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運達和眾壯丁被押解到“保定軍校”。


    一九零二年,滿清政府在直隸保定開辦了“保定北洋陸軍速成武備學堂”。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推翻了滿清政府。國民革命政府將“保定北洋陸軍速成武備學堂”改稱“保定軍校”。後來,國民政府在廣東開辦了黃埔軍校。開辦了十一年的“保定軍校”停辦,占地三千畝的“保定軍校”就成為新兵集訓場地。


    孫運達被入編班、排、連、營後,開始新兵訓練。每天天不亮起床,跑步到操場,列隊、點號、走操。凡遲到或不到位者均被拉出隊列鞭笞。孫運達認真操練、動作正規、嚴守軍紀,就好象天生的當兵料。隻要教官一示範,就能象一個老兵那樣操練。孫運達很快掌握了立姿、跪姿、臥姿射擊要領。第一次實彈演練,十發打了滿環。這真是天下奇聞,驚得那些教官都瞠目結舌。手榴彈投擲,孫運達一甩手就投出二十三丈。教官說,新兵群裏出了個將軍料!教官發現人才,馬上報告軍部,指任孫運達為新五連連副。教官認為孫運達是奇才。教官為了證明自己的判斷,有一點時間也要找他聊天。從記事、上學、愛好、反複地盤問,孫運達隻字不提自己的童子功和五台真功。孫運達平時就不善言談、特別是和不熟悉的人。所以教官也問不出真話。孫運達卻從教官嘴裏套出了實情:這次保定府招新兵、抓壯丁共計五百餘人,短訓後開赴南方。孫運達想,南方正鬧共黨,北方正鬧小鬼子,小鬼子霸占中國東三省不去打,反而去千裏開外的南方去打“家裏人”。孫運達想,自己不定哪天就撒鴨子――溜了。


    這天夜裏突然吹響集會號,把新兵列隊押往火車站,上了一列悶罐子車。這列車每節車廂有兩個荷槍實彈的押運兵把守車門。從保定府上車時,每節車廂上三十人,一個連占兩節車廂。這列車走走停停,隻要一停車,便上新兵。走了不出四站,每節車廂裝了四十多人。車上人多,悶罐裏充滿了人肉味、汗臭味、尿臊氣,嗆得人喘不過氣來。人多天熱,那汗珠子直砸腳麵。孫運達是連副,就守在車門邊,透過門縫可以通風,還可以看火車頭摘勾、掛車、加煤、上水。在火車南行中,不時和押運兵嘮嗑。


    這節車廂兩個押運兵是老兵油子。被抓了一次壯丁,半路開了小差。賣了三次兵。隻打過一次小仗。打仗時往天上放了兩槍,扔下槍就跑了。跑回來後又賣過一次兵,得了五十塊大洋。――他不怕說實話,他也不怕被當官者聽見。他什麽都不怕。但有一條,問他這次兵車去幹什麽,開到哪裏去?他卻閉口不談!他說他知道幹什麽,但他不能告訴孫運達。天快亮時,孫運達看到了他最熟悉的高塔和十裏城牆。看著高塔,嘴裏不住地念叨:“是正定,對,是正定府哇!”押運兵問道:“你是正定人?”“俺是正定人。”押運兵說:“那,咱還是老鄉哩。”“你住哪條街?”押運兵說:“俺住東關外老營裏村。”“俺就住城裏胡家祠堂邊。”押運兵問:“那你可認得胡堆兒?”孫運達沒有直接回答,就問:“你認得他?”押運兵說:“俺可和他見過一麵,但時間長了,也認不清了。就隻知他可是正定府的一大好人,人稱‘胡地方’呢!”孫運達看了看周圍,小聲說:“俺和他當然熟悉。你看我是誰?”二人越說越近乎,這才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二人年歲相仿。那押運兵說:“那得讓我好好看看。”車廂內隻吊一盞馬燈,光線昏暗。押運兵看了半天,突然跪在地上,激動地兩腿亂顫,說:“呀呀,怪我有眼無珠,原來是恩人胡大哥,請大哥原諒!”


    兩年前,此人第一次被抓壯丁時,正好被孫運達碰上,把抓壯丁的三個兵痞給打跑了,救他一次。所以他感恩在心。孫運達一把扶起押運兵,說:“你是老總,我們受你監管,你就別施大禮了。現在我問你,這列車開到什麽地方?”押運兵向周圍看了看,小聲說:“告訴胡大哥,上峰說,這車沿途上兵千餘人,全去湘贛邊界打共黨。”孫運達心裏掠過一絲震驚。又問道:“打仗用的家夥呢?”押運兵說:“告訴胡大哥,兵器彈藥全裝在後邊車廂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押運兵忙把自己坐的草墊移過來說:“胡大哥,你趁天亮前,快睡一會兒,這車得走幾天哩。”


    孫運達坐在草墊上不敢睡覺,兩眼盯著車門,看新兵上車。火車走了一會兒就到了石門,這次停靠時間長。兵站正給兵車送來早飯。早飯就是棒子麵窩窩頭撈鹹菜、喝涼水。從石門開車不久就停靠在一個小站上,太陽偏西,火車才開動。又走了一個時辰火車喘著粗氣進了順城車站,一下子上了幾百個新兵,就象蝗蟲一樣擁擠上車。孫運達這兩節兵車裝夠了一百三十人,再上人,就要擠出人命來了。這次擠上來的新兵中,有一個被捆住雙手硬塞進這節車廂。孫雲達擠過去把繩子給這人解開。這人衝過人群就想跳車。


    孫運達一把拉住他:“老鄉,你跳車等於自己找死。我問你,你為何被人捆住?”


    這人瞪著雙眼,指著渾身的傷痕說:“俺就是不想當兵!俺要回家,俺跑了三次都被人抓回來,打死我也不當兵!”孫運達說:“誰不知‘好鐵不打釘,好人不當兵’這句話?可胳膊擰不過大腿呀!你何必那麽拗呢?”順手把這人拉過來,讓他坐在草墊上,說:“老鄉,先消消火,坐下休息休息再說。”


    這人說,前天,他去順城府想給女兒珍珍買幾尺花布,抽閑暇逛逛府城,走到城南關,就被抓了壯丁。有錢人家子弟為了不當兵,專門找人去頂替,頂替一次要收一次大洋。但這些人無人可頂替,就勾結官軍去抓壯丁。抓到壯丁後,就頂有錢人的一個名額。抓壯丁者收了錢。被抓壯丁者稀裏胡塗替人家擋槍眼、當炮灰。他就是這樣被抓的壯丁。二人一拉家常,他激動的情緒平靜了許多。二人越聊越近乎、越知己,這時天就黑了。一車新兵都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正是多春多夢的年歲。火車一開,人們困得東倒西歪,你擠我、我靠你就都睡覺了。見“老鄉”睡著了,孫運達的瞌睡蟲也上來勁了。睡夢中覺得雙腳被人壓著,動彈不得。又過了一會兒,雙腳被壓麻了。他在夢中抽動了一下雙腳。他這一抽動,卻將“老鄉”挑起三尺高,砸倒三個人,驚醒了一大片。孫運達聽到叫罵聲才睜開了眼睛。有幾個人一齊動手,扭住“老鄉”一邊打一邊罵親娘祖奶奶。孫運達知道是自己闖的禍,人多擠不過去,大聲叫喊押運兵過去製止,押運兵也被他們打倒。一看要出亂子。孫運達就一個“旱地拔蔥”,從人們頭上飛過,還沒落地,就雙掌拍過去。“老鄉”的衣服被撕爛了,臉被打腫了。


    孫運達說:“老鄉們,咱們都是被迫離家舍業聚在一起,誰有個不周不到的,大家謙讓點。車廂人多地方小,咱們互相忍耐點,剛才之事,全是由我引起的,我向大家賠禮、認錯!”


    幾個挨了孫運達打的人心中不忿說:“我們可不認你這狗屎官,少來這套。誰欺負俺們弟兄也不行!”


    孫運達聽此話知道碰見“茬子”了,抱拳說:“小弟不才,讓我當個連副,我隻能順應施之,無企求。咱們無怨無仇,有點磕碰,有些不當,還望各位老兄海涵!”幾個卻是老兵油子,對軍旅之事,熟之又熟。一個個惡眉惡眼地看著孫運達。挑頭者說:“咱們哥們走南闖北,從沒受過這窩囊氣。今日讓咱們碰上了,咱們就忍了嗎?”同夥呼啦站起來說:“不能!”說罷推開外圍,擠過人群直逼孫運達。車廂裏睡覺的人全被吵醒了。大家站起身來,一下子亂了套。孫運達高喊道:“大家安靜!”轉頭對那幾個人說:“各位老兄,你們是讓我跳車呢,還是讓我躺在你們麵前?”那夥人說:“你跳車就便宜你了。”孫運達說:“那好,這麽辦,我就站在這裏,隨你們打,我決不還手!但要說明了,你們人多勢眾,隻能打我一人。如你們傷別人一指頭,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挑頭者說:“嘿,你還挺仁愛哩!我知道你會二踢腳、震腳風,有啥了不起?你會的別人也會。兄弟們,別讓他嚇唬住!別說讓我們一夥人打你,就我一個人打你也夠你戧了!”他說罷揮手一拳打孫運達下襠,接著,這夥人一擁而上,圍住孫運達。他們打了有一刻鍾,手腳都打疼了。身子覺得有些累了,一看孫運達穩穩站在那裏紋絲沒動。臉上、頭上無血無傷!挑頭的嚇得鼻子尖直冒汗。心想,這小子功夫不淺哪!今日可碰上硬茬子了。這可怎麽辦呢?心生一計,說:“弟兄們,他叫咱們打,咱們還沒打高興,那咱們將他扔下車去,讓咱們看看他還有啥法沒有?”押運兵用槍指著這幾個人說:“你們敢扔人,老子可開槍啦!”挑頭的說:“當兵的,少來嚇唬人。你拿著槍比畫誰?你覺得在你手裏是杆槍,在三爺眼裏還不如燒火棍子哩!”兩個押運兵知道碰見痞子了,也不敢硬幹,再看孫運達無傷無恙,就說:“別再惹事了!”那挑頭的轉臉對孫運達說:“我看你是條漢子,我還想試試你的功夫,把你扔下火車,你敢不敢答應?”孫運達一指東方,說:“老兄,你看,天都快亮了。你們也打了,我也累了,該讓我打個盹了!”挑頭的說:“三爺我心不服!你若讓我把你扔下去,你還能活著回來,那才叫我五體投地拜你為師!”孫運達說:“我也沒啥本事,把我扔下火車,不是摔死就是被火車軋死,與你有何好處?”挑頭的說:“我看你功夫可不一般。你不這樣,我怎能拜你為師?”孫運達看此人和自己年紀相仿,生的粗俗,說話粗魯,有歪點子,但不是惡人。想露一下真功來震懾這幾個痞子,說:“好吧,咱們玩一把!”挑頭人一看要動真格的,卻打了退堂鼓,說:“算了吧,我剛才說的話就算放個屁吧。千萬別拿小命來鬥法!”孫運達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挑頭者說:“大家都聽好了,摔死、軋死我可不負責任。另外,要跳車你自己跳。如果你自己跳車,又活著回來,我們在場的哥們都拜你為師!”一夥人也鼓唇搖舌相激。一些人為此捏一把汗,大家都沒了困意。火車還在大地上飛奔。


    剛剛被這夥人打的鼻青臉腫的“老鄉”擠過來說:“我說大兄弟呀,咱們可不能拿小性命當兒戲。先前你還勸我,現在我想通了,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就跟這位三爺說和了吧!”孫運達拍拍他的肩頭說:“你放心,我和他們玩一把!”說完,孫運達推開大鐵門,一個雙腿跳,隻聽“嗖”一聲,不見了蹤影。


    兩個押運兵瞪著血絲眼說:“你們將受軍法懲處。”挑頭的一見也傻了眼。後悔自己激將,將一個大活人激下火車。那不死也得傷,都是哥們兄弟,就為一點小礙,非逼人家跳車,這不是自己造孽嗎?


    且說孫運達,就在雙腳跳那一瞬間,一提丹田氣,順火車的慣力向前飛躍。又一提氣,輕輕跳到悶罐子車頂棚上。坐在那裏,飽吸一頓清爽的空氣。隻是火車頭不時吹過來那帶碎煤屑的煙灰,嗆得喘不過氣來。又扒往悶罐車邊沿,斜身子探進鐵門,一個狸貓跳,就進了悶罐子車。整車廂人都如夢中一樣,楞了好一會兒,突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那兩個押運兵高喊:“神功大俠!”那挑頭者趴在車上磕響頭,一口一個師傅。他那一夥人也爬在車上認師傅。孫運達說:“大家有幸集在一起,應該互相關心照顧,不應該以強欺弱、以多欺少!”挑頭的哭著說:“師傅,我今天算是認識好人了,今天,你無論如何也要收下俺幾個當徒弟!”孫運達說:“咱們有難一路相幫就行了,拜什麽師?收什麽徒?你帶頭多幹點好事,比拜菩薩還頂事哩!”“老鄉”慢慢湊過來,拉住孫運達的手說:“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你對我的好處!這次既被抓壯丁,我跟你走,聽你的吩咐!反正也回不了家了。家裏還有娘倆。願怎麽過就怎麽過吧!反正這次上前線,不死就活……也許死了連一把骨頭都回不了家!”漢子說罷哇哇大哭起來。孫運達扶住他說:“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麽?這叫塞翁失馬――焉知禍福?甭哭,車到山前必有路,向前看!車廂裏的壯丁開始活躍起來。兩個押運兵開始訓話:“不許大吵大鬧,不許惹是生非,到點吃飯。告訴大家,到站點時不可亂喊亂叫、下車奔跑。沿途都有特務兵巡邏,他們可以隨意開槍!”火車終於開始減速,慢慢停下來。站上給每節車廂送來大米飯、玉米麵窩窩頭、撈鹹菜、南瓜湯、西葫湯。這些新兵早就餓得前心貼後心了,所以大家饑不擇食、狼吞虎咽。有孫運達在場,車廂沒有了混亂的局麵,一來孫運達是連副,二來都尊他為“師”,所以他說一句頂十句。但有的車廂發生新兵鬥毆事件,有兩個帶頭鬧事的被特務兵當眾槍決。


    火車在這個車站更換車頭,又停了有小半天才開始啟動。孫運達看大家都吃了飯,這才啃了剩下的窩窩頭,喝了幾口水,想坐下來安定安定。“老鄉”又擠到他身邊,說:“大兄弟,那漢口在啥地點?是不是到了中國的最南邊?”孫運達說:“我聽說漢口在江邊,是不是到了中國的最南邊,我也說不準。”“老鄉”聽完又哭了。孫運達說:“大兄弟別哭,光哭也哭不到家了。碰見啥算啥吧!我問你,你是哪裏人?知道了這些,咱們也好互相幫助、有個稱呼呀!”


    一提起家來,“老鄉”哽哽咽咽,說“俺家在順城府皇台鎮灣道山。俺叫周顯亮,今年二十五歲。家中有哥嫂,還有俺那口子和俺三歲的小妮子,….”孫運達聽後也自報了家門。孫運達比周顯亮大一歲,二人以兄弟相稱。周顯亮這才高興得笑了,說:“俺遇見了好哥哩,你是我的恩人,如不是你相救,俺早就讓人打成肉餅了!”孫運達說:“那夥人也不是惡人隻是以眾勢人,有欺弱逞強之心。”周顯亮附到孫運達右耳說:“聽他們說,他們一夥人專門賣壯丁、當兵痞、賺大洋的!”孫運達點點頭,就去叫打架挑頭的那個人。一聽孫運達叫他,顧不上睡覺,爬起身來畢恭畢敬跪在車板上說:“請師傅指教。”孫運達說:“你們幾個可是被抓來的壯丁?”


    他說:“小徒實話實說。俺先自報家門,俺叫王殿富,大名府人氏。俺們一夥人都是賣壯丁而來。有錢人家的孩子不當兵,俺們就頂替。俺賣了三趟了。俺們拿了錢,就隨大兵去駐防地,如逼俺們上前線,俺們也就是向天上放空槍。瞅冷子扔下槍,脫了軍裝,俺們就溜回家。鄉親們都稱我們是兵痞子。俺如說一句假話,請師傅將俺們扔下火車,俺無一句怨言!”孫運達拍拍王殿富的肩頭說:“我想問問你們,這次準備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再開小差?”王殿富兩眼向四周溜了兩下,小聲說:“告訴師傅,根據俺們的經驗,火車頭前三節是長官車,後三節是押運兵宿營車、彈藥車。我們提前打聽到了,這掛車沿大站上壯丁、送給養。開到漢口,然後過輪渡,開到湖南再開拔到江西,去大山裏打共黨。俺們計劃,在漢口過江時如正好是深夜,俺們就開小差;如正好是白天,那就等過江後的深夜再開小差。我們順江而下,趕到南京,再渡江到浦口坐火車到濟南。我們就可回大名府。這個打算隻告訴師傅,你可千萬不能告訴當官的。如當官的知道了,俺們這幾個人的腦袋就要動動窩了…”….孫運達聽了王殿富的話,心裏有了譜。王殿富說:“聽師傅話,隨便問什麽,凡是知道的,都告訴師傅。師傅要我們幹啥,俺會聽師傅的安排!…”.周顯亮還在一邊抽抽答答哭泣,孫運達又到他身邊說:“別哭別哭,你先穩住勁,到時再說。你先睡會兒,精神就會好些。”


    火車繼續向南奔跑。這時的山多了,水多了,風景也多了。孫運達看車外景色和北方不一樣,估計快到漢口了。過了沒有一個時辰,火車一聲長鳴,減慢了車速,好象進了大站。車一停,當兵的便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荷槍實彈,圍住這掛車。接著給養人是肩挑竹筐給送來糙米飯、青菜湯。車上的新兵們你爭我搶,搶吃爭喝。火車停靠一個時辰,開始慢慢開動。來到江邊,爬上一艘船,甩下幾節車廂,退出車頭,又推進幾節車廂。來回推了幾趟,便把這掛車分解裝上輪渡船。輪渡船在浩瀚的江水中行走,不知走了多少時間。輪渡上的燈光照亮漆黑江麵。輪渡靠了岸,火車頭又開始連體車廂。孫運達仔細觀察火車摘鉤掛車操作程序,一直到火車啟動。王殿富一夥人並沒有行動。孫運達問:“你們為何不動身?”王殿富說:“師傅不發話,俺幾個哪能擅自行動?”孫運達說:“咳,你們能走幾個算幾個嗎,等什麽我的話?”王殿富說:“不行,我們聽師傅指揮。師傅,我是這麽想,這次開小差,咱們一個不剩――都走!”孫運達聽了王殿富的話,頭腦中立刻形成了一個大膽的設想。於是將周顯亮也叫過來商議此事。小聲說:“不瞞你們,我想幹一件掉腦袋的大事,你們怕不怕?”王殿富說:“隻要師傅不怕,咱也不怕。”孫運達說:“我想讓這列火車上的壯丁都開小差,決不當炮灰!”王殿富和周顯亮問:“師傅,咱有啥法讓火車停住?”孫運達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二人聽了表示同意。


    火車繼續往南飛奔。一個押運兵靠著鐵門抽煙,一個押運兵摟著大槍打瞌睡。孫運達說:“既然你二人同意,必須做這幾件事。一,王殿富組織你的弟兄們,互相告訴其他新兵、壯丁,火車一停,就跳車逃跑。要分別向火車東西方向跑。不可順鐵道線跑。二,要及時引導壯丁們逃跑。而且要由你們組織疏導。三,你們要組織人,要守住每節車廂的押運兵。先下槍,如果反抗,就捆起來。四,如此事追責,你們一律稱是‘胡堆兒帶頭幹的,這個人是直隸正定府人氏。’就這麽說!”王殿富說:“師傅,前三條我們辦得到,這最後一條,打死我也不能說。”周顯亮說:“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認準了老兄,哪兒也不去,就跟你走!”孫運達說:“咱們閑話少說,你們去準備。我來製服押運兵。”王殿富和周顯亮慢慢回到人群。孫運達拍醒打瞌睡的押運兵說:“老鄉,對不起了。”順手把那杆槍拿在手中,一揮手就把槍扔到車廂外。押運兵一驚,孫運達說:“你就坐下休息吧。”對麵押運兵端槍、拉栓就要開槍,孫運達順手甩出手中的窩窩頭打在押運兵的臉上。押運兵捂臉時,孫運達已躥到麵前,伸手奪過那杆“漢陽造”,兩手按住槍杆和槍托,往腿上一磕,把大槍磕成兩截。這一幕被車內新兵、壯丁看個真切,個個驚歎不已。那個押運兵撲通跪在地上說:“大俠饒命,我有眼無珠,饒了小的不死。”孫運達也不說話,拉開車門,往上一竄,一個倒卷簾,上了車廂頂。這時火車還在夜色中奔跑。孫運達彎著腰在車頂上一氣跑到末尾第三節車廂。扶著井字梯子下到兩車廂中間的掛鉤處,拉開掛鉤把手,後三節車廂被甩開。孫運達又翻身上了車頂向火車頭方向飛跑,一氣跑到離火車頭第三節和第四節車廂處下去摘了鉤。火車頭拉著前三節車廂鏗鏗鏘鏘向前跑。此時已過了子時,當官的可能早已進入夢鄉。孫運達眼看這些被摘的車廂越走越慢,這才一個跟鬥翻到地上。有一節車廂的押運兵正在喊叫,孫運達甩一塊石渣便將這個押運兵打倒。孫運達拉開車門喊:“長腿的快跑,順東西方向跑!”王殿富和周顯亮一看火車停下來,馬上大喊大叫,帶頭跳下車廂。新兵、壯丁們如脫韁的野馬紛紛跳車逃跑。各車廂的押運兵有的隨大流跑了,有的被新兵捆倒在一邊,有的則被眾人打死。孫運達趕過來尋找王殿富和周顯亮,這幾人已沒了蹤影。他走到兩個押運兵跟前說:“老鄉,我不為難弟兄,願回家就趕快跑!”押運兵說:“大俠,我們不是不想回家,可我們是在案人員,這樣跑回家被抓肯定槍斃。大俠可憐我二人,隻要打傷我們,我們就可以推脫幹係。”孫運達說:“好,你們別嫌疼!”孫運達沒敢用勁,隻在二人大腿和胳膊各拍一掌。一個胳膊被打斷,一個大腿關節被拍錯了位,二人隻好躺在火車道旁呻吟。孫運達說:“若問此事始作俑者,你二人可如實秉告:“正定府胡堆兒所為!”


    孫運達見新兵、壯丁已四散逃走,鬆心地舒了口氣。看四周一片漆黑,馬上離開這是非之地。南方的雨說下就下,把孫運達淋成落湯雞,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泥水路上。正在行走中,突然在路邊閃出一條身影,說:“老兄,我等你多時了。”一聽口音卻是周顯亮。孫運達說:“你還不快走,一到天亮,就該大搜捕了,咱們北方人讓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你就逃不掉了。”周顯亮說:“我跟著你膽子就大了,你走到哪兒我跟你哪兒!”二人在漆黑的雨夜裏一腳深一腳淺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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