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茹將冊封的吉冊,鳳印收好後,


    轉頭看見龍鳳燭燭光閃爍不停,拿起燭剪剪了剪燈芯。


    坐在床沿上的陸之鳳伸手捏了捏後腰,骨子裏的教養還是讓她一直繃著身子,沒有鬆懈下來。


    蘭茹走過去,半跪在腳蹬上,替陸之鳳垂了垂酸軟的細腰。


    手上一邊動作,一邊側頭瞅著門口的動靜。


    陸之鳳輕聲問道:“什麽時辰了?”


    蘭茹回道:“小姐,已經亥時了,怎麽還不見陛下過來。”


    龍鳳蓋頭下的陸之鳳淡淡道:“也許是政事纏身吧,陛下剛登基,朝堂上事情多也是有的。”


    蘭茹點點頭。


    扯了些閑話想給陸之鳳解悶。


    “今日封後大典,小姐可見著那個柔妃了?”


    陸之鳳“嗯”了一聲,


    今日大殿上,群臣都來恭賀拜見她這個正宮皇後,


    陸之鳳自小便立誌要做這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兩年前偶然間入宮時,她看見身為皇後的沈時鳶,心中豔羨不已,


    如今鳳印拿在手裏時,她成了這個後宮最權威的女人,


    況且,身為皇帝的蕭時冕還是那麽的豐神俊朗,英氣風發,


    紅唇無聲揚起,雙眸盡是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蘭茹又問:“那她可如傳聞中說的那樣美豔絕倫?”


    陸之鳳輕笑一聲,“謝知柔看著確實天資動人,隻不過……”


    蘭茹停下手上動作,好奇的問道:“隻不過怎麽樣?依奴婢看,這天下的女子都沒有小姐好看!”


    陸之鳳似笑非笑,忽的想起昨日在承修宮見過的那個前朝皇後,


    一身素衣楚楚動人,柳葉彎眉神情冷淡,美眸冰霜似的看著皇帝蕭時冕。


    若論美貌,她自認自己美豔無雙,隻是見了這個沈皇後,她才忽然明白什麽叫做各有千秋。


    一轉頭,


    陸之鳳又想起來,封後大典時,謝知柔站在台下的神情。


    “柔妃樣貌是美,不過看起來卻不似個精明的。”


    蘭茹來了興致,“怎麽說?”


    “喜怒不形於色,這話父親母親自小就教過我,這柔妃在大殿上一會兒雙眉緊蹙,一會兒又開懷柔笑,看著實在不像個有心機的女子。”


    蘭茹撅了撅嘴,


    嘟囔道:“如此豈不是更好,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妃子之間的爭鬥更是狠辣無比。”


    蘭茹將頭湊過去,


    低聲道:“況且奴婢還聽說,從前先帝宮裏的妃嬪還私通過侍衛呢!”


    陸之鳳眸中染上惑色,問道:“可是真的?”


    蘭茹認真道:“奴婢也不知真假,隻是聽宮人們說的,寧帝似乎很少來後宮寵幸妃子,隻窩在殿裏醉心自己的書畫,有些妃嬪便耐不住寂寞……”


    說話間,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蘭茹急忙站起身來,替陸之鳳整理了整理衣擺。


    高興著道:“一定是陛下來了,小姐快坐好。”


    陸之鳳也麵上微燙起來,緊緊攥著手裏的同心結。


    殿門打開。


    看見來人,蘭茹呆了呆,心涼了一截。


    長朔麵露微笑的走進來,後邊跟著一眾宦官。


    朝陸之鳳行了禮後,恭聲道:“奴才見過皇後娘娘。”


    陸之鳳聽見是太監的聲音,呆愣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


    柔聲客氣道:“公公請起。”


    “這個時辰公公過來可是有旨意?”


    長朔微微彎腰:“娘娘,陛下今日政事繁忙,就不過來陪娘娘了。”


    說著指了指身後小太監們手中舉著的東西。


    “這些都是陛下親自挑選,差奴才送過來的。”


    蓋頭下,陸之鳳彎著的嘴角落下來,


    手裏的同心結似乎有些發燙,


    細長的手指鬆開同心結。


    溫聲道:“本宮知道了,多謝公公親自跑一趟。”


    長朔更是笑著:“那娘娘早些歇息,奴才這就回去伺候陛下了。”


    小太監們將那些金燦燦的東西放下,悄然出了殿門。


    蘭茹心裏有些忐忑,


    轉頭看了看陸之鳳。


    陸之鳳將頭上的蓋頭取下來,露出嬌豔美麗的麵龐,


    神色如常的同蘭茹說:“給本宮卸了釵環,早些歇息吧。”


    蘭茹動了動唇,終是沒說話,上前替陸之鳳將鳳冠拆下來,放在桌上,


    一扭頭便看見,


    陸之鳳盯著桌上那些東西,雙眸幽深了些許。


    蘭茹終是沒忍住,抱怨了幾句,


    “大婚之夜陛下竟還忙著公務,真是替小姐委屈。”


    陸之鳳掀起眼皮,


    紅唇微啟:“以後要叫我皇後娘娘。”


    蘭茹有些慌,急忙點點頭。


    陸之鳳又道:“去打聽打聽陛下今夜去了哪裏。”


    “順便給父親傳個話,讓他派人打聽一下陛下和沈時鳶的關係。”


    沈時鳶,蕭時冕,


    她總覺得這兩個名字相似的有些巧合。


    *


    沈時鳶百無聊賴的坐在那架秋千上,頭靠著樹幹,


    看著夜空裏的一輪彎月,幾盞星星微微閃爍。


    不一會兒,花陰推門進來。


    沈時鳶急忙站起身,理了理頭上釵環和衣衫,


    見花陰過來,急忙問道:“父親回來了?”


    花陰搖搖頭,


    “今日宮宴,沈大人喝了些酒,說是就宿在值房了,明日再回來。”


    沈時鳶“哦”了一聲,言語間失望盡顯。


    又轉身坐在秋千上,麵容有些冷淡。


    花陰見狀,繞到她身後,輕輕推起秋千,


    笑著同沈時鳶說:“娘娘小的時候就喜歡蕩秋千,奴婢記得夫人在的時候經常在這棵樹下,推著小姐蕩秋千。”


    回憶起兒時,沈時鳶眉眼含笑,


    回了沈府,即使沒有見到父親,沈時鳶也是發自內心的自在,


    她本就是個閑散的性子,


    進宮這幾年,卻時刻都需要小心謹慎,


    一邊要給蕭時冕和父親傳遞消息,一邊還要應付著蕭建寧妃子的明槍暗箭,實在是心累的很。


    如今這樣閑散自在的時刻,沈時鳶格外珍惜。


    海棠樹下,沈時鳶眉眼彎彎的與花陰說笑著,


    好似回到了小女兒時,雙眼亮晶晶的,麵上的嬌憨十分有生氣。


    蕭時冕剛一踏進門,就看見了歡笑著的沈時鳶,


    一刹那,心中的陰霾被那一抹笑容掃去。


    就好似他從前二十年黑暗人生裏,燃起的一盞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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