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豔前額留著流蘇一樣的齊劉海,梳著兩條烏黑的麻花辮,垂落在肩上,襯得她瘦削臉頰清秀可人。


    還沒正兒八經談過對象的張康,已然像是被麵前的姑娘勾走了魂兒。


    “你別看我這個歲數,老戰友的兒子都可以自己出門去打醬油了。嗬……我也不怕你笑話,陳萍萍是我處的第一個對象,以前真沒和別的女孩子談過戀愛。”


    朱豔也被王宗浩退親,還跑去王家反退婚,搞得自己也很狼狽,又紅了眼圈:“我和王宗浩也是第一次訂婚,以前沒和其他人訂過婚。”


    她看出張康是個忠厚爽直的軍人,和翟惜墨說的一樣,他們有組織,在男女感情方麵絕不會胡來。


    “你放心!今後我們結婚,我絕對不會在你麵前提王宗浩或是陳萍萍。”張康立刻保證。


    此刻,他們之間缺少中間人幫忙打圓場,弄得雙方都好緊張。


    “但是,你要問我是不是喜歡過她……”張康感到臉龐像被火燒起來,心裏火燎急燎的,“我是喜歡過,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


    朱豔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麽看來,張康並沒有騙她。


    她心裏對退親一事非常痛苦,但心裏還是裝的王宗浩那個混蛋,她也不想撒謊說已經忘記了王宗浩。


    畢竟他們訂婚這麽久,早把王宗浩當做自己的男人,隻差越過雷池那一步。


    “沒事,我隨便問問,你不用多想。”朱豔輕輕一笑。


    反正她已經報複了王宗浩,現在她和別人訂婚,也管不了旁人在背後說三道四議論她以前的婚事。


    有些泥濘的岔路口,前來鎮上趕集的村民們背著背簍來來往往。


    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多看他們一眼。


    看得朱豔不好意思繼續站在岔路口。


    張康最後實在沒轍,見姑娘沒點頭答應他提親,但是也沒有一口拒絕,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嗯,下午你和媒人去我家吧。”朱豔咬唇,紅著臉點頭道。


    “真、真的?!”


    張康欣喜若狂,恨不得當場就把麵前的漂亮姑娘高高的舉起炫耀一下。


    既然兩人把話說開,張康也不是小氣的人。


    和姑娘頭一回麵對麵商談婚事,恰逢鎮上趕集的熱鬧日子,經過先前陳萍萍退婚之事,現在的張康多少學到了一點討好姑娘的招數。


    “你早上很早就出門了,還沒吃早飯吧?走,我們去吃餛飩。”


    連忙帶著朱豔,走向人聲喧嘩的市集,愣是拉著姑娘去了包子店,點了兩碗餛飩,讓姑娘吃飽了再回家。


    吃完餛飩,又去米糕店買了一包米糕,用紙包好塞到姑娘手裏,“帶著路上餓了就吃!這米糕很好吃,嫂子他們都很喜歡吃這家的米糕……”


    “哪個嫂子?”朱豔眼睛露出幾分警惕。


    “就是老翟的妻子啊。”


    張康撓著腦袋憨笑道。


    朱豔本來不會接受別人又是請吃餛飩,又是送米糕,不過既然張康一番心意,她也樂於接受。


    倆人混在人聲鼎沸的街上,各自心中都有些小激動。


    “不出意外的話,這次真的能結婚!”


    張康心裏暗自歡喜,開開心心的把姑娘送到另一邊路口,目送姑娘背著背簍回家,這才著急忙慌往家趕。


    回到家,張康把事情給爹媽說了一遍,急忙讓人去通知媒人李嬸。


    李嬸聽說張康已經與朱豔單獨見過,得知對方姑娘初步點頭,笑嘻嘻的說:“看來張家真是運氣好哇,我可聽說那朱家姑娘不但人才長得好看,更是一把幹活的好手。”


    “李嬸,我和朱豔結婚之後,會帶她去部隊隨軍,待會兒到了朱家,你也別一個勁誇她會收拾家務。”張康叮囑道。


    部隊家屬大院的軍嫂們,攀比的可不隻是會收拾家務。


    還得有文化,懂得許多他都不懂的知識。


    他提前打聽好了朱家所住的芝麻村位置,吃過午飯便和媒人李嬸去了朱家。


    到朱家的時候,朱豔父母請了牛工給他們家水稻田犁地,也才剛從田裏收工回家。


    “你們兩位是到我們朱家來的呀?”朱父褲腿挽到了膝蓋上邊,腿上還沾著一些稀泥巴,扛著釘耙回到家,便看到一個年輕人手裏拎著東西,和一個中年女人來到朱家門口。


    朱母肩上挑著扁擔,擔著一些豬草回來,看到自家地壩邊上的兩人,急忙觀察了一眼年輕人樣貌,猜到是張家來人提親,“你們是張家的人?”


    “是的,是的!”張康寬裕的臉龐露出親切而緊張的笑容,點了點頭,“叔叔,嬸子,你們好,我是張康。”


    “你就是昨天翟惜墨那小子說的老戰友?”


    張康用力點頭,生怕朱家兩口子瞧不起自己,“嗯!”


    “哎呀!早就聽說你們朱家生了個好姑娘,能說會道,人才也標誌,這不,張康才從部隊回來探親,聽說你們朱豔這姑娘呀,覺都睡不著啦。”媒婆李嬸一張嘴巴就把朱家兩口子說的眉歡眼笑,恭請他們進屋。


    朱家還沒吃午飯,這個時間,朱豔正在灶屋燒飯炒菜。


    聽說張康帶著媒人到家裏來了,整個人都燥起來,丟下鍋鏟出來打招呼,“李嬸……”


    “哎呀!朱豔啊,我們又見麵啦,你快去做飯。你爸媽種田回來該餓了,我們是吃了午飯才出門的。”


    李嬸笑容親和,讓朱豔先把午飯弄出來。


    看到朱豔,張康靦腆笑了笑,把手裏拎著的禮物放在堂屋的桌上,六斤掛麵、兩斤白糖,和二十個雞蛋,“不知道帶什麽過來,就簡單買了兩樣……”


    80年代初期,張康準備的這些禮品算是非常體麵。


    看到桌上放著的禮物,朱豔將頭埋得更低,紅著臉鑽進了灶屋。


    朱家兩口子洗了手,便在堂屋坐下,雙方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也沒繞彎子,跟張康詢問一些基本情況。


    “……叔,嬸子,我的情況比較簡單,家裏上有父母,還有個哥哥,和妹妹,他們都已經結婚好幾年啦。我去部隊之後,家裏都是哥哥嫂子照應。”


    朱父稍坐沉吟,問道:“你結婚的話,也是按照部隊規矩不給彩禮?”


    “嗯!”張康不知道為什麽老家相親,都會提到彩禮,他立刻正襟危坐,慎重說道:“我們部隊是有規定,所有人不管是首長還是普通士兵,婚禮一律簡樸舉辦。”


    “但是我可以給女方購買一些禮物,比如手表啊什麽的。”


    “你有票嗎?咱們這邊很難弄到票。”朱母說道。


    “這個不難,如果我需要買手表,無論如何都會托關係弄一張票。”張康緊張地脖子上汗涔涔的,衣領都被打濕了。


    李嬸捧著搪瓷缸,吹著水麵上的茶葉,笑眯眯的說:“人家畢竟是軍人,這關係肯定有哇。照我說呀,你們也別介意彩禮了,隻要朱豔嫁給張康,跟著他去了部隊,那以後每個月領的工資還不都是交給你們姑娘?”


    這話幾乎說到了朱家兩口子心坎。


    他們農村人,別說是工資,也隻是聽說那些捧公家飯碗的領工資。


    經過王宗浩退婚的打擊之後,朱家兩口子並沒有絲毫為難張康的意思,雙方直奔結婚的話題。


    “張康啊,既然你也是實心實意到我們家來,想娶我姑娘,我也把話說明白。”


    朱父喝著茶,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們曉得你身份特殊,隻能簡單舉辦婚禮,這方麵我們不會為難你。但是我們當父母的呢,希望,今後你們兩個結婚了,無論什麽事你能站在我姑娘前麵。”


    “我們朱豔人呢,能幹,也懂事,有什麽事情你們兩個好好商量。”朱母笑吟吟的說,她對張康非常滿意,這小子看起來就不是王宗浩那種二流子樣子。


    做事牢靠,今後肯定能當他們半個兒。


    還是部隊的幹部,將來肯定比王宗浩那混賬更有前途,莫名的,朱母覺得這門親事換對了。


    張康沒想到這次的婚事竟比他想象的還要順利,當場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麽表達感激。


    “叔,嬸子,你們放一百個心,朱豔嫁給我,絕對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有張康這番表現,當場,雙方都在商量婚期這種事情了。


    朱豔幾乎什麽話都沒插的上嘴,順從了父母允諾與張家的親事。


    雖然心裏還放不下王宗浩,但是一想到那個渣男,翻臉無情,便硬著頭皮答應張康的求親。


    ……


    當天下午。


    龍王村,林秀英帶著陳萍萍母女倆去了外村的一個算命先生家裏,給陳萍萍與王宗浩合八字,訂婚期。


    鐵柱放學回家之後。


    王紫如帶著鐵柱和寶兒,三人下去岩石地下的海灘上,打了一桶幹淨的海水。


    她發現寶兒有點輕微鼻炎,於是把海水打回來倒進幹淨的大鐵鍋燒開,冷卻之後,用海鹽水給孩子洗鼻子。


    約莫去了兩個多小時,林秀英滿臉喜悅的回到家。


    見到女兒和大兒媳婦,林秀英便把兜裏算命先生寫的東西拿出來,“紫如!婚期訂了,就是下個月初八。”


    “下個月初八?也隻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啦。”


    王紫如接過算命先生批的八字與婚期,打開看了一眼,轉手遞給李慧,“大嫂!宗浩結婚要讓你和大哥跟著操勞了哦。”


    “一家人還說什麽操勞的話?”


    李慧笑著說。


    她心思細膩,小叔子結婚的話,王家親戚與宗親也不少,至少得準備十幾張酒席,另外就是給女方買一套衣服。


    另外還要承擔女方做陪嫁家具的全部工錢。


    “對了,媽,那天萍萍媽是不是說讓咱們彈兩床棉被?”王紫如和大嫂不約而同想到了婚需品置辦一事。


    林秀英回頭看了看長媳,曉得萍萍媽一向喜歡占便宜,又生怕自己記錯,“萍萍媽親口說的是兩床新棉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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