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州能言善道,與霍曦東沉默矜持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從一上車,他的嘴就沒停過,跟葛三強從天文聊到地理,把葛三強這個井底之蛙聽得一愣一愣的。


    在心裏簡直把霍曦東的這個大哥奉為了無所不知的神隻。


    接下來,話題便不著痕跡的轉到薑眠身上。


    “弟妹,聽說你也是京市人,你父母是幹什麽的?家裏還有些什麽人啊?”


    霍廷州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薑眠的資料很空白,她自己獨立一個戶口本,親屬關係什麽的都很含糊。


    不過這話打探的意思太過明顯。


    薑眠還沒開口,霍曦東先不樂意了。


    坐在中間的男人啪的一聲合上腿上的文件,扭頭看向他大哥。


    語氣低沉而又不悅:“我看你不是來海城出差的,是來替爸媽打探消息的吧?”


    霍廷州也不生氣,反倒理直氣壯。


    “你一聲不吭的就把婚結了,還讓姨媽瞞著爸媽,我這個當兄長的問都不能問了?”


    “問了又如何?不滿意的話難不成還想逼著我離婚?”


    霍曦東挑眉,目光直直撞向他這位兄長。


    兩人之間一見麵就劍拔弩張。


    小小的車子裏,連空氣都凝結了,駕駛室開車的葛三強頭都不敢回。


    “別吵了!”


    薑眠一句話打碎了空氣裏的薄冰。


    “大哥說得對,既然結婚了,作為一家人很有必要開誠布公。”


    薑眠說著,半個身子往前傾,越過中間的霍曦東,看向霍廷州的眼睛。


    笑眯眯的道:“可是大哥,我家情況有點複雜,容我回去後給你做個詳細的書麵說明!”


    “額……好……好的!”


    霍廷州沒想到資料空白的薑眠這麽坦蕩,反而把他給整不會了。


    “吱!”


    前頭開車的葛三強突然來了個急刹車。


    後座上的三人由於慣性身體瞬間前傾。


    霍曦東下意識的伸手攬住旁邊的薑眠,而霍廷州則抓緊了前麵的椅背。


    “怎麽回事?”


    霍曦東不悅的問。


    “團長,前麵有一群羊!”


    葛三強扭過頭來解釋。


    薑眠抬頭,透過車子前麵的擋風玻璃看過去,前麵灰黃的土路上,的確有一大群綿羊。


    一個包著頭巾,穿著藍布衣服的女人正拿著一根鞭子,驅趕著這些綿羊,想要給後麵的車子讓出一條道出來。


    然而羊群數量太多,一時半會兒的不聽使喚。


    等那女人微微側過頭的時候,薑眠才發現,她不是別人,正是農場的知青趙楠。


    想到趙楠是霍廷州的初戀,薑眠下意識的扭頭去看霍廷州的表情。


    然而霍廷州似乎並沒有認出趙楠,隻淡淡的掃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你,下去,幫趙楠趕一下羊群!”


    也不知道霍曦東是不是故意的,竟然開口讓葛三強下車幫忙。


    葛三強聽令下去了,霍廷州則不可思議的抬起了頭。


    薑眠注意到,他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往前傾了傾,抓著前頭座椅的手也很是用力。


    前麵的女人正跟葛三強說著什麽,然後把鞭子交到了葛三強手裏。


    自己往旁邊讓了讓,側過頭來,對著車裏的霍曦東微微點了一下,算作打招呼。


    隔著車窗玻璃,她也沒能第一眼認出霍曦東旁邊的霍廷州,隻以為是哪個城裏當官的。


    “不去打個招呼?”


    霍曦東偏頭,看好戲似的支著下巴,望著他哥問。


    霍廷州當然知道霍曦東想看些什麽,但他忍了又忍,終究沒有下車。


    葛三強把羊群趕到邊上,把鞭子還給趙楠,重新返回了車裏,發動了車子。


    車子緩緩從站在路邊的趙楠身邊駛過,車裏的霍廷州跟她隔著一道車門擦身而過。


    但霍廷州始終目視前方,再沒看她一眼。


    霍曦東有些失望,旋即坐直了身體,語氣冰冷道:“你還是那麽無情!”


    霍廷州嘴唇動了動,想解釋,卻又覺得解釋有些多餘。


    “大哥是不想下去讓趙楠難堪!”


    一旁的薑眠一語道破了霍廷州心中所想,驚得後座的兩個男人都扭頭看向了她。


    薑眠聳聳肩:“倘若是我淪落成這樣,我一定不希望在我最狼狽的時候,跟衣著光鮮的初戀再次相遇!”


    此話一出,霍曦東眸色動了動。


    霍廷州則在短暫的驚訝之後,緩緩露出一絲笑意來。


    他這個人斯文俊雅,笑起來的時候不像霍曦東的冷淡,而是多了幾分暖意。


    由於基地的建設工作還處於收尾階段。


    霍廷州提前到來,霍曦東本想給他安排在部隊內部的招待所裏住一段時間。


    誰知霍廷州不願意,說要住家屬院!


    霍曦東隻好在自己的書房給他搭了一張行軍床,讓他將就將就。


    “這裏條件不比京市,夜裏涼,我讓薑眠給你加了一床被子,起夜的話就去後院兒,那裏有茅房!”


    霍曦東指著屋裏的環境給霍廷州介紹道。


    霍廷州四下打量了一番,抬頭就能看到蓋著瓦的屋頂和房梁。


    隱隱有些滲水的土牆以及腳下黑乎乎的泥地板。


    無一不在向他講述自己這個弟弟這些年來的辛苦。


    “你調回京市的事是怎麽打算的?”


    霍廷州坐在行軍床上,望著抱著肩,倚在門口的霍曦東問。


    “一切遵照上頭指令!”


    霍曦東言簡意賅,並不想就這個話題多談。


    霍廷州又指了指隔壁:“那她呢?你打算什麽時候跟爸媽說?還是想一直瞞下去,回京後再說?”


    霍曦東扭頭,隔著堂屋,朝另一個房間望了一眼。


    “無所謂,都行!”


    霍廷州默了默,霍曦東見他沒話可說就打算離開。


    “唉!”


    霍廷州叫住他,猶豫了半晌,開口道:“把你幹活兒的衣服找一身給我!”


    霍曦東知道他想幹嘛,於是說:“我的衣服大都是軍裝,你就從你自己的衣服裏麵挑一身不顯眼的去。


    你跟楠楠姐之間,不是說你穿什麽就能消滅你倆的差距的。


    楠楠姐比你想的要堅強很多,她能坦然麵對的!”


    霍曦東說完,帶上門走了。


    霍廷州望著門口,想了想,兀自搖頭一笑。


    不知什麽時候起,這小子居然比他這個大哥還要沉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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