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好的感覺果然對了。


    方多病一定是做錯了事,而且錯得有點離譜。這是她和方多病認識以來,第一次看到他主動打掃衛生,而且桌椅都不放過。


    她得出了一個結論: 方多病被罰了。


    至於誰罰他的,不用想,肯定是他師父。 換了別人,誰罰他他也不會服。


    岑婆起得早,起來就去掃院子。


    方多病趕緊去搶過她手裏的掃帚,對她說,從今天開始,院子歸他打掃,還有房間的桌椅,都由他來擦。


    岑婆說:“我閑著難受,我幫你幹一點吧!”


    方多病對她拱手作揖:“師祖婆婆,您行行好,幫我就是害我。您可千萬別幹, 一點也別幹,都留給我。”


    岑婆笑了:“小寶,是不是你師父罰你?要不要師祖婆婆幫你去求個情?”


    方多病還是那個態度,千萬不要。


    岑婆想想,平時見徒弟很寶貝這個徒孫,今日罰他,定是有該罰的理由。 雖然她也喜歡方多病,但是,徒弟要教訓他的徒弟,自己也沒必要多話,便也隨他們去了。


    ......


    除了岑婆,還有不忍心的鄭好。


    趁李蓮花不在,她悄悄問方多病:“要我幫忙擦桌椅嗎?”


    方多病忙道:“別,那老狐狸說了,要是看到誰幫我,他就讓我三天出不了門。”


    鄭好有些不信:“真那麽狠? 我好奇你到底怎麽惹師父不高興了?我來山上這麽久了,你平時再怎麽沒大沒小,我都不曾見他罰過你。你一定是做了大錯事。”


    “什麽大錯事?我不過是帶那個虞長風來了趟山上。”方多病不服。


    鄭好就奇了:“我也奇怪,你前兩日才剛和他認識,為何昨日便帶他上了雲隱山?師父生氣是有道理的。”


    方多病哼了一聲道:“不是那麽回事。他就是怪我不該給他添堵。”


    鄭好忍不住踢了他一腳:“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


    方多病其實早就明白了。


    他一開始,確實是想看看他那天下萬事皆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師父笑話,但後來,他便覺得不對勁了。


    李蓮花雖然表麵雲淡風輕,也沒有當眾責怪他,但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


    要知道,平時他胡說八道,李蓮花都會口頭警告他,其實事後什麽事都不會有。


    但這次,他一個字也沒說,方多病反而覺得有壓力。


    不太對勁。


    他本想躲過昨日,老狐狸可能就會大度的算了。


    沒想到,李蓮花居然半夜還在門外等著他回來。


    至於添了什麽堵, 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他也想過了,大概就是因為虞長風喜歡蘇小慵,李蓮花怪他不該把虞長風帶上來唄。


    鄭好聽完他的話,不但不同情他,反而對他頗有怨言。


    “方多病,你平日開玩笑便開玩笑,師父從不和你計較。但你開師娘的玩笑,便是過了。”


    方多病道:“我哪有開她的玩笑?我隻是想看看老狐狸會被虞長風氣成什麽樣子。你不知道,虞長風膽子可大了,他居然說,要找蘇小慵單獨聊聊。哈哈哈......”


    他笑得很是得意,然後,又歎了口氣,說道:“唉,也怪我當時太得意了點,太期待看老狐狸的反應了。所以,我可能表現得有點,嗯,高興過了頭吧,可能,就把他惹惱了。”


    鄭好笑道:“那你現在看到啦?你對你師父的反應可還滿意?”


    方多病癟了癟嘴:“誰想到,他真生氣!他的蘇小慵對他死心塌地,別人又搶不走,那麽小心眼!”


    鄭好給他整了整衣襟,道:“我覺得師父不是小心眼,他就是想警告你,以後不許拿師娘開玩笑。你明知虞長風對師娘有別的心思,就不該帶他上山給師父添堵。”


    “你平日和師父師娘打鬧慣了,不把他們當長輩。我看師父也從來不生氣,我都很佩服他那麽縱容你。” 鄭好說的是真心話。


    她從未見過如此隨意的師徒。


    她一度覺得方多病簡直是命太好了,居然找到一個這麽厲害的師父,關鍵,他的師父還對他百般縱容。


    從古到今,可曾聽過哪個師父允許徒弟喊自己騙子,老狐狸的?


    方多病就可以。


    不但可以,還可以當著任何人的麵說。說了,還不會有任何懲罰。


    換了別的師父,這樣的徒弟,趕出師門都是最輕的。


    ......


    鄭好問:“你想想,要是換了秋娘,你可敢這樣帶虞長風去給老笛添堵?”


    方多病搖搖頭。


    他不敢。


    老笛可能不會把他怎麽樣,但, 虞長風估計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那他豈不是間接害死了虞長風?


    要命的事,他自然不敢。


    “所以,你才敢這樣和師父開玩笑。 但是,你可能低估了師娘在師父心中的地位。我曾經聽秋娘說過,師娘被綁架的那一日,她親眼見到師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殺了那個金四妹。她都被嚇到了!平日裏,師父是多麽溫和心軟的人......他當時那股子狠勁,秋娘說,很嚇人。”


    方多病想起了當初李蓮花和蘇小慵還未定情的時候,蘇小慵被風小榕的繼父挾持時,李蓮花一劍封喉的那股子狠勁。


    是的。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但凡是能真正傷到蘇小慵的,李蓮花出手從不手軟,和他平時連螞蟻都不敢踩死的樣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鄭好這樣說,他是明白的。


    ......


    鄭好說完,捏了捏他鼻子,哄道:“你明日去向師父認個錯,說以後再也不開師娘玩笑了。他肯定會饒了你這回。”


    方多病也捏了捏她鼻子,又將她摟住,笑著道:“你說的都對。我聽你的。不過。我先自罰三天再去吧,讓他消消氣。”


    鄭好被他逗樂了。


    她的夫君最大的特點就是,知錯就改。


    當然,下次還錯,錯了再改,周而複始,無限循環。


    ……


    笛飛聲看到方多病破天荒在勤勤懇懇打掃院子。


    他一言不發走過去了。


    等他碰到李蓮花時,卻忍不住嘲諷道:“李蓮花,舍得罰你那寶貝徒弟了。承認自己教徒無方?”


    李蓮花白了他一眼,道:“別忘了,這個徒弟你也有一半。”


    笛飛聲嗬嗬一笑:“那可不一樣。他要敢這樣對我,我早讓他去瀑布下麵的水潭冬浴了。”


    李蓮花歎了口氣,道:“所以,你以前的徒弟都是這樣被你弄死的吧。”


    “胡說八道,你何時聽說過我有徒弟?”


    笛飛聲惱道。


    李蓮花嗬嗬一笑:“別惱。逗你玩的。”


    “逗我玩?”笛飛聲哭笑不得:“你可真會玩。”


    ......


    李蓮花道:“老笛,我想過兩天帶小慵去趟槐花鎮。你,怕是不方便去吧。”


    笛飛聲道:“我有何不方便?”


    李蓮花笑了:“秋娘不方便。”


    笛飛聲哦了一聲,陷入沉思。


    “你為何突然想起來要去那裏?”


    李蓮花道:“突然有點懷念那裏了。想當初,你就是在那裏遇到我的,後來,方小寶,再後來,小慵……感慨,時間過得好快。”


    笛飛聲瞟了他一眼,道:“嗯。你裝失憶的地方。”


    “我那不是裝失憶。我隻是恢複了,懶得告訴你們罷了。”李蓮花強詞奪理。


    笛飛聲哈哈大笑。


    “說真的,要不是看我為了給你取那朵忘川花九死一生,你是不是會一直裝下去?”


    李蓮花道:“過去的事,還提它做甚?我剛隻是問你,想不想去槐花鎮,怎麽扯到失憶上去了。唉,老笛,你老了,總揪著過去不放。”


    他搖搖頭,也不再問笛飛聲去不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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