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時冕走後,花陰伺候著沈時鳶用了早膳,又監督著她喝了碗苦湯藥,


    直到告訴她阿離病情好些了,她才放下心來,窩在錦被裏又沉沉的睡了過去,沒有了昨夜的那些光怪陸離,這一覺竟睡的十分的平穩。


    不知睡了多久,


    朦朧之中,沈時鳶感覺到有人將紗帳撩起,站在那兒觀察著她,


    她隻當是下朝回來的蕭時冕,便沒睜眼,


    直到那人坐在床沿,自錦被裏將她的一隻手腕拿出來,搭在上麵診脈時,


    指尖的溫熱傳來,她才有了些反應,


    她坐起身,伸手撩開紗帳,


    還是那一身潔白,一雙眼睛清亮透徹,眼底閃著絲絲關懷。


    她喃喃低語:“師父?”


    墨珂點點頭,收回診脈的手,


    習慣性道:“肝氣鬱結,寒氣侵體,太醫院開的那些藥都是安神的,你喝著也沒用,這些個老庸醫屁都看不了。”


    沈時鳶眼眶隱隱發紅,淚水在裏邊打轉,


    她又喚道:“師父!”


    墨珂輕柔的摸了摸她的臉,露出一抹笑意,張開雙臂,“師父回來了,來讓師父抱抱!”


    沈時鳶一把摟住墨珂,將頭埋在她懷裏,不一會兒啜泣聲傳來,


    墨珂輕拍著她的背,麵上閃過絲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沈時鳶抬起頭,抹了抹臉上的淚,壓住哭腔問道:“師父何時回來的?”


    墨珂淡淡道:“剛回來,一進止鳶宮就看見我的小徒弟成了這副鬼樣子。”


    說著皺起眉數落起來:“怎麽還讓人推進池子裏了?以前做皇後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


    沈時鳶吸了吸鼻子,小聲道:“那是以前了,我現在隻是個庶人。”


    墨珂恨鐵不成鋼,在她臉上拍了拍,“什麽身份也得先護好自己。”


    沈時鳶擁著錦被嬌俏的點點頭,細細看著眼前的墨珂,自去年六月墨珂離開京城遊學,時至今日已有多半年了,從前冷白細膩的皮膚,竟也添了一絲風霜,


    如雲的黑發上也夾雜了幾根白發。


    沈時鳶像從前一樣,習慣性的伸手就要替墨珂將白發揪去。


    墨珂這次攔住了她,麵色平淡的說:“不用了,從前總是在意這些,現在看來黑發添雪,別有風味。”


    沈時鳶臉色呆了呆,師父現在三十有九,可從她的保養姣好的麵上也看不出具體年歲,如今黑發上添了些白絲,瞧著卻有了風霜之味,


    沈時鳶有些不願意,嘟了嘟嘴,


    “師父怎麽出去大半年心境像個老媼了!不是說外頭風光大好,你去大展醫術,濟世救民了麽。”


    墨珂淡淡一笑,眸色浸出一絲黯淡,或許是因為故地重遊時,才驚覺她堅持的一切早就隨著那人的逝去而煙消雲散。


    沈時鳶見她有些出神,搖了搖她的胳膊,帶著些少女的嬌嗔,“師父,你還沒用過午膳吧?”


    墨珂點點頭,麵上又恢複了溫和,


    “為師一路趕回來,一進門就看見你這副窩囊樣,氣都氣飽了!”


    沈時鳶訕訕一笑,朝外頭的花陰喊了句“花陰,傳膳吧!”,就急忙要掙紮著起身,


    墨珂臉上笑起來,心裏卻是閃過絲心疼,


    起身去衣櫃裏給她尋了件夾棉外罩,


    一關門時,餘光裏瞥見一個藕荷色的東西,淡淡的梅花味裏夾雜的藥味,


    墨珂一聞便知,低頭間眸色閃了閃,又麵色如常的將門關上。


    兩人許久未見,沈時鳶拉著墨珂,要她講了一路以來遇上的新奇。


    飯桌上言笑晏晏,煞是溫馨。


    飯後沈時鳶囑托墨珂去看看阿離,喝了藥後,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墨珂看著她的睡顏,一時有些難過,她即用了避子藥,想必和蕭時冕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可她不想要他的孩子,就證明了鳶鳶並不想留在宮裏,


    溫清越托她問的事,也無需再問,


    隻是,蕭時冕又怎會輕易放手。


    墨珂提著手裏的藥箱,剛一出止鳶宮的大門,就看見迎麵而來身形頎長的蕭時冕,


    蕭時冕原本下了朝就想過來,無奈朝裏幾個大臣找他商議政事,才拖慢了腳步,


    看見墨珂一身白衣從止鳶宮裏出來,蕭時冕皺起了眉,大步走上前,


    未來得及寒暄徑直問道:“她如何了?”


    墨珂看著蕭時冕,淡淡行了一禮:“陛下,她無礙,臣給她開了方子,多養幾日就好了。”


    蕭時冕放下心來,才重新看向墨珂,


    柔和的問道:“墨太醫遊學歸來了,一切可好?”


    墨珂點點頭,言語平淡的回答:“臣一切都好,隻是還未恭賀陛下登基之喜,還望陛下恕罪。”


    蕭時冕抬了抬手,朗聲道:“墨太醫多慮了,一路辛勞就去歇著吧,以後太醫院裏還要墨太醫多上心。”


    說罷就進了止鳶宮。


    墨珂躬身,四周沒了動靜後,才站起身,麵色如常的嘀咕了句,


    “長大了,裝的還挺像個皇帝。”


    又昂首朝長年宮的方向走去。


    殿裏,


    蕭時冕掀開紗帳,看見沈時鳶睡的有些紅撲撲的臉,麵色鬆動了一些,俯下身輕柔的撫了撫她的眉眼,


    低聲喃昵道:“阿鳶,這個仇,我替你報。”


    *


    皇宮暗牢,


    因著常年不見天日,空氣潮濕又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一間牢房裏,一女子被綁在柱子上,雙眼緊閉還在昏迷著。


    牢房外的暗衛看見蕭時冕和陳非,急忙將門上的鎖鏈打開,


    蕭時冕眸光掃了掃那女子,一旁的陳非向暗衛使了個眼神。


    暗衛拿起暗台上的一把尖細匕首,迅速又狠辣的朝女子肩膀上捅了一刀,


    又立刻拔出,鮮血瞬間浸濕衣衫。


    感受到劇烈的疼痛,女子猛的睜開眼,渾身戰栗起來,


    一抬眸看見不遠處站著的蕭時冕,隻覺得他身形高大,氣勢十足,再看他身上的玄色六爪金龍常袍。


    心口猛的跳起來。


    “你是……啊!”,


    剛張嘴,一旁的暗衛又在相同的地方來了一刀。


    女子疼的瞬間汗淚俱下,喘著粗氣求饒道:“陛下……奴婢進宮是給皇後送東西的。”


    蕭時冕低沉的嗓音響起:“朕提醒你一下,昨日,花鯉池。”


    女子瞳孔驟然一縮,呼吸急促起來,


    下意識否認道:“奴婢不知道陛下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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