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在六月,北方山村,早晨八點的太陽已經有些熾熱,孟塵肩扛一根兩頭尖尖的擔子,這是專屬於這一方地域的農具,一根巴掌寬半寸多厚的木條,兩頭微微翹起並且削為尖頭,使用的時候將捆好的莊稼兩頭各插入一“捆”,然後扛在肩上,晃晃悠悠,踏著節拍挑回自家麥場…孟塵出門的時候細心的關好大門,便沿著寬度隻有兩米的巷道朝著大路而去,他要從半山腰的家中去往對麵山頂的苜蓿草地,給家裏養的毛驢子割青苜蓿草回來,這是他暑假假期裏麵雷打不動的每天任務,爸媽都去地裏忙農活了,家裏的活計隻有交給他這個十三歲的小家夥了!


    家裏除了兩頭毛驢,還有一頭大公豬,一群老母雞,幾隻毛茸茸的小雞仔,一隻雄糾糾的紅冠子大公雞,一隻母貓,一隻看家土狗,這些個家畜都需要操心喂養,而孟塵的主要任務還是伺候兩頭毛驢子,給它們定時投喂草料,早上和晚上領著它們去山下的小溪邊飲水,還要去給它們割苜蓿草,割回來了還要用大鍘刀鍘成小草節才能喂食給它們…總之,小孟塵的任務也不輕鬆,但是他也是樂在其中,因為,在去割苜蓿草的路上有好多有趣的事情。


    穿過窄巷道,剛來到寬有四五米的大路上,或許會碰得著去往縣城的行人,他們三兩成群,邊說邊走,有時候會聽到很有意思的“新聞”,沒行人的時候,大路邊上的濕土地裏麵,或許會跑出來一兩條蜿蜒爬行的小蚯蚓,小孟塵抓住它,裝進藏在池塘邊的玻璃瓶子裏,等閑下來的時候,取出來掛在自製的魚鉤子上麵,池塘裏麵的饞嘴鯉魚就會很快上鉤的!另外,大路邊上的土窩窩裏麵,還會挖出來一種蠶蛹一樣的小蟲子,一圈一圈的的硬殼,一頭尖一頭圓,抓住圓的一頭,尖的一頭就開始掙紮搖擺,小夥伴們都叫它“擺擺蟲”,很好玩!下到了池塘邊,抓起一個小土片使勁掠過水麵,小土片如梭鏢一般在水麵跳躍穿行,孟塵和小夥伴們玩這個遊戲最為帶勁,要比一比誰扔的土塊在水麵穿梭的次數多,誰的土塊漂得遠…一群孩子們都要為最厲害的一次扔土塊高呼喝彩!


    今天就他一個人,小夥伴們都去地裏幹活了,小孟塵揀起一個小土塊扔了出去,小土塊在水麵上麵串起一串水花,反射著早晨泛著金色的陽光,小孟塵笑了笑,並不流戀貪玩,徑直路過池塘邊,走下土坡,坡道底下就是汨汨流淌的小溪,小溪的中間有圓溜溜的小石頭,他們不知道這些石頭叫“鵝卵石”,他們的叫法是“溜光石”,閑瑕的時候,一幫半大小子就在河溝裏玩,揀出好多的溜光石,砌出來一個小泉池,抓些青蛙,抓些泥鰍放在裏麵,一群人玩得不亦樂乎!


    小孟塵跨過小溪,就開始上山了,坡道很陡,但是他卻走得不慢,還可以左邊追一追飛過的蝴蝶,右邊逗弄一下尋找花朵的小蜜蜂!還有山崖上叫得正歡的小鬆鼠,他也要扔出去小土塊嚇唬一下!總之,小孟塵在他的這個土腥味濃鬱的童年裏過得充實豐富,有滋有味!


    終於到達半山腰,有一個很大的牲畜場,一個半圓形的山崖下麵挖了好多的窯洞,前麵是一排土牆,中間裝了一排柵欄門,這個是公社時期的公共設施,現在已經廢棄了,那一排黑洞洞的窯洞讓孩子們望而卻步,誰都不敢去那裏麵玩,隻擔心裏麵有什麽妖魔鬼怪!但是窯洞上麵的草坡上卻愛長出來一叢一叢的小野蔥,卻又是少年們的最愛,那個年代寡淡的食物,讓有一絲絲辣味的野蔥成為了人們改善夥食的佐味品!


    終於到達苜蓿草的地頭,蘭花花的苜蓿草引來了無數的蜜蜂和蝴蝶,還有螞蚱,小孟塵顧不上褲角已被露水打濕,小心翼翼地潛伏前進,他要找一隻大大的,翅膀帶著彩色的螞蚱,抓住它,在它那鋸齒般的腿肢上麵拴一根繩子,帶回去跟小夥伴們炫耀!


    終於在一片萵苣葉子下麵發現了一隻體型健碩的螞蚱,孟塵懷疑它是躲在這裏偷偷的喝那葉子上麵香甜的,泛著陽光的露水珠兒!緩緩的伸出雙手,從左右兩個方向夾攻,近了,近了,猛的往前一撲!咦,手裏麵是空的!又叫這個家夥逃脫了!小孟塵費了一番功夫,才好不容易抓住了一隻中號螞蚱,在它的腿上麵拴上他臨時製造的草繩子,裝進口袋,然後開始了正式的工作,割苜蓿草!


    早晨的苜蓿草很嫩很香,蘭瑩瑩的花朵很漂亮,除了蜜蜂蝴蝶,還有好多的小動物在苜蓿草中流連忘返,其中就有七星瓢蟲,當地人叫它“花花姑娘”!橙黃色的翅膀上麵點綴著七個黑瑩瑩的小點點,小孟塵遞過去一個手指,它就順著手指走了上來,小孟塵舉起手臂,那可愛的小瓢蟲就對著太陽舒展開了漂亮的翅膀,然後飛了起來…


    小孟塵揮動鐮刀,不一會兒就割倒了一片苜蓿草,他有經驗的捆起來兩捆不大不小的,重量適合自己的苜蓿,然後舉起尖頭扁擔,對著其中一捆苜蓿草插了下去,使勁挑了起來,舉過頭頂,又將另一頭扁擔插進剩下的一捆苜蓿草,腰部一使勁,兩捆苜蓿草就被他挑了起來!一隻手拿著鐮刀,一隻手抓扶肩膀上麵的擔子,他邁開腿,踏著節拍往回走,不遠處地裏麵忙活的李嬸子看見,就跟旁邊的老李誇起了小孟塵:“你看看小孟塵,多能幹的孩子,幹起活來有板有眼,像模像樣!哪像咱們家的小兵,到這個時候了,還在睡懶覺!”


    誇別人家的孩子,順便抱怨了自己家的孩子!小孟塵遠遠的聽到了誇獎,腳底下更輕快了!他要抓緊點回家,小毛驢該喂草料了,中午還要趕上它去池塘邊飲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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