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在林原白的陪同下,將許茂送往官衙,有林原白在,衙門高知州很快就將許茂收入牢中。


    許茂隔著牢籠拽住沈初的衣角,不停地磕頭,“姑娘,您就原諒我吧,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想博得姑娘您的好感,並不是真的想傷害你。”


    這點沈初相信,她用手扯回裙擺道:“關押三日是讓你長點記性,不要以為自己讀過書識過字,就想著耍小聰明,今日是欺騙感情,明日就能欺君犯上。”


    盡頭的囚室裏,蜷縮在牆角裏滿身傷痕的人動了動......


    沈初......


    這聲音是沈初!


    他突然爬向放飯的地窗,手腳上的枷鎖和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沈初!”


    這一聲呼喚從喉嚨深處發出,低沉,沙啞,像深淵裏囚禁的困獸在做最後的掙紮。


    沈初腳步一頓,抬眸和林原白四目相對,後者擰了擰眉看向地牢最深處。


    之前林侍郎也叫她沈初,看來此人也在喚她。


    “誰?”她問。


    死囚的牢房四麵是牆,隻在牆角處開了一個小小的鐵窗,用於放飯。


    “是我,季多。”


    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牢裏的許茂聽清後,解釋道:“是他,殺害士傑的凶手!”


    原來是他......


    沈初回想起囚車裏他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分明就是遇見熟人時的驚愕和喜悅。


    她走過去,蹲下來道:“有什麽事嗎?”


    季多一怔,為何沈初在聽見自己的名字後,問出的話如此陌生和冷淡?他匍匐在地上,眼睛往上瞧去,勉強看見那一身白色襦裙。


    女子?還是認錯了?


    但他沒有時間了,不管是誰,他都要拚死一搏,“姑娘,我是被冤枉的,能否......幫我......”


    沈初記得許茂說過,明日此人就要被問斬,而他的樣子分明就是認識自己,舊人,得幫,更何況看林原白的樣子,似乎也認識他。


    沈初看向林原白,分明是在等他做定奪。


    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下,想要重審官府已經定性的案子,就需要林侍郎坐鎮庭審,以官威強壓高知州重查案件。


    林原白睨著那皮肉翻飛的手掌,對季多道:“你說。”


    “事情是這樣的......”


    沈初和林原白走出地牢。


    沈初回想道:“之前許茂告訴我,死者被捅了十幾刀,根據傷口數量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一刀斃命,補刀是為了泄憤,還有一種可能是凶手每一刀都不致命,死者是失血過多而亡。前者肯定是仇殺,後者有可能是仇殺,也有可能是防衛。


    防衛者因體力柔弱,才會在反擊中連刺十幾刀。


    季多和死者無冤無仇,不屬於前者,而他虎口新老繭眾多,會武,也不屬於後者。


    看來真的是被冤枉的。”


    想起囚車上的一眼,季多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看來高知州為了讓他認罪也是下了血本。


    但是關於季多為何會出現在案發現場,沈初認為季多沒有對她說實話,最起碼沒有解釋清楚,為何他一在夜半聽見有人出門,便跟了出去。


    至於“被人打暈,等醒來時就已經被官衙的人抓住”這一點,沈初在查看了他頭部和頸部的傷痕後,確定是真的,而且那傷痕形狀有些奇怪,不是一般的棍棒。


    所以,書生被殺一案,季多確實是被冤枉的。


    但要想為季多洗脫冤情,就得找到凶手。


    “林侍郎,我們可以去驗屍嗎?”


    此話一出,沈初愣了下,自己什麽時候會驗屍了,而且感覺特別熟悉。


    林原白點頭,吩咐一名衙役去通知知州高光耀,另一名衙役提著燈籠在前方帶路去停屍房。


    一路上,沈初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一種熟悉感,但衙役裏的人並沒有表現出認識她,所以熟悉的不是這些人,而是衙門。


    高光耀趕來,讓人打開停屍房,此案因老仵作告老還鄉,大理寺分派的新仵作還未到任,隻能靠現場的證據來判斷,而現場痕跡都指向季多。


    月掛枝頭,停屍房內幾盞燈火照亮房中的人。


    “死者男,全身一共十四道傷口,刀口均有蜷縮,是生前傷,刀傷主要分布在上頜部還有下體。”


    說到這,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向沈初,隻見一妙齡女子掀開死者的褻褲.....


    林原白動作快過腦子,攔著沈初道:“我來。”


    他掀開褻褲,掃了幾眼,“下體有七道傷。”


    一旁衙役在護本上記下所驗結論。


    沈初看了眼一旁的博古架,刀上生了厚厚的鐵鏽,她看著死者,想起什麽,從內襟腰間取下一把匕首,她取下刀鞘,一陣寒光,從喉骨處快速劃開,打開死者胸腹部,露出髒器。


    “心、肺有壞死跡象,符合失血過多致死的症狀。”


    她拾起一旁的絹帕擦幹匕首上的血跡,此時一個印記晃了眼神,她立刻將匕首收入袖兜中。


    沈初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仿佛驗屍已經成為她肢體行為的一部分,即便失去了很長一段的記憶,在麵對屍體時依舊遊刃有餘。


    林原白斂了心神,看來要讓她少接觸衙門以免恢複記憶。


    沈初淨完手後,對高光耀和林原白道,“死者口唇邊有嘔吐的痕跡,食管部有不明顯的灼傷,說明死者生前先中了不致命的迷藥,暈厥後,又被人連捅十四刀,所捅部位均不是致命的位置,應該是有指向性。


    同時,刀口深度不符合成年男性的力度,而且連砍下體七刀,分明是在讓其斷子絕孫。所以根據屍檢結果,我懷疑凶手是女子,而且對其怨恨至深。”


    高光耀聽得一愣一愣,光憑女子這一點,就完全否定了他所抓的凶手。


    可是......


    “那又如何解釋凶犯季多不僅有行凶的匕首,身上還有輕微的刀傷,又出現在案發現場?”這分明符合互毆至死的現場。


    “嫁禍,有人故意在死者死後重新布置了案發現場。”沈初道。


    至於為何嫁禍,這是後事,當前要想徹底洗脫季多殺人嫌疑,還是得找到凶手。


    “高知州,先暫緩季多行刑的時間,去找死者的母親了解下他那位青梅,我懷疑十四刀中十四這個數字也有指向性。”


    高光耀犯難了,“青蓮書院那邊......”


    果然,是迫於文人壓力才如此草率地斷案。


    “放心,那邊不成問題。”


    帶頭施壓的許茂有三天刑法,而三天,足夠找到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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