎自己女兒的死活。”


    孟惜悶著頭,在心裏喃喃著。心情像烏雲,密密麻麻的下著雨。


    碰巧此時楚綺發消息過來,問她準備好來了嗎?他去接人。


    原來二人今天約好了在他家吃大餐,由王女士親自掌勺。


    智能機沒上鎖,平時都是藏在枕頭底下的。


    媽媽雖然喜歡窺視她的隱私,但不會碰她房間的擺設。因為自從孟惜到了能做家務的年齡後,孟女士就不再插手這種“小事”了。


    孟女士看到消息,氣得發了條語音過去,叫楚綺不要再糾纏她的女兒。


    說完,她直接把手機摔了。


    “我還沒跟你算手機的賬,”孟女士把嫁人的話題翻篇,踩著地麵被摔碎的手機說:


    “你哪來的錢買手機?是不是和那小子要的?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呢?”


    啪!!


    一記巴掌打在孟女士的臉上。


    孟女士被打得臉都往一邊偏去,打理得十分柔順精致的頭發散了,臉頰火辣辣的疼痛,不一會就浮起了一道鮮紅的五指印。


    她懵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你才不要臉!你這個隻知道想著繼父和繼弟的、不在乎親生女兒死活的惡毒媽媽!!”


    孟惜咬著牙,手掌因為太用力而疼的發顫,但她毫不在乎,瞪著眼睛,噴火一般看著麵前的女人。


    兔子急了都會咬人,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在確定媽媽真的不愛她之後,她徹底死心了。


    既然媽媽不愛她,那她也不要愛媽媽了。


    孟惜本以為自己是不恨的,這麽多年,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可是當她認識了張曉曉,認識了楚綺,認識了王女士之後,才知道,原來正常且有愛的相處方式,竟然是這樣的。


    孟惜在這個家當了十幾年的免費牛馬,受累還受氣,就連上學都是靠的助學金.....


    而現在,就連自己的生命都要被剝奪。


    既然如此,她忍氣吞聲的意義是什麽?


    不如一起毀滅好了。


    “你、你敢打我??”


    孟女士懵比過後,終於反應過來,伸手就想教訓女兒。


    然而她十幾年來幾乎沒幹過家務,就連吃飯都是蹭的丈夫父母家,哪裏比得過天天幹活的孟惜。


    孟惜就是看著瘦,但力氣並不算小,加上這段時間天天被王女士投喂,身體素質比之前好了不少。


    孟女士一撲上來,孟惜便抓住她的頭發,啪啪又是兩巴掌下去。


    直把孟女士打得兩眼發懵毫無還手之力。


    隨後,孟惜一把抓起自己的書包,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家。


    書包裏,有她的身份證和一些相機拍出來的,與父親、奶奶的合照。


    她並不會被束縛。


    或許,她早就做好了離開的打算。


    隻是今天才下定決心。


    *


    楚綺久等不到女友的回複,想到孟惜家裏的那個情況,害怕她出意外,便急急忙忙的蹬著新買不久的自行車去尋找孟惜。


    來到半路,她看見孟惜蹲在馬路牙子上哭,養的很好的秀發亂糟糟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綺把車停好,來到她麵前蹲下,關切道:


    “寶寶,你怎麽了?”


    “嗚....”孟惜抬起臉,緩緩伸出自己的手心,眼淚汪汪委屈得不行:“楚綺,我的手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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