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盛儼氣若遊絲地說著,不甘、懊悔、痛苦……各種情緒在他的心中交織,讓他快要瘋掉。


    他瞪大眼睛看向床頂,眼前閃過一個個畫麵,最後定格在他剛登基那一年。


    在登基的前一個夜晚,林慎之帶著白驚霜去了祁盛儼的府邸。


    那時的他們風華正茂,對未來充滿著希望和幻想。


    林慎之將一壺酒喝了個幹淨,然後又拎著一壺酒攬住祁盛儼的肩膀,笑著給祁盛儼灌酒。


    辛辣的酒水刺激祁盛儼止不住地咳嗽 ,但他的眉眼間卻全都是笑意。


    祁盛儼一把推開林慎之,故作生氣地斥責道:“放肆!怎麽敢這麽對待當朝太子?!我要砍了你的頭。”


    林慎之哈哈一笑,不退不讓地又去灌。


    一邊灌一邊笑:“太子現在還能碰幾下,等你成了皇帝,是碰都不能碰了。”


    兩個莽夫亂成一團,最後全都氣喘籲籲地癱在椅子上休息。


    和狼狽不堪的二人相比,白驚霜就恬淡優雅得多。


    林慎之丟開一身臭汗的祁盛儼,要去摟白驚霜,卻被白驚霜一巴掌打在了腦門上:“呆一邊去,一手的汗。”


    祁盛儼端坐在一邊,見夫婦二人如此相處,唇角忍不住地彎起。


    三人聊到了大半夜,臨走的時候,林慎之拉著白驚霜衝祁盛儼笑道:“帝王之位雖尊貴,卻辛苦,你若是信得過我,你隻端坐在明台之上,敵寇叛賊盡數交給衛國公府。”


    你於廟堂,我走戰場,魏國絕不會屈居敵國之下……


    光陰流轉,歲月變遷。


    此刻的祁盛儼癱臥在床上,即將失去一切,包括生命;


    而林慎之和白驚霜也早已化作黃土,離開人間。


    祁盛儼“嗬嗬”地喘著氣,渾濁的眼中甚至閃過淚光,看起來好不可憐。


    祁盛儼閉上眼睛,啞著聲音和林清緒說:“你替我向你的父母道個歉,我真的……”


    可一直安靜聆聽的林清緒在這個時候出言打斷了他:“他們並不需要你的道歉,更不想被你打擾。”


    林清緒稍稍上前一步:“另外,臣答應來見你,是想給你個東西。”


    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塊破損的布料,在祁盛儼眼前晃了一遍後,又塞進他的手裏。


    “這是從四皇子身上取下的,臣專門帶來給你。”


    林清緒勾唇一笑,卻寒意瘮人:“當初您不讓我將父母親接回來,隻帶回了兩件衣裳。”


    “如今……”林清緒壓低了聲音,惡語呢喃,“臣也效仿下陛下,隻將這一塊衣服留給你作為最後的念想。”


    祁盛儼的眼睛猛然間瞪大,艱難又結巴地質問:“鳴兒、在哪?!”


    林清緒不答,一步步地後退,看著因為憤怒而臉頰漲紅的祁盛儼,林清緒隻覺得暢快。


    想安安靜靜、舒舒服服地死去?


    做夢!


    ……


    林清緒從養心殿中出來的時候,皇帝因為悲憤交加已經暈了過去。


    如今的朝廷、皇宮都在太子的掌握下,這個完全失了勢,又處心積慮要廢了太子的皇帝,已經完全不受人待見。


    自然,也不會有人來管林清緒做了什麽。


    隻是,當林清緒離開宮門的時候,遇見了消瘦一圈的徐良井。


    徐良井憔悴異常,看見林清緒的時候也沒有往日說教的力氣了。


    徐良井看著林清緒微微歎氣,隻說了一句:“權力麵前人人都一樣,你好自為之。”


    林清緒隻是稍稍頓了下腳步,而後就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


    -


    -


    林清緒剛踏進府門,就撞見了抱著箱子急匆匆往外走的裘銀。


    林清緒有點奇怪,正要叫住人的時候,腰間猛然一緊。


    再然後林清緒被人抱了起來,甚至還懸空轉了個圈。


    林清緒被嚇個不輕,他眉頭一皺十分不悅,摁住來人的肩膀:“沈懷瑜,放我下來!”


    “林世子好凶。”沈懷瑜一邊嘟囔著一邊將人放下。


    而林清緒剛一得到自由,就將沈懷瑜前前後後看了個遍:“怎麽樣?有沒有扯到傷口?要不要給你叫大夫?”


    沈懷瑜笑眯眯地給林清緒摸來摸去:“早就和你說我好了,你還非不信。”


    說著,沈懷瑜還低頭將臉湊近林清緒:“你看看你夫君我的臉色,是不是白皙紅潤有光澤~嗯?”


    林清緒表情不虞,冷冰冰地盯了沈懷瑜一會兒,然後抬起手猛地扯住沈懷瑜的臉頰向兩邊扯:“你前幾天剛因為翻牆,傷口崩開!”


    “好了傷疤忘記疼是吧?”


    林清緒咬著牙說話的同時,手上的力氣也在不斷加大。


    直到沈懷瑜齜牙咧嘴地喊疼,並保證在傷口徹底痊愈前再也不胡來後,林清緒才冷哼一聲鬆開了他。


    沈懷瑜揉著雙頰,特別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越來越凶了。”


    走在前方的林清緒腳步一頓,陰惻惻地回頭:“你還要在門口站多久?”


    “馬上就來哦!”沈懷瑜說著還對林清緒拋了個媚眼。


    沈懷瑜三兩步跳到林清緒的身邊,二人一起回院子:“小清緒,老皇帝找你幹嘛呢?”


    林清緒神色平靜,謊話張口就來:“他說他想我了,想見我最後一麵。”


    “咦??”沈懷瑜皺眉撇嘴,語氣是十乘十的嫌棄,“他好惡心。”


    林清緒喉結輕滾,眼神飄忽:“是啊,太惡心了。”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剛到院子門口,看見雲杉正扯著刃十三的袖子,臉頰氣得通紅。


    “刃十三,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就非要在這個時候……”


    雲杉的話還沒有說完,餘光就看見了林清緒和沈懷瑜。


    她一下子噤聲,還惡狠狠地瞪了眼刃十三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林清緒將二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默了會兒,他輕聲問道:“怎麽了?怎麽爭得臉紅脖子粗的?”


    雲杉十分不自在,搶在刃十三之前開口道:“我隻是想讓十三去給我家送封信,但他非不願意,非要先外出遊曆。”


    “你瞧瞧,十三是不是越來越自私了?”雲杉強扯出一抹笑,語氣在“自私”二字上加重,像是在提醒著什麽。


    林清緒垂下眼睛,見不是什麽要緊事也就沒有多問,隻道:“你去找白棋,讓他安排人給你送。”


    說完,林清緒就要回房間休息,結果和刃十三擦肩而過的時候,卻被刃十三拉住了袖子。


    “世子,我有話想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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