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繡聽了這話隻得點點頭,說道:“多謝九郎君厚愛了。”


    明璫上前去接了帕子和玉佩,賀繡又朝著前麵王博的馬車福了福身,方帶著明璫和百靈上了後麵自己的馬車,和崔夫人賀綰等人隨著賀家派來的管事在街口拐彎兒朝著賀府的方向去了。


    王博的馬車停在原地,左右和前麵的車簾全部掀起來,他麵色清冷的坐在馬車裏由著街上的婦人們欣賞著,直到賀繡的馬車消失在人群中再也不見才吩咐身邊的護衛:“回府。”


    王家的護衛手中長槍朝著天空中一抖,齊聲喝道:“九郎君回府!”


    前麵攔住馬車的婦人們方依依不舍的放開了牽著的手指,慢慢地讓開了通路。


    賀家在建康的府邸遠不如在洛陽的府邸氣派,這府邸也隻以舒適為主,不見奢華。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賀敏和謝燕文的親事定了下來,賀公彥也剛剛被陛下封為尚書丞,比起那些在南遷的途中一敗塗地的中等士族,賀家算是很不錯的了。


    好在屋子還夠住,賀紋又已經跟著蘇培搬了出去,另買了宅院,原本服侍賀紋的那些奴仆也都跟了過去。賀繡歸家之後,溫夫人便吩咐陳氏把賀繡的住處安排到了原本給賀紋安排的院子裏。


    陳氏忙前忙後把賀繡接進了屋子裏之後,便拉著她坐在榻上左看右看,淚眼朦朧卻又不敢說話。


    賀繡回頭看了一眼明璫,明璫立刻一福身,帶著屋子裏七八個丫頭仆婦退了出去。


    “娘。”賀繡拉著陳氏的手,低低的叫了一聲。


    “阿繡……”陳氏終於忍不住伸手把賀繡摟到懷裏低聲的嗚咽起來。


    “娘親,不要難過,我這不是回來了嘛……”賀繡說著不讓陳氏難過,自己卻趴在她的懷裏嗚嗚的哭起來。


    “阿繡莫哭,阿繡莫哭……”陳氏摟著賀繡一邊抹眼淚一邊哄她,“姨娘可就你一個依靠了,姨娘隻有你一個了……”


    “娘親,不是的。不是的……”賀繡忙從陳氏的懷裏掙紮著坐起來,拉著陳氏的手低聲說道:“阿酆很好,娘親不要擔心,他現在在彭城的一處莊園裏。那是王九郎送給我的莊子,祝叟和祝嬤嬤都留在了那裏。還有王九郎留下的幾房家人服侍。娘親放心,他很好呢。”


    “啊!”陳氏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忙摟住賀繡連聲說道:“我的阿繡真好啊!好孩子,你做事真是周到!老天保佑……感謝王九郎大恩啊!”


    陳氏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給震驚的語無倫次了,一會兒感謝老天,一會兒感謝王九郎,又哭又笑的摟著賀繡不放手。


    “娘親,不要哭了。”賀繡拿了帕子給陳氏擦了眼淚,低聲勸道:“等有機會你就離開這裏去彭城吧。酆兒在那裏,你過去依靠他,給他娶一房媳婦,就在那裏養老,你說呢?”


    “這……這怎麽行呢?”陳氏不解的說道:“老夫人和夫人是不會同意的。這話傳到你父親的耳朵裏,可是不小的罪過呢!這話以後可不許亂說。”


    賀公彥還活著,他的妾室除了因為犯了大錯被賣出去之外,是不能離開他的。除非等他死了,這些姨娘侍妾們才能作鳥獸散,或者被打發出去,或者去家廟念佛,有兒女的也可以隨著兒女出去。


    但現在這種時候,陳氏出去跟著賀酆享福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實現。


    賀繡想到這些,又無奈的歎了口氣,安慰陳氏:“好了姨娘,你放心好了,我不會不管你的,在臨州城我也買了幾十畝耕田還有兩件鋪子,等過些日子家裏平靜了,我會想辦法帶你出去的。你別擔心,嗯?”


    “好,好孩子,姨娘都聽你的。”陳氏聽了這些話後,心裏高興了許多。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點頭,又叮囑道:“阿繡,老夫人這些日子身上不好。夫人說了,今日你就別去打擾她老人家休息了。請安的事情明兒再看夫人怎麽安排吧。夫人說你也一路勞頓,晚上就不用過去請安了,好生休息一下吧。”


    賀繡點點頭,又低聲問道:“娘,夫人待你還好吧?”


    陳氏微笑著說道:“雖然酆兒讓你父親和老夫人生氣,但聽說你兩次救了王九郎,跟他有同生共死的情誼,王家前些日子還派人來專程道謝了。所以你父親,夫人還有老夫人待我都很好。阿繡啊,姨娘這是托了你的福了。”


    “好了姨娘,別哭了啊,如今我回來了,咱們又在一起了。”賀繡拍拍陳氏的手,安慰道:“我給你帶了好些東西呢,叫百靈找出來給你拿過去吧。”


    “你給不給我東西不要緊,你的心意我還不知道嗎。你先給老夫人和夫人,還有二姑娘的東西都要妥當,記住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娘親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陳氏這才放了心,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說道:“你剛回來,這東西還都沒收拾好呢,來,我來幫你收拾。”說著,她便走到門口吩咐道:“你們把三姑娘的東西抬進來吧。”


    明璫和百靈答應著,帶著仆婦們把賀繡的箱子櫃子都抬了進來。陳氏帶著眾人把箱櫃一一打開,把賀繡的衣服收拾,以及她喜歡的古董珍玩等物都一一拿出來,認真的擺放起來。


    眾人一直忙到晚上二更時分方把賀繡的東西收拾了個大概。


    明璫和百靈服侍著賀繡換了睡衣散了長發慢慢地躺倒撒花帳子裏,又把臥室的哥窯小香爐裏點上了一塊安息香,方把燈燭吹滅,悄悄地掩了房門退出去了。


    經過二十來天的奔波,終於安頓下來了,賀繡反而睡不著了。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直到四更天方漸漸地睡著,剛迷了一會兒便又醒了。天還沒亮,外邊的仆婦已經起身打掃了。賀繡慢慢地歎了口氣,暗道,一覺睡到大天亮的日子再也沒有了。


    外邊服侍的明璫和百靈聽見動靜,立刻端著臉盆巾帕等物進屋來。


    “姑娘醒了?”明璫看見賀繡已經自己掀開帳子下了床,忙拿了衣裳過來給她披上。


    “什麽時辰了?”賀繡赤著腳踩著厚厚的地衣走到窗下的榻前,緩緩地坐下來。


    “回姑娘,剛到寅時。”


    “嗯,時候不早了,快些洗漱,還要去給夫人請安呢。”


    “是。”明璫忙叫小婢女端著洗臉水上前跪下,服侍著賀繡淨麵,漱口。百靈服侍著梳頭的功夫,明璫又端過一杯紅棗蓮子茶來,輕聲說道:“姑娘,吃一點吧。”


    這紅棗蓮子茶並不是茶水,而是明璫用紅棗蓮子和糯米粉燉的茶湯,寅時起床,朝食怕是要到了辰時,這中間兩個時辰的功夫,若是不吃點東西肯定會餓壞了肚子。


    但大家族裏的規矩,早晨起來吃了飯再去給長輩請安實是不敬,所以明璫才想了這樣的辦法。


    賀繡自然明白明璫的心思,之前祝嬤嬤在身邊的時候也會在早晨請安之前給她準備些吃的。


    她接過紅棗蓮子茶湯來用湯匙慢慢地吃著,身後的百靈拿著象牙梳子把她長長的秀發慢慢地梳理順滑,然後分作三股,頭頂上的兩股綰成精致的雙丫髻,剩下秀發隨意的披散在肩後。


    耳前的碎發則用細細的頭繩分別綁成三四根小小的發辮,從耳前耳後垂在肩膀上。珠釵一律不用,賀繡隻挑了兩支輕紗假花遞給百靈,百靈把這兩支紗製的蘭花分別簪在精巧的雙丫髻上。


    這蘭花是王博在路上叫人送過來的。顏色呈深淺不一的紫色,做的十分逼真,花瓣玲瓏剔透,還帶著蘭花的香味,不知道的都以為是真的。


    賀繡的身材本就玲瓏小巧,如此打扮,看上去更像是小了一兩歲,儼然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兒的樣子。明璫看了之後有些不解,低聲笑道:“姑娘明年就滿十五歲了,梳了這樣的發髻,倒像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兒呢。”


    賀繡笑了笑,說道:“怎麽,你盼著我早些老了啊?”


    明璫忙道:“不敢不敢,奴婢哪裏敢那樣想呢。”


    賀繡對著銅鏡照了照,很是滿意的笑道:“好了,走吧。該去給夫人請安了。”


    “是。”明璫忙拿過一件綿緞的披風來給賀繡披上,方扶著她出了房門往溫夫人的院子裏走去。


    溫夫人住的院子跟賀繡這小院子並不遠,如今內宅的上房院是老夫人住著,溫夫人的院子在老夫人後麵的東跨院裏。


    賀繡過來的時候溫夫人已經起身了,賀敏和賀綺都還沒有過來,院子裏的婢女仆婦們都在各處忙碌著,溫桂生,陳氏,安氏三個人都走在溫夫人身邊服侍著。


    賀紋的姨娘韋氏從旁邊的廂房裏出來,手裏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個茶盞。


    賀繡進來正好跟韋氏走到了一起,韋氏見了賀繡,微微一笑,說道:“三姑娘好早。夫人剛起身呢。”


    “姨娘。”賀繡微微欠了欠身,很是客氣的笑道:“那我在這邊候著。煩請姨娘幫我回夫人一聲。”


    “好。你先去廂房等著吧。夫人梳洗好了我叫人來叫你。”韋氏看著賀繡轉身進東廂房後,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僵硬了,目光也漸漸地冰冷,她極其低聲的‘哼’了一下,轉身往正房走去。


    溫桂生親自給溫夫人梳頭,溫夫人一頭秀發綰成高高的八寶發髻,珠翠滿頭,甚是華貴雍容。


    韋氏上前來低聲回道:“夫人,三姑娘來了,在東廂房候著呢。”


    溫夫人對著鏡子笑了笑,說道:“昨兒我不是吩咐下去,讓這孩子好生休息幾日,不用急著來請安麽?”


    陳氏忙道:“奴昨日已經把夫人的話說給三姑娘了。算起來三姑娘也有大半年的光景沒見著夫人了,心中必然是十分掛念,才一早過來給夫人請安呢。”


    溫夫人笑了笑,對身後的幾個人說道:“這孩子可真是孝順呢。”


    溫桂生一邊扶著溫夫人站起身來往外邊走著,一邊笑道:“三姑娘回來了,夫人又放下一樁心事。這些日子以來,夫人一直惦念著三姑娘,怕姑娘在外邊吃不好睡不好的。”


    陳氏忙道:“這是三姑娘的福氣呢。”


    溫夫人笑道:“我呀,跟阿繡也是投緣。”說著,她便在外邊正廳的榻上慢慢地坐了下來。又對陳氏說道:“去叫阿繡進來吧,半年多不見,也不知道這孩子長高了多少。”


    陳氏忙答應著:“是,奴才這就去。”說著,陳氏轉身出了房門去廂房叫賀繡。


    賀繡和陳氏從廂房裏出來便聽見院子裏一陣請安的聲音:“姑娘早!”


    “母親起身了嗎?”賀敏一邊笑著一邊往裏走,一件石榴紅的百褶綾裙隨著她輕快地腳步綻成一朵翻飛的石榴花。


    “起身了。姑娘快裏麵請吧。”


    賀敏點點頭走到賀繡跟前,乍然站住了腳步,上下打量著賀繡,輕笑道:“阿繡,你越發的標致了。瞧著一身衣裙穿在身上,可真好看。”


    賀繡今天穿了一件粉紫色繡雀紋的裳服,赭色的鳥雀,淡藍色的雲紋,精致的刺繡,鮮亮的配色,那藍色的雲紋既清泠又嫻雅,赭色的鳥雀活靈活現,既不出挑,又不失貴氣。


    賀繡見賀敏誇自己,忙欠身道:“阿繡請二姐姐安。二姐姐這件石榴裙才叫好看呢。”


    賀敏笑了笑,伸出手去拉住了賀繡的手,輕聲說道:“走吧,咱們一起進去。”


    “是,二姐。”賀繡答應著故意慢了半步,雖然被賀敏拉著,她還是在她身後進了溫夫人的房門。


    後麵進來的賀綺一進院門便看見了 賀敏拉著賀繡的手,她忍不住一怔停下了腳步,對身邊的奶娘魏氏說道:“二姐姐這是怎麽了?”


    魏氏忙低下頭在賀綺耳邊小聲說道:“四姑娘,三姑娘可不比之前了。她跟王九郎有同生共死的情誼,連二姑娘都對她好了,姑娘一定不要耍小性兒了。據說,大姑娘跟了蘇先生做妾,也是因為她得罪了三姑娘呢。知道了嗎?”


    對賀紋給蘇培做妾這事兒,賀綺早就聽見了一點風聲。這會兒奶娘再次提醒她,就是怕她待會兒進了夫人的屋子裏再犯傻。


    “奶娘,我知道了。”賀綺點點頭,穩了穩心神,抬起頭來往屋子裏走去。


    賀敏和賀繡二人一起給溫夫人磕了頭請了安,剛站起來立到溫夫人身旁,賀綺便進來了。


    “女兒給夫人請安。”賀綺上前去在大紅墊子上跪下來磕頭。


    “好,起來吧起來吧。”溫夫人笑著擺了擺手。


    “謝母親。”賀綺規規矩矩的站了起來,轉身走到賀敏和賀繡跟前,又一福身,甜甜的說道:“二姐姐安,三姐姐安。”


    賀敏笑著點點頭,賀繡也笑著點點頭,巧笑著叫了一聲:“四妹妹。”


    賀綺走到賀繡跟前,甜甜的笑道:“三姐姐,你昨兒叫人給我送來了好些東西,妹妹謝謝你了。”


    “妹妹何必這麽客氣,這還不是姐姐應該做的嘛。”


    “你們姐妹真是一團和氣。”溫夫人笑著放下手中的蓋碗兒,對溫桂生說道:“你去前麵看看,問問家主過來用朝食否。”


    “是。”溫桂生答應著出去了。


    賀敏笑著坐到了溫夫人的身旁,低聲笑道:“母親,昨兒大兄說在城東郊的河邊有一場馬球賽,女兒想去看。”


    溫夫人輕笑道:“女孩子家家的,這親事都定下了,你不在家裏繡嫁妝,跑出去做什麽?”


    “母親——”賀敏羞紅了臉,挽著溫夫人的胳膊撒嬌。


    韋氏便笑道:“二姑娘的嫁妝都安排好了,家裏有那麽多繡娘呢,怎麽會讓姑娘自己動手?夫人放心就是了,奴才保證姑娘用的東西全都預備好。”


    “母親,大兄說了讓我去的,母親——”


    溫夫人被女兒搖的晃來晃去,無奈的笑著點頭道:“好啦,去吧去吧!阿繡和阿綺也都去,你們姐妹三個一起去吧。多帶上幾個家人伺候著。”


    “是,謝謝母親!”賀敏開心的笑著偎到了溫夫人的懷裏去了。


    賀繡和賀綺忙上前來一起福身:“謝母親。”


    這裏母女幾人說著閑話,溫桂生便回來了,賀公彥昨晚是在內書房裏休息的,服侍他的是宰相謝公翥送給他的兩個金發胡姬。


    溫桂生去書房連門都沒進去,隻叫小廝進去問了一聲,說是老爺說著急上朝去,就不進來用朝食了。


    溫夫人聽了這話便吩咐道:“老夫人昨兒晚上吩咐了,這幾日要靜養,免了晨昏定省。我們一家子都平平安安地到了建康城,等忙過這幾日總要好好地團聚一番,且先用朝食吧。”


    “是。”溫桂生答應著帶著陳氏,韋氏和安氏幾個人調開桌椅,安放筋箸,吩咐丫頭們傳飯。


    溫夫人坐在上位,賀敏坐在她的身邊,賀繡和賀綺坐在下首。母女四人融融洽洽的坐在飯桌跟前,溫桂生立在溫夫人身旁服侍著。


    溫夫人回頭笑著看了看她,指了指麵前的座位,說道:“桂生,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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