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荊一役是盤大棋,曹昂作為執棋者,他不可能隻把目光聚焦一處,從而忽略整個大局的走向。


    曹昂發動伐荊的目的有很多。


    幹掉劉表。


    拿下荊州。


    解決隱患。


    凝聚一心。


    ……


    這些曹昂都想要。


    但也恰是想要的太多,所以曹昂走的每步路,尤其是在新野之際,知曉到荊州的種種變化,曹昂就在暗暗改變些策略。


    比如,最初要動的於禁所部。


    可不管是攻打新野城,亦或是奪取朝陽城,曹昂都沒有叫於禁參與其中。


    因為章陵郡起的風波,一場針對漢水以北及章陵的區域,將會迎來一場大震動,曹昂要以此緊迫感,還有傳遞的寒氣與危機意識,叫參與其中的每名將校,每部營校,都緊繃起一根弦,繼而達到他的目的之際。


    彼時的育陽,卻呈現另一種態勢。


    將軍府。


    “將軍,這幾日撒出去的遊騎,還有在各處駐紮的兵馬,抓到了近百餘眾形跡可疑之人。”


    一名將校,神情嚴肅的抱拳行禮,“這些人已移交給親軍校尉部了,將軍,是不是南陽出什麽事了?”


    “不該問的,不要問。”


    於禁低沉的聲音響起。


    那人立時低下了頭。


    “傳令下去,命各部提高警惕。”於禁眼神淩厲,看向那人道:“要是敢有一人,通過所設防區,將前線的真實戰況,傳遞到南陽境內,那就等著被連坐吧!”


    “喏!”


    那人當即抱拳喝道。


    可他的心底,卻生出驚懼。


    他有些想不明白,明明伐荊前線,各部頻有勝績出現,可為什麽就不把這勝績,傳回到南陽去呢?


    這可是絕佳的提振手段啊。


    諸如這類想法,可不知此人有,在於禁麾下不少將校中都有,但他們雖說有疑吧,卻不敢提出來。


    ‘公子這手段,真是高明啊。’


    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此刻的於禁心底卻生出感慨,‘真是沒有想到,在南陽境內,在汝南境內,居然會有那麽多仍不死心的家夥。’


    原本對於己部留守育陽,不能隨中軍主力參戰,於禁是有想法的,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事情的發生,卻叫於禁改變了想法。


    是。


    在過去的動蕩下,南陽也好,汝南也罷,亦或是廬江、九江之地,有不少宗族跟群體被抓被殺。


    可仍有很多沒有涉及其中。


    這其中,就包括討袁結束後,從汝南、廬江、九江被強遷到南陽的諸族,他們累世積攢的財富,關鍵是在當地的人脈網,被曹昂給連根拔起轉移到南陽去了,這其中有怨言的不再少數。


    但在這亂世下,他們比誰都更懂隱忍。


    也是這樣,使得沒有動蕩下,他們是一點事都沒有。


    但有了事就不同了。


    ‘也不知今下的宛縣,今下的南陽、汝南各地怎樣了?’想到這些的於禁,一想到前幾日收到的消息,他的心難免忐忑起來。


    因為有意傳播的一些消息,已經使多地人心騷動起來,甚至哄抬糧價、布價等事層出不窮。


    ……


    於禁所憂的事,依舊在持續著。


    與育陽,相隔數十裏外的宛縣,形勢顯得是異常緊張與微妙。


    南陽太守府。


    “西鄂來報,治下糧、布、鹽等價再度遭到哄抬,期間被監視的一眾群體,在暗中散播我軍在前線失利的謠言,致使西鄂人心惶惶。”


    “博望來報,與十日前相比,治下糧、布、鹽等價翻了近七成,博望治下似出現了宗賊跡象,如今……”


    “順陽來報……”


    “冠軍來報……”


    “汝南匯總來報……”


    在正堂內,一名名書吏先後起身,如實將接收到的各項實況匯總講明,而在一處,十餘眾書吏忙碌著標注。


    負手而立的滿寵,臉色陰沉的盯著眼前輿圖,他想到在這次伐荊之戰中,會有一些人坐不住,想要從中謀取私利,但他明顯是錯估了一些人的下限!


    盡管在過去,南陽也好,汝南也罷,已經殺了不知多少人,可依舊沒有能起到震懾作用,或許更準確的來講,是這刀沒有砍在自己身上,在絕對的利益麵前,在特殊的境遇下,就會讓一些人抱有僥幸心理,覺得自己就是例外。


    還是公子有先見之明啊。


    一想到這些,滿寵這心底生出感慨,如果不是因為伐荊一戰的打響,這些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還不知要蟄伏到什麽時候呢。


    隨著南陽的持續治理與發展,這些掌握著不少資源與財富的人,勢必會跟著一起水漲船高,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留著他們,無疑是留下一大隱患!


    “都退下吧。”


    在一道道實況標注清楚後,整個南陽是何種情況,皆在滿寵的眼前,可壓抑的正堂,聚集的這些書吏,無不是緊張的站著,但在聽到滿寵所講,這些人沒有任何遲疑,低頭就朝堂外退下。


    局勢愈發危急了。


    如果鎮南將軍府,南陽太守府,不對今下的事做出果斷措施,那愈發動蕩的局勢,將威脅到整個地域的安穩。


    這可不止南陽一地。


    “文和先生,今下這局勢,你是怎樣看的?”


    這堂內,隻滿寵一人,可此刻的滿寵,卻張口道。


    此間無聲。


    但滿寵卻一點都不急。


    過了十數息,一處屏風後,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賈詡麵無表情的走出。


    滿寵看了眼賈詡,隨即又看向眼前輿圖。


    “火候差不多了。”


    賈詡垂手而立,語氣淡漠道:“親軍校尉部已將一應群體反複篩查了,上名單的那些人,還有他們的宗族,都是要清理掉的。”


    “公子領軍在前線,取得的進展不錯,再繼續添柴意義已經不大了。”


    “滿君可以以鎮南將軍府的名義,向各部傳達軍令了,在各地的親軍校尉部,會協助行動的。”


    “來人啊!!”


    滿寵聽到這話,立時就轉身喝道。


    “在!”


    堂外立時響起喝喊。


    滿寵垂著的手緊攥,為了此刻他已經忍耐很久了,因為南陽、汝南境內出現的一些事,已經影響到鎮南將軍府過去的種種部署,甚至有不少人為此派人質問,但對於這些,滿寵都沒有理會。


    他知道,除賊計劃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到徹底!


    隻有把賊都除掉,把他們的家產悉數查抄,唯有這樣,不管是對今後四郡的治理,亦或是接下來的伐荊之戰,鎮南將軍府都將不會為錢糧而犯愁了。


    賈詡站在一旁,聽著滿寵異常冷靜下,所講明的道道指令,在他的心底生出唏噓,他是愈發敬佩曹昂了。


    即便是領軍在前線,可安排在後方的人,依舊能穩定住大局。


    特別是滿寵這個人,賈詡都生出了警惕,這種警惕,源自於他的處世之道,滿寵這個人不狠則以,狠起來,那是敢殺很多人。


    “文和,對前線的戰況,你是怎樣看的?”


    隨著一道道指令下達,滿寵收斂心神,轉身看向沉默的賈詡,對於滿寵而言,他不僅關心除賊計劃,更關心前線戰況。


    為了配合除賊,自家公子在前線的一些舉止,已然是讓隨軍的不少人,這心底都泛起嘀咕了。


    “若詡猜的沒錯,這個時候的章陵,隻怕已經亂起來了。”


    在滿寵的注視下,賈詡神情自若道:“鄧展、呂常他們毫無征兆下殺進章陵,不僅會叫章陵大震,甚至還會影響到荊北與江夏,公子的礪將計劃,這個時候隻怕已經展開,唯一不確定的,就是劉表這邊會做些什麽。”


    “如此一來,於禁所部也該動了。”


    滿寵聽後,眉頭微蹙道。


    “隻怕就在這幾日。”


    賈詡平靜道:“所以這次除賊必須要萬無一失,不然敢殘留於餘孽,勢必會影響到後方安穩,到時將影響到前線戰局。”


    “一個都跑不了。”


    滿寵眼神淩厲道。


    為了今日,他已經做了很多準備,甚至為保萬無一失,自家公子在領軍離宛前夕,還派人去了虎豹騎駐地。


    一想到這支機動騎兵,滿寵的心底就生出感慨。


    自家公子做起事來,當真是滴水不漏啊。


    ……


    天漸漸黑了。


    在虎豹騎駐地某處。


    “也不知前線的仗,打的怎麽樣了。”


    “誰說不是啊,這種置身事外的感覺,真他娘的難受!”


    “我虎豹騎也能參與進伐荊之戰啊,可大兄就是不允許。”


    結束巡察的曹休、曹真、夏侯尚幾人聚在一起,他們所聊與伐荊之戰相關,從曹昂決意伐荊,到動兵,一直在南陽境內駐紮操練的虎豹騎,得知這樣的消息時,那參戰熱情是極其高昂的。


    這支經曹昂有意識改變的虎豹騎,改變是翻天覆地的。


    尤其是軍器局提供的各項裝備,成批的列裝進虎豹騎內,這使得如今的虎豹騎,早已今非昔比了。


    可越是這樣吧,虎豹騎上下就越是想要打一仗,以此來叫世人知曉,虎豹騎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但不管是曹操,亦或是曹昂,就仿佛忘記了這支隊伍一般,虎豹騎除了操練,沒日沒夜的操練,根本就沒有其他。


    “要不,我等到將軍那裏,去詢問下?”曹真看了眼左右,隨即低聲對曹休、夏侯尚說道:“我等或許不知前線戰況怎樣,但將軍可不一定不知曉。”


    “你瘋了?”


    曹休皺眉道:“你忘了虎豹騎軍規了?”


    “這我如何會忘?”


    曹真開口道:“可明明知曉伐荊在進行,但我等除了在此操練,卻幫不到大兄一點,這感覺讓我很煩躁!”


    夏侯尚輕歎一聲。


    這感受,他太理解了。


    因為曹昂的緣故,使得他能進虎豹騎,盡管在這裏的日子很苦,但從底層一步步爬到現在的位置,夏侯尚卻愈發明白一點,沒有曹昂,就不會有現在的他。


    “大兄在前線究竟頂著多大的壓力,這是誰都不知道的。”見曹休不言,曹真繼續道:“如果我等沒有能力,那就不提了,可眼下我等在虎豹騎也算站穩腳跟了吧,明明有能力去為大兄分……”


    “別說了!”


    曹休皺眉道:“走,去找將軍去。”


    曹真聽後大喜,隨即看向夏侯尚。


    “走。”


    夏侯尚言簡意賅道。


    一行趁著夜色,就朝一處走去。


    “咚咚咚!!”


    可曹休一行剛走沒幾步,急促的擂鼓聲就響起,這令原本寂靜的駐地,立時就變得緊張起來。


    “傳將軍令,虎騎不動,豹騎緊急集合!”


    在道道擂鼓聲下,急促馬蹄聲響起,跟著是怒吼聲。


    曹休、曹真、夏侯尚聽後,立時就緊張起來。


    直覺告訴他們,出事了!


    事還不小!!


    “快,都別傻愣著了!!”曹休最先反應過來,轉身就朝所部跑去,邊跑邊對曹真、夏侯尚他們道:“三通鼓落,人未至,立斬!!”


    曹真、夏侯尚他們沒有猶豫,甩開步子就朝不同方向跑去。


    他們同屬豹騎序列。


    受曹昂的影響,曹純所領虎豹騎,經曆了一次結構性調整,此事是得到曹操的允許,虎騎為重騎兵,豹騎為輕騎兵,而在這兩大序列下,還進一步的細分了,虎豹騎的規模在過去經曆了多次增擴。


    盡管這使曹操壓力增大很多,但從曹昂那裏,聽到關於虎豹騎的種種設想,曹操咬牙堅持下來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曹純所在營帳人滿為患。


    眼前這幫將校,無不是披甲挎刀,眼神淩厲的看向曹純。


    “接鎮南將軍府令。”


    曹純挎刀而立,冷峻眼眸掃視帳內諸將,“虎豹騎所轄豹騎全員出動,配合鎮南將軍府展開除賊,曹休何在!”


    “末將在!”


    人群中站著的曹休,立時就喝道。


    “命你部,即刻離營,奔赴博望!”


    “喏!”


    “曹真何在!”


    “末將在!”


    氛圍緊張的帥帳內,曹純的聲音不斷響起,而被點到的一名名將校,無不露出高昂鬥誌,終於輪到他們了。


    盡管隻是除賊,這對虎豹騎而言,有些太過大材小用了,可隻要能殺人,關鍵殺的還是趁亂而起的賊,那就算是大材小用,也必須堅決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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