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時,茅山之畔有一村落,村內有一小道士名曰朱山靈。朱山靈雙親皆為修道之士,其父親早逝,而朱山靈生性貪玩,對道術僅略知皮毛,未得精髓。待其母親離世後,他便雲遊四方,試圖降妖除魔。奈何道術平庸,每次捉鬼行事皆憑運氣,運氣佳時方能賺取錢財,故而一直囊中羞澀。


    某一日,朱山靈來到嘉興,有戶人家遭鬼怪侵擾,重金邀其捉鬼。朱山靈不敢輕慢,即刻設壇施法,接連燒了三張符紙,卻毫無動靜,更別提捉鬼了。此時的朱山靈內心惶恐不安,不知這家主人會如何動怒。稍待片刻,竟飄來一位美人,言道:“你莫誤會,我並非因你的符咒而來,實是有事尋你。往昔我們乃鄰居,家中遣我找你。”朱山靈疑惑道:“鄰居?”美人回應:“我二妹名喚狼女,兒時便許配於你為新娘,你莫非忘卻了?原本我父親已另覓別家,但狼女執意不從,還言要為你守節。故而派我來找你,籌備完婚。”朱山靈一頭霧水,說道:“我父母早亡,從未聽聞有此婚約。”美人解釋:“這乃你父親在世時之事,或許你那時年幼,未曾記起。”朱山靈心想憑空得一媳婦,橫豎不吃虧,便想著即刻娶親。美人道:“急什麽?我先離去,他家公子方能康複,你領了賞錢再走。十日之後,我在杭州城外柳樹寺外等你。”言罷,美人化作煙霧消失無蹤。朱山靈趕忙裝模作樣,告知主人小鬼已被捉拿,可安心矣。


    三日過後,主人見自家兒子恢複神誌,欣喜萬分,賜予朱山靈五十多兩銀子。想當年朱山靈幼時,其父親入山采藥,撿到一隻小狼,似剛出生不久。父親將其帶回家,以米粥喂養,過了一日才睜開雙眼,模樣與小狗一般可愛。如此過了五六年,小狼漸長,一直伴在朱山靈左右。父親笑道:“往後就讓它做你媳婦。”又過了三年,小狼長得更大,與小牛無異。每次用餐皆要朱山靈喂食,忽有一日,小狼不見蹤影,朱山靈傷心許久。


    待到十日之約,朱山靈來到杭州城的柳樹寺外,果見一輛馬車等候。車夫見朱山靈,問道:“公子可是朱山靈?”朱山靈答:“正是在下。”車夫道:“我便是接你的人,請隨我來。”朱山靈上車後,有一丫鬟幫其換上新郎官的衣帽,待衣服換好,馬車已駛出城外十餘裏。朱山靈問:“此乃何地?”車夫答:“九華山!”朱山靈驚道:“數百裏之遙,怎瞬間就到?”車夫將他帶至一座山莊,說道:“公子請下車。”朱山靈隨丫鬟走進山莊,隻見四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步入豪宅,內裏裝飾極為奢華,幾與富豪之家無異。朱山靈見到新娘子,竟與之前的美人一般模樣,心中大喜。洞房花燭之時,朱山靈問:“你當真與我有婚約?”狼女道:“兒時,你總是抱著我入眠,當時你爹就說我是你媳婦,我走後,你還哭了數日,現今竟一點都不記得了?”朱山靈道:“似有幾分印象!”


    半年之後,狼女道:“你該走了,總不能一直住在我家。”朱山靈道:“好,但我不知何去何從,不如留下。再者我也不願與你分離,這可如何是好?”狼女道:“不難,你下山去,往後不論你身在何處,每晚我都會去找你。”朱山靈悶悶不樂,狼女道:“莫多想,我豈會騙你。”朱山靈無奈辭別嶽父母,下山而去。


    朱山靈所帶盤纏不多,仍需為人做法降妖,賺取微薄收入。狼女見其可憐,時常暗中相助,收入這才逐漸增加。一日,狼女言要回娘家,約十日左右。朱山靈道:“如此之久,你若不在,我該如何是好?”狼女道:“莫憂心,你莫去太遠之地,方圓百裏之內,我隨叫隨到。”朱山靈雖滿心不舍,仍目送狼女離去。


    朱山靈來到一個村子,村莊風景宜人,卻似有一股死氣,還能聽聞有人哭泣。朱山靈又行片刻,再度聽到哭聲,村莊雖不大,但聞哭聲者竟有八九家。迎麵走來一老者,朱山靈上前詢問。老者無奈搖頭,歎道:“沒天理呀,山南邊有兩個狐妖,它們能化為人形,公的化作男子,禍害村裏女子;母的化作女子,禍害村裏男子。那些哭泣的皆是家中被禍害致死之人的親屬,有小媳婦,也有小夥子。”朱山靈甚是惱怒,問道:“你們怎知是狐妖?”老者道:“我們村口有條河,狐妖每晚皆去河中飲水。”朱山靈道:“能否帶我去瞧瞧?”老者道:“可以。”


    夜裏,老者讓村裏膽大的年輕人帶路,來到河邊,朱山靈與年輕人藏於石頭之後。三更時分,遠處出現四個亮點,速度甚快。年輕人道:“發光的便是狐妖的眼睛。”狐妖漸近,體型比狗還大,朱山靈略有懼意。天亮後,朱山靈仔細查看狐妖留下的痕跡,心生一計,道:“我有辦法。”村裏人甚是欣喜,問道:“道長有何妙法?”朱山靈道:“你們到市集購置二十把尖刀,還有爆竹與硫磺。”待村民采購歸來,朱山靈帶領他們來到狐妖必經之路,在草叢中藏好尖刀,僅露出些許利刃。又對村民說:“待狐妖奔逃時即刻放爆竹,其餘人開始敲打物件,驚嚇它們。”眾人等到天黑,狐妖又來作惡,然朱山靈事先用草紙做了兩個假人。狐妖發覺受騙,猜測村裏有高人做法,於是匆忙離去。因情況緊急,逃跑時慌不擇路,恰好中了朱山靈預先設下的埋伏,一隻狐妖的肚子和腳皆受重傷,血流不止。另一隻狐妖跟在其後,僥幸逃脫。村裏人憂心忡忡,道:“兩隻狐妖僅殺其一,另一隻定會報仇,你可把我們連累了,快離開我們村。”朱山靈心中愧疚,奈何自身道術不精,隻好離開。


    天近亮時,朱山靈來到不遠處山裏的一座寺廟,躺下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狐妖法力高強,自己此番凶多吉少,怕是必死無疑。傍晚,狼女匆匆跑來,道:“公子大難臨頭,此次真的闖下大禍了,若我當時在場,定然不讓你胡來。”朱山靈道:“你不知,那兩個狐妖作惡多端,害死眾多無辜。”遂將狐妖害人的經過詳細道出,狼女道:“你也是多管閑事,今夜狐妖必來尋仇,我也隻能將你藏匿,明夜便無能為力了。”狼女把朱山靈藏好,上麵覆以一塊石板,還貼了一道符,叮囑道:“切莫發出半點聲響,咳嗽也不行,屎尿來了也要忍著,千萬牢記。”言畢,狼女飛身而出,來到一棵大樹之上靜靜守候。


    果不其然,不多時狐妖現身,在山中搜尋數回,還發出恐怖的吼叫。朱山靈驚恐萬分,狼女亦不敢輕舉妄動。狐妖一無所獲,這才離去。天亮後,狼女喚朱山靈出來,道:“可行了,再不出就要餓死了。”朱山靈匆忙用飯,隨狼女去了後山,來到一個山洞,狼女指著洞內道:“裏麵有仙人,你趴地哭訴,求他救你性命,聲音務必大些,夜間狐妖殺你時也莫要懼怕。”朱山靈正要哭,狼女又道:“你還要說狐妖危害人間,濫殺無辜,仙人定然不會坐視不管,你言已殺一狐妖,現被另一狐妖追殺,望仙人救命,為民除害。”朱山靈問:“仙人姓甚?”狼女道:“不知,隻知其法力高深,狐妖絕非其對手。”朱山靈依狼女所教哭訴,未幾,狐妖出現,直撲朱山靈。朱山靈抬頭,隻見狐妖飛於空中,忽然山頭出現一位白胡子仙人,狐妖不敵仙人,閃躲一旁。朱山靈以為萬事皆安時,狐妖突然從背後竄出,雖仙人察覺,但為時已晚,朱山靈被狐妖當場咬死。仙人揮劍刺死狐妖,轉頭將自身仙丹吐出,欲送入朱山靈口中。但朱山靈雙唇緊閉,難以張開。仙人扇其一巴掌,這才將仙丹打入朱山靈腹中。朱山靈睜眼,此時狼女現身,跪地拜謝仙人,懇求仙人收朱山靈為徒。仙人看看狼女,道:“你雖是妖,卻無殺業,但妖性未除,隻要你隨我入山修煉,滅了你的獸性,我便收了朱山靈。”狼女應下,一年後,仙人獨自返回,朱山靈身體痊愈,終成仙人徒弟,開始修習高深的仙家道法。


    朱山靈的道術進步神速,卻一直未見狼女。一日,仙人道:“為師要去西域降妖,狼女三日後會來找你,屆時你二人好生修煉,十年後隨我去降妖除魔。”朱山靈拜別仙人,三日後狼女現身。狼女比往昔更為嬌美,且法力大增,朱山靈喜極而泣。狼女寬慰道:“哭甚,仙人予我一顆仙丹,如今我便能為你生兒育女了。”


    一日,二人下山,村民皆驚,他們見狐妖已死,卻未見朱山靈,以為其亦亡故,便為他建了一座小廟。朱山靈詳詳細細編造了一個自己與狼女殺狐妖的故事,言二人曆經九死一生,拚盡全力才將狐妖鏟除。村民信以為真,又為狼女塑了一尊像,一同供奉。一年後,狼女果真誕下一子,因山裏缺衣少食,養育不便,遂送至山下一戶村民家中。村民大喜,視如己出悉心養育。十年後,朱山靈與狼女隨仙人離去,他們的孩子繼續居於村中,後來讀書考取功名,娶了一位村裏的姑娘,育有一兒一女,卻再未見過朱山靈與狼女,平日也與村民一同去廟裏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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