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時冕和謝知遠到北苑時,蕭建離正提著食盒從門口出來,


    看見渾身冷肆氣息的皇帝,蕭建離愣了神,嬌小的身子如雷擊般顫了幾顫,


    慌不擇機的跪了下去,以至於她壓根沒看到跟在皇帝身後的謝知遠。


    蕭時冕冷眸掃過跪在地上有些瑟縮的蕭建離,


    沒說話,徑直大步越過她,跨門進了北苑。


    皇帝沒有當場責罰她擅自進北苑,已經令蕭建離詫異不已,反而踏進門,去尋哥哥,


    蕭建離心底無名的竄起一股不安,立刻爬起來,想跟著蕭時冕進去。


    不料卻被一隻骨節修長的大手拽住了手腕,


    緊接著,那個壓抑又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阿離,你還是不要進去了。”


    蕭建離一回眸,對上了那雙擔憂又帶著勸慰的眼神。


    她才發覺,謝知遠也在。


    她皺了眉頭,不放心的看了眼房門,


    蕭時冕進的匆忙,以至於房門還在半掩著。


    蕭建離甩開謝知遠的手,後退了一小步,與謝知遠保持距離,


    麵色冷清的問道:“陛下和謝大人……怎麽會突然來北苑。”


    隨著她疏離的動作,謝知遠繃直唇角,目光柔和的看著這張日思夜想的臉,


    含糊道:“陛下與先帝有要事相商,你……就先回長年宮吧。”


    蕭建離仍舊不放心,站在院子裏不肯動,柔和的日光打在她的臉上,細細看去,瓷白的臉上,有一層褐金色的柔軟絨毛,


    憑白的給人一種柔弱決絕之感。


    謝知遠突然無比貪戀此刻的相顧無言,


    自他娶妻後,他再沒有這樣的機會,好好看看她。


    房裏,


    蕭建寧正端著碗藥,看見蕭時冕大步進來,


    孱弱蒼白的麵上,頓了一瞬,自宮變後,他們二人再未見過。


    如今乍然相見,蕭建寧麵上到冷靜的很,


    蕭時冕大步走到他麵前,眉目透骨的冷,


    他猛的一甩袖,將蕭建寧手裏的藥碗摔落在地,厲聲質問,


    “我母妃呢!?”


    瓷片碎裂的聲音,


    驚動了院子裏,無神矗立的蕭建離,


    蕭建離想也沒想的就想往裏衝,


    謝知遠知道事關重大,若讓她進去,隻會更加觸怒皇帝。


    他又一把將她拽住,


    壓低聲音,


    “阿離!這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事,你不要去摻和,這個時候,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蕭建離垂著的眸子閃爍不定,腦海裏,回朔起哥哥交代她的話,


    “阿離,蕭時冕無論如何都不會容下我,成王敗寇,我早就認了。”


    “皇兄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和阿冉,阿冉既然在雲台寺守製,也不會出什麽亂子,隻有你,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


    “阿離,盡快把自己嫁出去,遠離皇宮,皇兄才能真正放心。”


    每一個字都是對她安危的殷切期望,


    蕭建離紅了眼眶,被謝知遠拽著的手腕下,手掌漸漸攥緊。


    她抬起眸子,水氣在眼底閃爍,小臉仍舊倔強堅定,


    “哥哥是我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他若出事,我絕不獨活!”


    說罷,一把甩開謝知遠,轉身跑了進去,


    謝知遠無奈,又實在放心不下的跟著跑了進去。此情此景,他怎能放任自己做一個身外人,眼睜睜看著她去觸怒聖顏。


    一進房門,蕭建離就被眼前的場景驚的瞬間褪去了一臉血色——


    蕭時冕黑著臉,眼裏迸發怒火,他將蕭建寧按在牆上,大掌掐著他的脖子,


    而蕭建寧毫無招架之力,他本就是個文人,如今又身子孱弱,


    怎能和身強體壯從軍多年的蕭時冕相對抗。


    大掌用力之至,手背上青筋遍布。


    蕭建寧逐漸失了力氣,一張蒼白的臉憋的紫紅。


    卻仍舊不肯向蕭時冕求饒一句,


    或許,這是他僅剩的尊嚴。


    “蕭時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蕭時冕額上青筋暴起,雙眸燃起的紅色火焰,眼看就要將蕭建寧燒個粉碎。


    如同地獄爬出來複仇的閻羅。


    殺與不殺,隻在他一念之間。


    蕭建離連滾帶爬的走到蕭時冕身後,一雙小手緊攥住他的衣擺,


    急聲哭泣的喊道,


    “陛下……求你……求求你,不要殺哥哥!”


    “要殺就殺阿離吧,阿離願替哥哥受罰!”


    恐懼,令她心如刀絞。


    她砰砰的在地上磕頭,每一次都比上一個力道更重。


    每嗑一下,那聲音都像冰錘一樣敲打在謝知遠的心裏。


    痛在她身,疼在他心。


    沒一會兒,蕭建離瓷白的額頭上,鮮血順著眼角流下來,浸泡在她的淚裏,如在泣血一般……


    謝知遠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把將蕭建離拉起來,一隻手臂圈住她失了力氣的身軀,


    眉心緊擰,朝蕭時冕道,


    “陛下,事情還未查清,來龍去脈也隻是聽她一麵之詞,切不要因為她刻意的激怒,而受天下人指摘!”


    “他到底還是禪位於您的先帝啊!”


    謝知遠知道,這些權衡利弊於蕭時冕而言,實則毫無用處,他如今已將朝堂緊緊握在手裏,殺一個蕭建寧,還不足以讓百官指責,江山動蕩。


    隻是,他還是想冒險一試!


    蕭時冕身形未動,隻是手裏的力道鬆泛了些,


    到最後,他收回手,


    蕭建寧徹底跌坐在地上,如獲新生般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謝知遠和他懷裏的蕭建離,雙雙鬆了口氣。


    蕭時冕冷冷的盯著地上的蕭建寧,


    他並不是怕謝知遠口中的話,而是,他想聽蕭建寧說,說如妃所說的都是假的,他的母妃從來沒有被蕭明掠奪蹂躪過,


    然而事實終將讓他失望,


    因為,蕭建寧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待蕭建寧重新活過來時,


    才看向蕭時冕,眸色依舊淡然,就像當時,蕭時冕將他趕下皇位,他把象征著帝王權勢的玉璽交予他時一樣,


    “蕭時冕,我不知道你今日為何突然發難,我隻能告訴你,你問的問題,我不知道,也從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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