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年宮出來走了沒多久,


    沈時鳶就看見長街上疾步趕來的花陰,老遠望過去,花陰麵上似乎有些焦急。


    沈時鳶便下意識的快走了幾步,


    到了跟前兒,花陰微微喘了口氣才道:“娘子,您剛走沒一會兒,皇後娘娘就派人去了止鳶宮,傳您去嘉熹宮敘話!”


    沈時鳶眉心微微一跳,心裏有些厭煩,她們之間有什麽可敘的,


    花陰見沈時鳶麵上不喜,便知她不想去,低聲在她耳邊建議,


    “要不就說您身子不適,回了皇後?”


    沈時鳶搖搖頭,她一個庶人拂了皇後的麵子,實在不妥。


    “花陰,你回去拿些炭火和厚棉被給阿離送過去。我自己去嘉熹宮便可。”


    *


    每年四月底,正是雲昭科考放榜的時日,按規矩中榜名單應由皇帝親啟,隻是今日內閣大堂的桌案上,放著兩份吏部密封的榜單。


    上邊的一封,是文試榜單,下邊的是武試榜單,


    按照祖製,本應四月文試,六月武試,隻是新朝初立,經曆血腥變革,朝中人手空缺,


    蕭時冕便與內閣商定,今年文武兩試同時進行,盡快為朝廷選拔人才。


    沈德林正和翰林院編修宋大人商討著中榜學子的職位安置。


    對麵的謝知遠恍若個身外人,正端坐在右側的交椅上品著內閣的新茶,


    不一會兒,門口傳來宮女宦官的跪安聲,


    伴著一陣腳步聲,蕭時冕一身六爪玄袍走進來,


    眾人立刻起身行禮,


    蕭時冕擺了擺手,坐在案幾前,一垂眸,就看見了桌上端端正正放著的榜單。


    沒多說話,挨個打開看了一遍後,目光落在武狀元下邊的一個名字上。


    眼瞼垂著,幽深的瞳孔看不出情緒。


    過了一會兒才提起筆,親自將文試前三甲,武試武狀元,謄抄在早就備好的聖旨上,


    長朔將聖旨收好,又遞了一盞茶過去。


    蕭時冕接過來潤了潤嗓子,目光看了看沈德林,


    才問道:“各位愛卿商議好前三甲的去向了?”


    沈德林作為首輔自然應是他答話,隻是他卻垂著眸子像是未聽見般,


    殿中一時安靜下來,


    蕭時冕語氣平靜:“沈首輔?”


    聽見他的聲音,沈德林仿佛大夢初醒,


    拱了拱手道:“陛下,按照祖製,文試前三甲理應先入翰林院。武狀元應編入兵部,或是領皇城禁軍統領一職。”


    蕭時冕點點頭,又同謝知遠道:“謝尚書前些日子就將各地方空缺職位定了下來,內閣就按名單商議著定吧。”


    說著就站起身,丟下一句:“眾卿先忙吧,朕還有事就先走了。”,就大步出了內閣大堂,


    沈德林和沈大人麵色如常的拱手相送,


    倒是謝知遠丟下手中的茶盞,草草同二人行了個禮,


    言語含笑道:“陛下既說了,那就按首輔的意思定吧,臣還有事也就先走了!”


    宋大人眯著眼,看了一眼一旁又坐下看公文的沈德林,湊上去恭敬道:“陛下這意思是一切都按您的意思定,看來陛下還是最仰仗您啊!”


    沈德林眸色未動,心裏卻是冷嗤一聲,麵上是如此,可他這麽些年在各個地方任職的門生人手,被謝知遠以各種理由革職,遇上科考,新人安置還要費心拉攏培植。


    沈德林看了一眼案幾上的榜單,若是能將武狀元拉至麾下,兵部倒也多了個可用之人……


    *


    另一側,沈時鳶一進嘉熹宮大殿,


    就看見主位上端坐的陸之鳳,一身明黃鳳袍雍容華貴,頭上的鳳冠金光閃爍竟讓人一時看不清她的臉。


    沈時鳶在殿中站定,垂著眸子端端正正的行了禮:“參見皇後娘娘。”


    陸之鳳抬了抬手,眉目溫和道:“沈娘子快請起,本宮今日叫你來,是想咱們姐妹間敘敘話,沒這麽多禮數。”


    聽見姐妹二字,沈時鳶眸子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反感。


    無聲頷首,站起身坐在一側的椅子上,揚著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安靜的聽陸之鳳接下來的話。


    陸之鳳目光落在她身上,雖是見過一次,可今日再見總覺得她比那日還沉靜柔美,


    紅唇微啟,徑直問道:“本宮聽說沈娘子從前與陛下在府邸時情意相投,陰差陽錯才進了皇宮。”


    沈時鳶抬眸看過去,對上陸之鳳略微探索,和有些誠摯的目光。


    嘴角微彎,


    十分恭敬的回答:“謠傳而已,陛下潛龍之時,確實在沈府住過些時日,隻是男女有別,時鳶很少見過陛下,娘娘也莫要聽信傳言。”


    陸之鳳緊緊盯著她的神情,麵上還是一派柔和大度,


    “沈娘子不必多心,本宮既然是後宮之主,便有義務替陛下解些煩憂。”


    “這幾日陛下雖忙於政事沒來後宮,可本宮知道,陛下心裏是惦記著你的。”


    沈時鳶言語疏離道,


    “娘娘多慮了,方才我已經說過了,我與陛下不過是有些相識之緣,陛下念著這些才不忍讓我去雲台寺守製。”


    頓了頓,又直白道:“時鳶十分感念陛下的照拂,隻是前朝女子怎可常住宮中,娘娘放心,時鳶遲早是要出宮的。”


    陸之鳳有些錯愕,一句娘娘放心,將她試探的心思戳破,倒叫她一時語噎。


    過了片刻,


    陸之鳳解釋道:“沈娘子誤會了,今日本宮叫娘子過來,是想問問娘子可否願意入宮做陛下的妃子?”


    沈時鳶心裏咯噔一下,狐疑的看向主座上的陸之鳳。


    陸之鳳微笑著說:“本宮與陛下心意相通,知道陛下的心思,隻是礙於情麵不好親自提及此事。”


    “本宮既是後宮之主,理應為陛下解憂。”


    說著向一旁的蘭茹使了個眼色,


    蘭茹將一本冊子拿給沈時鳶,上邊用撚花小篆細細寫了幾個封號。


    沈時鳶看過後,無聲嗤笑,捏著冊子的指尖愈發冰冷,


    心意相通,讓他的皇後親自賞她個嬪位,這就是他的報複?


    主座上的陸之鳳繼續道,


    “沈娘子也不要嫌位份太低,畢竟……本宮也要顧及前朝文臣的看法,和陛下的麵子。”


    “若是日後你有個一男半女,得陛下看重,提提位份也是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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