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淮言出了衙門和季多一起走回大理寺。


    陽春三月,氣溫逐漸回暖,但夜裏的風還帶著涼意,京城的夜市也因此未恢複到夏日的繁華和熱鬧。


    季多提著燈籠感歎道:“沒想到章遲挺仗義,雖然承認了當年是故意錯判,卻一直沒有供出幕後的人。世子,您就是心慈,要我說就應該對他上刑,他那人一吊上鐵索必定全部都招了。”


    藺淮言道:“章遲交代了搶屍的原因,已經是向我投誠,不交代幕後主使隻是為了保命。”


    同時也間接證明幕後人現如今身居高位。


    最重要的是他告知了一個細節,當年死者頭部是被鈍器打傷然後勒斷脖子,和沈初驗陳徽啟白骨得來的結論一致,看來殺死兩人的是同一凶手。


    安靜的街道上,兩道燭光相向而行。


    拉長的影子突然停在大理寺門口,駐足。


    前方,季多回身問道:“世子,怎麽了?”


    藺淮言搖頭,示意他先進去,待門口已經看不見季多的身影時,餘光中瞟見的人正好完全走入他的視線中。


    徐知行提著燈籠,身上掛著一個人,那人他眼熟,正是去打探消息的沈初。


    此刻那張胖瘦適宜的小臉上滿是醉意,兩條腿各走各的,全靠徐知行撐著,她不知道在說什麽,激動地指指點點。


    他猜測若不是徐知行攔著她,她可能會像個猴子一樣上躥下跳。


    隻是,徐知行攔在她腰間的手......


    格外礙眼。


    藺淮言抬起下頜,眸色越發暗沉。


    徐知行負重前行,終於要看見勝利的曙光,冷不丁地對上一雙淩冽的眸子,他一時心亂,看了眼沈初,晚歸還醉酒,她會不會被少卿責罰?


    沈初一路上數落了少卿的十宗罪,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若不是他三番兩次提醒她注意言辭,他都怕被有心人聽去狀告她侮辱朝廷命官。


    這一眼,在藺淮言眼裏卻別有一番解釋,別是一番滋味。


    “見過少卿大人!”徐知行大吼一聲,想要提醒沈初,奈何人家紋絲不動。


    藺淮言睨著眸子,冷聲問:“喝了多少?”


    “二兩。”


    酒量奇差無比,醉相奇醜無比,竟然還敢獨自在外飲酒!


    藺淮言麵色陰沉,“人丟在這裏就行了,你先回。”


    徐知行看了看冰冷的地麵,“醉酒後最容易著涼生病,我......我扶她去休息。”


    藺淮言微眯眸子,“你還挺關心她。”


    徐知行聽不出他話裏的深意,隻倒是平日裏的詢問,回道:“同僚三年,理應互相關心,互幫互助。”


    藺淮言壓低眉梢,十五年、三年......


    好在還有個陸十洲排在自己後麵,這樣一想,語氣緩和了幾分,“把她交給我。”


    在徐知行怔愣的目光下,藺淮言抓住沈初臂膀,稍一用力便帶入自己懷中,然後進入大理寺消失在門後。


    徐知行摸了摸鼻子,不是說淩王世子冷酷無情嗎,怎麽如此體貼下屬?


    藺淮言讓人去準備沐浴的溫水,心中因窩了一團無名的怒意,攙著她走得極快。


    沈初不舒服地推開抓住自己的手,生氣道:“徐知行,你捏疼我了!”


    藺淮言側目,隻見她閉著眼睛,整張小臉擰巴在一起,嘴裏像煮稀飯一樣,咕嘟咕嘟亂嘀咕,又可憐又好氣,“還知道疼,看來是沒醉。”


    這聲音聽著不對啊......


    沈初眯著眼,瞧了過去。


    今日因為要去刨人祖墳,藺淮言換了一身束袖長衫,墨發玉冠束起,眉骨利落,下頜線鋒利,燭火下那雙狹長的鳳眸幽冷如深淵。


    “大人當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連生氣的樣子都如此俊朗。”她踮起腳尖,蔥白的指尖在他額間一抹,似要撫去他隆起的眉頭。


    她杏眸裏醉意含笑,臉頰上的緋紅為其添上春意。


    藺淮言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放任她肆無忌憚......


    月光灑在連廊上,微涼,兩個呼吸一顆心炙熱又滾燙。


    隨後隻聽一陣嘔吐聲......


    那顆炙熱的心也涼了......


    沈初酒量出奇的差,第二日晌午餓醒後,吃了些東西又睡下,再睡就睡到了出發的日子。


    此去豐州路途遙遠,藺淮言將福公公留在京城以備不時之需,季多則比他們提前一日出發騎快馬先去打探情況,隨行的馬車上帶上了錢玔。


    錢玔知道要出遠門,自己張羅了一車的吃食,他將排隊買來的糕點遞給沈初。


    沈初擺了擺手,捂著肚子一臉萎靡,她在逃亡時餓出了胃病,在京城落腳後才養好,但那夜劇烈嘔吐又引起了胃疼。


    錢玔邊吃邊道:“你不舒服?”


    沈初眉頭緊鎖,“休息會兒就好了。”


    不僅是胃疼,肚子也疼,一動,隻感覺下麵一陣暖意,月水如洪流。


    來得還真是時候。


    “大人,我可不可以去後麵那輛車上?”聲音委屈巴巴的。


    藺淮言餘光瞟看一眼無血色的小臉,又收回目光落在書卷上,“你就在這躺下,豐州危險,不能分開行動。”


    在眼前更方便照顧。


    錢玔接話道:“世子說得沒錯,這還沒到豐州呢,有個人就一直跟在我們馬車後麵。”


    沈初半信半疑地掀開窗幔瞧了一眼,頓時滿臉黑線,她回頭看向藺淮言,難怪被人跟蹤少卿依舊坐著無動於衷,感情是熟人啊。


    “徐知行怎麽來了?”


    藺淮言撩起眼皮,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她,“這不得問問你?”


    “我?”沈初指著自己,她睡了兩日,哪裏知道發生了什麽。


    藺淮言一字一句提醒道:“徐知行說某人邀請他一同前往豐州保護某人的人生安全。”


    她信徐知行都不信他會護她安全。


    這點信任都沒有,又如何會告知他十五年前發生的細節,他又如何幫她翻案?!


    藺淮言越想越氣,書卷被他翻得嘩嘩作響。


    沈初抓耳撓腮,終於想起來,那晚醉酒後她罵少卿罵了一路,徐知行見她過得如此可憐,便說要來保護她,她問收不收費,徐知行說報她救命之恩,不收費,她一聽有這等好事就應了下來。


    沈初揉著眉心,一陣淩亂,“醉酒的話哪能信啊。”


    藺淮言冷冰冰地睨她一眼,所以她說自己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也不算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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