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未破曉,陰沉沉的雲層將本該升起的瞳日壓在混沌裏。


    長街上一片灰蒙蒙,。


    長朔神色焦急的提著宮燈在前頭引路,順帶著將昨夜的驚險給墨珂講了一遍。


    墨珂手提藥箱大步跟在身後,神情也凝重起來。


    沒多一會兒,就到了承修宮。


    墨珂一邁進寢殿,就看見床榻上,雙眸緊閉躺著的蕭時冕。


    心頭閃過一絲異動,這個樣子,實在是像極了他的父親。


    墨珂上前,將自己冰涼的手指放在他的手腕上,閉上眼耐心品脈。


    一旁的長朔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動了這位神醫。


    不知過了多久,


    墨珂收回手,眉目間已輕鬆下來,


    長朔急忙上前將蕭時冕的手籠回被子裏。


    低聲詢問墨珂:“墨太醫,陛下到底怎麽了?”


    墨珂收起袖枕,慢條斯理的說:“邪火攻心,其病在裏,才會導致驚悸怔忡,這病啊,是心病。”


    長朔心頭一驚,想起昨日他犯糊塗,


    非得挑陛下心情不好的時候,告訴他止鳶宮發現了暗室的事情。


    再回過神時,隻見墨珂自藥箱裏拿出一包細針,銀白通透尖細無比,


    纖長的手將根根銀針插入蕭時冕的穴位,


    長朔覺得時間過的異常之慢,站在地上的雙腿也漸漸僵直。


    一套針行完畢,墨珂頭上也蒙了一層薄汗。


    根根銀針收回時,再抬眸,


    榻上那個人已睜開雙眼,幽深複雜的眸子緊緊盯著墨珂。


    墨珂手上動作未停,隻淡淡問道:“陛下醒了,感覺如何?”


    長朔見蕭時冕睜開眼,漆白的麵上瞬間亮起來,言語也驚喜十分,


    “哎呦,陛下可算是醒了!真是嚇死奴才了。”


    蕭時冕一雙深眸看著墨珂,泛白的雙唇微張,嗓音還有些許沙啞:“竟驚動了墨太醫。”


    蕭時冕坐起身,長朔急忙拿了個靠枕墊在蕭時冕身後,


    墨珂將銀針收好後,才看向蕭時冕,


    “臣食君祿,自當盡責,陛下是一國之君,百姓還指著陛下開創清明盛世,還請陛下多愛重自身。”


    蕭時冕幽眸看著她,嘴角輕扯:“有墨太醫在,朕還怕什麽?”


    墨珂笑了笑,站起身,將衣袖挽下,


    “雖不知陛下為何突然驚怔,但是從醫學角度上看,實為心火旺盛,也不是大毛病。”


    “臣回去開個方子,陛下按時服下即可。”


    蕭時冕點點頭,一夜高熱,麵色蒼白了些許,麵上的青色胡茬根根清晰,


    唯有那雙眸子依舊漆黑如淵,


    墨珂行過禮準備告退,剛邁了一步,又聽見身後蕭時冕的清冽聲音,“墨太醫回宮多久了?”


    墨珂腳下一頓,回過身,:“大致兩月了吧。”


    蕭時冕淡淡一笑,揮了揮手。


    墨珂沉吟片刻,又轉過身走出了承修宮。


    一旁垂立著的長朔將茶盞遞過去:“陛下感覺如何了?”


    蕭時冕瑉了口熱水,幹涸的喉間瞬間潤了些,將茶盞遞回去,


    問道:“朕昨日怎麽了?”


    端著茶盞的手一顫,長朔險些哭出來,


    “陛下可嚇死奴才了,昨日陛下舉著劍在殿裏亂揮一通,緊接著就發熱起來。”


    蕭時冕繃著唇,腦海中,對這些事毫無印象,


    掀開被子時才發現右手上,包裹著一層裹布,


    他把裹布一層層剝開,傷口上已結了痂,


    “陳非有消息了?”


    長朔覷著他的臉色,小心的的回答:“……還沒有。”


    感覺到蕭時冕身上的氣息愈發冰冷,長朔一顆心砰砰起來,急忙又道,


    “陛下前日才回宮,陳統領就算尋到了沈娘子,旅途上也得需要時間,陛下……可千萬要養好身子。”


    蕭時冕沉沉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陰鷙詭譎。


    “去把蕭建離帶過來。”


    …


    蕭建離來時,


    蕭時冕已換了一身衣衫,黑發高束,麵色雖白,卻擋不住的雷霆萬鈞。


    蕭建離緩緩跪在地上,麵色平靜的行了禮。


    再起身時,即便來時做了無數心理準備,可對上那雙陰戾的眸子,心中還是止不住了跳了一瞬。


    她一言未發,直直站在殿中。


    蕭時冕盯了她半晌,終於開口,一說話,就將蕭建離驚了一身冷汗,


    “說吧,沈時鳶去哪了。”


    蕭建離佯裝不解,強扯出一個笑容,


    “嫂……沈娘子不是被陛下逐出宮了麽,阿離怎會知道。”


    蕭時冕冷哼一聲,冷言道:“她把貼身宮女和雪色都托付給你,你說你不知?”


    長睫微顫,圓圓的眼睛直視過去,“陛下既然驅逐沈娘子出宮,那跟隨在她身邊的人,也自然該尋個去處。”


    蕭時冕怒極反笑,他竟被個小丫頭給噎住了。


    他站起身,自案幾上抽出長劍,緩緩走到蕭建離麵前。


    劍尖直抵她的心髒處。


    臉色陰鷙森寒,


    蕭建離瞳孔一顫,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看著那把寒光四射的長劍,瓷白的臉上露出冷諷,她不能露怯,不能讓他看不起她。


    “陛下既然不信,就殺了我吧。”


    蕭時冕冷笑一聲,劍尖挪動到頸側,稍稍用力,鋒利的刃就劃破了薄薄的肌膚,鮮血順著劍刃流下。


    “怎麽?你以為你姓蕭,朕就不敢殺你?”


    此刻,他的殺意愈發濃烈。


    蕭建離閉上眼,等待著他的審判。


    就在二人僵持之時,


    殿外謝知遠的聲音傳來:“陛下好些了沒?”,


    一邊問一邊大步往殿裏走,


    長朔還沒來的回話,就隻看見殿門口飄著的衣角。


    謝知遠一進門,看見殿裏的場麵,瞳孔無形中顫了顫。


    緊接著嘴角又扯出那抹慵懶笑容。


    “墨太醫還真是妙手啊!看陛下這樣子是好多了。”


    蕭時冕瞥了他一眼,將手中的長劍收回,


    眸中的盛怒散了些許。


    “滾!”


    蕭建離閉了閉眼,緊攥的手掌驟然鬆開,轉身離開時,


    眼角的淚珠悄然落下。


    謝知遠暗中鬆了口氣。


    …


    蕭時冕坐定後,沉著的眸子看向謝知遠,


    “來了?”


    謝知遠的眼神盯著案幾上,那把還殘存血跡的長劍上,神情平靜的問道:“陛下是想殺了長公主?”


    蕭時冕動了怒氣,心口一時憋悶,掩唇輕咳一聲。


    抬眸時,眼底帶著探究,


    “怎麽?阿遠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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