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安靜得可以聽見走針的聲音。


    一個時辰的治療,張老臉上詫異之色從未退下過,前幾日隔著山崖就覺得筱丫頭施針又穩又靈活,現在近觀,更覺得此女已有超越葉依瀾的趨勢。


    沈初收針。


    “如何?”張老迫不及待地問時晏。


    沈初拿起張老平鋪在眼罩上的藥膏,聞了聞,“張老,還缺了一味白梅花。”


    張老讚賞道,“我隨行帶的白梅花用完了,這才沒加進去,真沒想到,筱丫頭的藥理在你娘之上啊,隻聞都知道差了什麽。”


    沈初為時晏敷上藥膏,腦子裏也在不停地回想,自己的藥理術是怎麽練出來的,在離開葉依瀾前,她藥理一點也拿不出手。


    時晏明顯感覺眼部有血液加速流過時的溫熱感,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沈初也鬆了口氣,為時晏又鬆了鬆耳部穴位後,出門去買缺的那一味藥。


    贛州城內充滿著肅殺之氣,沈初在藥鋪買完白梅花後,街兩邊的鋪子已經閉店,路上行人也越來越少。


    前方不見其人卻耳聞鏗鏘有力的步伐聲,是巡街的官兵,她腳尖一轉,進了巷子裏。


    “好機會,他跟上去,你從那邊繞過去包抄。”身後悄咪咪跟著的一人吩咐道。


    沈初步伐越來越很快,臨近巷子出口處,冷不丁出現一人伸開胳膊,堵住出路,不讓沈初繼續往前走。


    她停下腳步看著眼前一臉淫笑的人,轉身又見身後也跟上來了一人,她不動聲色道:“二位認錯人了?”


    “小娘子貌美如花,我們兄弟二人怎麽會認錯。”前方一人捏著嗓子,迫不及待地向她靠近。


    沈初心中一陣惡寒,卻一副害怕的樣子,“你別過來,我可要喊人了。”


    後方一人步步緊逼,“叫吧,多叫點人來圍觀,我們兄弟二人更興奮。”


    沈初哦了一聲,“那我就真叫了,救命啊!有人鬼鬼祟祟地想出城!”


    躲在街巷拐角處的一人,身子一震,瞧見前方巡街的士兵中有人已經駐足好像在分辨聲音,立刻匆匆地跑了進去。


    被兩名猥瑣的陌生男子圍住,不是應該叫救命嗎?


    怎麽扯到出城了?


    贛州可是在北狄邊界啊,誰要是私下出城,被巡街的士兵發現,能被戳成骰子,猥褻不成隻會蹲大牢,私下出城即便沒有成功,也是死罪啊!


    他敢在沈初再次叫喊前,嗬斥前麵二人,“光天化日下,你們竟然欺負一名女子,我許茂今日拚死也要將你們送官府為姑娘證清白。”


    “好啊,來了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書生,二弟,我們先收拾了書生,再一起享齊人之樂。”


    許茂和二人扭打在一起,一個弱書生隻有被二人壓在地上毆打的份,沈初眯了眯眼,看著那拳頭揚起,然後再緩緩落下......


    許茂道:“姑娘你快走,不要管小生。”


    沈初點頭轉身抬起步子就走。


    三人拳頭一頓,這姑娘竟然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見死不救。


    沈初剛走出兩步,隻聽兩聲慘叫,回頭,見三人的位置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許茂一個書生騎在二人身上毆打,邊打邊道:“姑娘!我已經將二人製服了,夜路不安全,還是我送你回去。”


    沈初抬了抬眉,過於拙劣的演技,她實在是沒眼看,繼續往前走去。


    但是這一次,卻聽見了更為慘烈的叫聲,其中一道她聽出來是許茂發出的。


    又有什麽新花樣?


    她再次回身,隻見三人各自躺在地上疼得直哆嗦,一人將他們一一提了起來,麻利地捆住他們雙手,為首一人白衣勝雪,顏如朗月清雅....


    認識?


    還是說又是許茂聯通別人演的一出戲?


    林原白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眸中疏離感一點一點消失,“沈初......”


    沈初蹙眉,他叫的是誰?


    林原白走向沈初,難掩激動,但在越來越近時,卻見她滿臉異色,仿佛有什麽想不通的事情,莫非是怕被李晉安發現?


    他閃過一抹心疼,轉瞬又舒展眉目,道:“別擔心,這裏都是自己人。”


    贛州天高皇帝遠,這裏隻有陸湛和他,而陸湛已經內院起火,無暇顧及贛州城內。


    沈初擰著好看的眉頭,此人雖給她熟悉的感覺,可依舊想不起來,她問道:“公子是不是認錯人了?”


    林原白渾身一凜,停留在原地,他怎麽可能認錯,女子裝扮的沈初,是他深藏心底的秘密,是畫在卷軸中日日描摹的情愫......


    他絕對不會認錯!


    是出了什麽事?


    叔父昨日回來,告知藺淮言墜崖,朝中已沒有與他抗衡的人,隻要了結北狄一事,就能早日完成大計,當時他便在想藺淮言墜崖,沈初會在哪裏?


    可是他不能詢問叔父,叔父對沈初的態度很奇怪,連他也捉摸不透。


    而後豐州傳來出現瘟疫的消息,但是僅僅三日又全麵解開門禁,他以為控製住瘟疫是沈初的功勞,可沒想到的是今日就在入城附近看見了沈初。


    起初因她換上了女裝,一時間不敢相信,隻能遠觀,但是那一句“時筱”讓他再也坐不住了。


    想到這,林原白解開其中症結,瘟疫是在藺淮言墜崖後發生,而沈初應該是在瘟疫還未止住時便出了豐州,所以解瘟疫之人不是沈初,她會變成這樣,肯定和藺淮言墜崖有關聯。


    他試探道:“可是摔著腦子了?”


    沈初睜大眼睛,林原白竟釋懷地笑了笑。


    猜對了。


    他道:“沒關係,以後都會想起來的。”


    沈初失憶對他而言不是一件壞事,甚至希望她永遠不要回憶起入京後的人和事。


    至於他們之間的十五年,等他完成大業後,會帶沈初去尋找過往的痕跡,他有信心,沈初能想起他。


    侍衛綁好以許茂為首的三人後,對林原白道:“林侍郎,這三人如何處置?”


    林原白睨了許茂一眼,問沈初,“時筱想怎麽處置他們。”


    沈初了然,此人當真認識自己,或許能幫她找回記憶,但是此刻得先給許茂一點教訓,“送官衙。”


    三人一聽,腿軟了下來,開始互相指責道出真相。


    真相和沈初想的一樣,許茂特意找來二人假意欺辱她,然後許茂挺身而出,來一場英雄救美,可惜讀書人沒上過戰場,設計出的互毆橋段裏,拳頭竟然還是慢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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