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沈懷瑜露出蒼白的笑容,“我隻是做了個很長的夢……”


    沈懷瑜說完後,又提到:“其實我中途還醒過一次,可我沒見到你。”


    林清緒一愣,接著情緒更加低落:“剛回來那幾天,我自己也生病了。”


    “大夫說你還很虛弱,說我不能和你一起養病。”


    林清緒勾住沈懷瑜的一根手指:“所以我最開始沒在,對不起……”


    “為什麽要道歉啊,你可是救了我……咳。”沈懷瑜輕咳一聲,看向林清緒的眼睛越發柔和,“要不是你,我就要先一步下黃泉嘍。”


    本以為這麽說,會讓林清緒更高興點。


    但聽完沈懷瑜的話後,林清緒的表情反而陰沉了下去。


    沈懷瑜有一種感覺,若是自己沒有負傷的話,林清緒可能要對他動手。


    得益於傷患的身份,沈懷瑜沒挨打,連罵都沒有,隻是被俊秀的林世子陰沉沉地盯著。


    沈懷瑜輕輕咳嗽了一聲,緩聲道:“其實我已經很小心了,誰知道那瑞王居然放火,我……”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林清緒捂住了嘴巴。


    林清緒眼眶依舊紅著:“我不想聽你是怎麽為了太子出生入死的,現在開始安靜地休息吧。”


    沈懷瑜輕輕眨動著眼睛,半晌才不甘不願地應了一聲。


    不過撐著和林清緒說了這麽久,沈懷瑜也確實累了。


    他閉上眼睛,又睜開,看向準備趴在他床邊休息的林清緒,挑眉邀請到:“世子要不要和我一起睡覺?”


    “……你還病著。”


    沈懷瑜勾唇:“哎呀哎呀,隻是讓你睡在我身邊罷了,又不做什麽,而且你睡覺又很乖,根本不會傷到我的。”


    沈懷瑜甚至還艱難地拖著傷體朝裏挪了挪,給林清緒空出了位置。


    “我先睡了哦。”


    沈懷瑜合上沉重的眼皮,但意識卻還是清醒的。


    在他閉上眼睛沒多久,胸膛就再次覆上來一隻手。


    大約是感受到心跳,林清緒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接著床邊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林清緒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林清緒身上淡淡的藥香爭先恐後地鑽進沈懷瑜的鼻子裏,刻意壓輕的呼吸聲讓沈懷瑜心底鬆軟一片。


    林清緒側著身子,緊緊地盯著沈懷瑜的側臉,然後小聲地喚了聲沈懷瑜的名字。


    沈懷瑜沒答。


    但林清緒卻放鬆了不少,他以為沈懷瑜已經睡著了,所以肆無忌憚地表述著自己自私的訴求。


    “懷瑜,放棄你的抱負、理想,和我一直待在一起吧。”


    他握住沈懷瑜的小拇指,聲音輕輕的,細細聽完還有一點委屈:“那天見到你,你渾身都是血,還有人舉著劍站在你的背後……”


    “我好害怕……”


    林清緒有些哽咽:“要是再來一次,我救不下你怎麽辦?”


    沈懷瑜閉著眼睛,耳邊是林清緒輕弱的哭泣聲。


    被林清緒握緊的那一根手指隱隱發熱。


    沈懷瑜喉結滾動了一下,在意識徹底迷失之前,輕輕地“嗯”了一聲,像是夢囈一般。


    -


    -


    -


    第一場秋雨落下的時候,宮裏傳來消息,說是祁盛儼想見林清緒。


    彼時的沈懷瑜已經好了許多,身邊不需要人時時刻刻地陪著。


    林清緒盯著沈懷瑜喝了藥後,就帶著秦方入了宮。


    宮裏繁華依舊,那夜的驚險與血腥仿佛隻是一場夢。


    養心殿的門緩緩打開,太子祁玨從裏麵走出來,看見林清緒的時候,沉聲問道:“無琢如何了?”


    林清緒恭敬卻疏遠地回:“謝太子關心,懷瑜好了許多,隻是仍舊需要靜養。”


    看著冷漠的林清緒,祁玨忍不住歎息:“那天吾不是故意要丟下他的,隻是……”


    “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您去做。”林清緒冷淡地打斷,“清緒都明白,您不需要解釋。”


    祁玨無法應對林清緒。


    他甚至覺得林清緒有些無理取鬧。


    那天情況那麽危急,宮中的太後皇帝居然聯合了韓家要廢了他。


    若不是莞之及時得到消息,現在站在這裏的就是瑞王。


    若是瑞王登位,莫說沈懷瑜,他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通通得不到好下場。


    “林世子,往後時日還長,吾不想和衛國公府生疏。”祁玨歎息著,試圖趁此機會和林清緒說開。


    但林清緒油鹽不進。


    祁玨說一句,他道一聲是,絕不多說一個字,也絕不衷心地應和祁玨的任何一句話。


    祁玨幾乎抓狂,語氣漸漸重了起來。


    他真的沒有惡意,但這個大侄子實在是太難搞定了。


    祁玨也是有脾氣的。


    可這脾氣還沒有發出來,他就聽見林清緒說:“臣會告訴姑姑的。”


    祁玨:“……”


    祁玨:“?”


    “你要和她說什麽?”


    林清緒瞥了他一眼,冷聲道:“太子話多,過分聒噪,實非良配。”


    祁玨成功閉上了嘴。


    林清緒衝他恭敬地道:“太子殿下若是無事的話,臣就先進去了。”


    見太子憋屈地點了點頭,林清緒行了禮,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房間裏。


    房間裏藥氣逼人,所以得婢女太監都沉默著做著自己的事情。


    林清緒走到床邊,看見了枯瘦如柴的皇帝。


    過去了這麽久,即便太後找了很多名醫救治皇帝,但他仍舊永遠地癱在了床上。


    不過那些大夫並非毫無作用,至少祁盛儼現在可以緩慢地說上幾個字。


    祁盛儼看見林清緒的瞬間就激動了起來,他哆嗦著嘴唇要說話。


    可許是太過激動,祁盛儼現在連單獨的字都說不出來,隻能發出意味不明的粗喘聲。


    林清緒對此沒有露出什麽表情,他就安靜地站在那裏,等待著祁盛儼平靜下來。


    林清緒並不知道自己具體等待了多久。


    祁盛儼喘息聲平複後,艱難地一字一句問林清緒


    為什麽要騙他?


    為什麽答應他殺太子卻沒有動手?


    為什麽鬼麵會現身幫助太子?他的鳴兒去哪裏了?


    ……


    可他問完後,又突然不想聽林清緒的回答了。


    或許,祁盛儼自己已經有了答案。


    祁盛儼發出的聲音像是老舊的椅子在搖晃,十分難聽。


    他瞪著林清緒的臉,半晌卸了力氣。


    祁盛儼的腦袋歪在一邊,虛弱地自言自語:“你恨我,慎之和驚霜也恨我……皇位、朋友、尊嚴、孩子……我什麽都不會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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