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沈老頭沒反應過來,不解的看著劉玉山,不知道他盯著自己啥意思。


    直到劉玉山咳嗽不止,又看著炕上的三個傷員,沈老頭才反應過來。


    見糊弄不過去了,隻得從褲腰帶上扯下鑰匙,遞給老三沈秋樹:“快把櫃子打開,給你玉山大爺拿點兒苞米麵兒,不能讓人家搭那麽多草藥啊!”


    沈秋樹看著遞過來的鑰匙眼前一亮,歡天喜地的接過來應了一聲:“哎!”


    然後去外屋地的碗架子上拿了一個碗。


    然後眼珠子轉了轉,又將旁邊空著的一個小口袋攥到了手裏。


    到屋裏,趁著他爹跟其他人說話的時候,打開櫃子,從盛苞米麵的麵袋子裏先舀出了一點兒,裝進了口袋裏,偷偷將口袋塞進了懷裏。


    又重新盛了大半碗出來問他爹:“這些夠了不?”


    沈老頭看老三沒傻乎乎的把碗盛滿,心裏鬆了一口氣,抬手接過碗,對劉玉山說:“家裏吃的不多了,玉山別嫌棄,害你跑了兩趟了,怪不好意思的。”


    劉玉山連客套都沒客套,直接接過了碗:“沒事,一會兒我讓小孫子把碗給你送回來。”


    換一般人家,他怎麽也得推辭推辭,這樣才顯得好看。


    可沈家,他不敢。


    他怕他要是說不用了,沈老頭真能把碗收回去。


    碗不是很大,大半碗量也不多,但總比沒有的好。


    劉玉山端著碗收拾好東西,就走了。


    這次三個傷員,他誰也沒包紮,就這麽晾著吧,白棉布他可搭不起了。


    鬧鬧騰騰的,外麵的天已經要黑了。


    村裏人又在沈家待了一會兒,看天色不早了,紛紛告辭回家了。


    一時間沈家東屋靜了下來,隻剩下沈利民哼哼唧唧的聲音。


    他受的傷是最多的,雖然都不太深,但後背好多剪刀紮的小傷口。


    王慧蓮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看著自家男人:“當家的,你得給咱全家報仇啊!”


    先是大兒子,再是小兒子,最後到她,全家五口人,還有閨女,也讓隔壁那個魔鬼給害的嫁去了趙家,想到這裏,王慧蓮憋屈的要死。


    可讓她再去親自找死妮子報仇,她又不敢,隻得指望自家男人去。


    沈春樹望著沈夏樹糊滿草藥的掌心,當沒聽到自家婆娘說的話。


    而是岔開了話題:“今天這又是因為啥啊?”


    躺在炕上眼淚汪汪的沈利民立馬跟他爹告狀:“都是娘,非得讓我跟著她去隔壁揍二嬸兒和四妮子,結果死妮子就發瘋了,我好懸沒死在她手裏。”


    想起沈四月那要跟一切同歸於盡的眼神,沈利民生生的打了個哆嗦。


    “以後我可不敢招惹她了,她就是個瘋子,她是真的敢殺人啊!”


    說完想抱住腦袋,結果不小心碰到了手上的傷口,立馬疼的哎喲個不停。


    沈春樹一聽,這事兒還是自家婆娘引起的,偷偷的瞪了她一眼,然後轉頭看著沈老頭。


    “爹,你看這到底咋整啊?四妮子連老二都敢下手,以後誰睡覺敢合眼啊?”


    問完沈老頭,轉頭又問沈夏樹:“老二你說呢?”


    村裏的傻子都活不長,一個是沒人伺候,另一個又缺吃少穿,不能幹活掙工分的,當然吃的就更少了。


    沈春樹起了個話頭,就沒再說,耷拉下眼皮子等著其他人發話。


    不過還沒等其他人開口,王慧蓮先忍不住了,咬牙切齒的說道:“弄死她,現在就弄死她,不弄死她,早晚全家要死她手裏。”


    沈春樹無語的閉了閉眼睛,被自家這個蠢婆娘氣的腦瓜子嗡嗡的。


    人家爹娘都在,爺爺也在,你一個當大娘的開口閉口的要弄死人家閨女,就不怕事後讓村裏的人知曉,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要是能直接開口說,他還用得著鋪墊那麽多?


    隱形人一樣的李香,在聽了大嫂的話後,驚恐的看向自家男人。


    沈夏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啥,之前不論四丫頭怎麽發瘋,他都沒受過傷,害怕歸害怕,可還沒到恐懼的地步,可現在他都有點兒不敢回小東屋了。


    沈老頭疲憊的眯著眼睛靠在炕頭的牆上,心裏來回的咀嚼著老大的話。


    尤其想到今天送出去的半碗苞米麵,更是心疼的不行。


    口糧吃一口少一口,更別說因為她又白白的送出去的一碗。


    上次趙長貴來,他以為送的是白麵,結果等人走了打開一看,就那麽一二斤的苞米麵,心裏失望至極。


    一時間,屋裏眾人,除了李香,其他人心裏都不約而同的起了一個可怕的心思。


    一直到屋子裏完全的暗了下來,沈老頭才慢悠悠的說了一句話:“今年年歲不好,家裏的糧食不多了。”


    就這一句,讓屋裏其他人心裏一顫。


    糧食不多,那就意味著隻能緊著幹活的人吃,而不能幹活,還給家裏增加負擔的人勢必要被舍棄。


    比如沈四月。


    比如王老太。


    也不用動手做什麽,隻要吃的上麵克扣下來,人還能活多長時間呢?


    李香捂著嘴無聲的哭了起來,看向沈夏樹的方向,小聲央求道:“她爹,咱們可就這一個姑娘啊!”


    黑暗中的沈夏樹沙啞的聲音傳來:“她連我這個親爹都能下死手。”


    未盡的話中意思不言而喻。


    李香急忙又想到了一個辦法:“給月兒再找找婆家吧,興許就有不嫌棄的呢?”


    老二媳婦這話,倒是提醒了沈老頭。


    不要彩禮,隻要給點兒吃的就行,也許就有誰家想娶個這樣的媳婦呢?


    “行了,各自回屋吧,有啥事,過完年再說吧!”


    年前他還想給老三把媳婦娶進來,在這之前不想家裏出現白事,不吉利。


    晚上,沈夏樹沒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在東屋住下了。


    李香沒辦法,隻能自己回了屋子。


    她剛出了屋子,想去關院門,結果看到門口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李香還以為看花眼了,走到院門口,朝著左右的路上來回張望,黑漆漆的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果然是自己看錯了。


    回身將大門關好,才回了小東屋。


    躲在牆角的石頭聽見關門的聲音,才從黑暗中閃現出身影,看了幾眼沈家的大門,才轉身往村外自己的住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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