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懲罰而言過於溫和,以獎勵而言過於嚴苛。風間?泡在專為他調配的藥湯裏,無所事事,打了個哈欠。


    十泉浩被禁足在自己房間裏,風間?也被禁足在這處有遮風擋雨設施的溫泉裏。


    “果然還是更像獎勵……”


    經過半日的浸泡,風間?的手臂已經能自由行動了,而風間?尋找的卷宗就放在池子的另一邊,隻要等到雙腿能移動,自己就能翻閱了。


    風間?樂觀地想著,卻不知道慶雲暗中修改了藥湯的比例,風間?要泡足三天才能讓身體恢複基本的行動能力,這也隻能讓風間?頂多走走路罷了。


    禁足第一天夜晚,風間?已經等不及了,他的雙腿還沒有反應,於是他打算撐著手臂挪動身子到溫泉的另一邊去,奈何雙手沒有反應,隻能對著五米距離的卷宗幹瞪眼。


    禁足第二天一大早,長有四肢,聲音陰沉的蛇獸人三笙便來探望風間?。


    晨露還未消散,三笙看見風間?雙眼無神地靠在池邊,便問道:“?兄,怎麽不好好休息,這麽早起來幹嘛?”


    “啊……三笙兄!”風間?仿佛看見了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的空洞瞬間被懇求填滿。


    “拜托你,幫我把卷宗拿過來,拿到我這邊好不好?”


    “這可不行,我來的時候慶雲爺爺特意叮囑過了,你還是好生歇息吧,我估摸著,還要兩天,?兄才能行動呢。”


    三笙將一桶晶瑩的白色液體倒入了風間?藥湯中。


    “三笙兄,你是來幫我的嗎?這個好香的藥水是加速我身體的吸收,讓我今天就能行動嗎?”


    “?兄啊,你想太多啦,這就隻是營養液啊?有它在就不需要人來給你送水送飯了,明天我還會在這個時候來補充的。”


    “嗚……那至少,能幫我拿幾本書嗎?要無聊死了!”


    “?兄還會無聊??兄不是挺喜歡獨處的嗎?我看你平常都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怎麽現在開始急躁了。”


    “你把那卷宗拿開,我待上十天都不成問題,看著那卷宗就在眼前我卻不能翻閱,我心裏就煩躁……我需要一些別的東西來轉移注意力,三笙兄啊,幫幫我吧……”


    “這就是慶雲爺爺對你的懲罰,幫你?幫了你我就自身難保咯,?兄,明天見啦。”


    三笙將營養液倒完後,便向風間?揮揮手,快步離開了。


    今日出晴,看來是一個好天氣。風間?望著天空,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對麵的卷宗。


    卷宗下麵用一個長方形的盤子托著,離溫泉之間隔了一段微妙的距離,能保證不受潮的情況下被風間?看見。


    風間?一天無言,直到第三天禁足,三笙再度來灌入營養液時,風間?趁三笙不注意,一把抓住了三笙的手,但蛇獸人光滑的鱗片和藥湯的水漬,讓風間?沒能抓住。


    “哇!?兄,你這是幹什麽!”


    “三笙,三笙,你快幫幫我吧,今天我真的撐不下去了,你行行好把那邊的卷宗挪開好嗎?我不求你拿給我,你就,別讓它出現在我的視野裏了,好嗎?”


    “我還是頭一回看見?兄這麽急躁的樣子,可真稀奇,但是答案是不行哦。浩浩亂來也就算了,他想闖介師傅的房間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夥兒都把浩浩的行為當做笑料一樣,?兄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和小孩子一樣行事啊?”


    “我……三笙,其實我是那種認定了目標,就一定會撒手不放的人哦?”


    “就是像瘋狗的意思嗎?”


    “唔唔唔——”


    風間?想反駁,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慶雲爺爺對你說過了吧?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兄你啊……行事是不是有點極端了啊?”


    “我那能叫極端嗎?有別的辦法我肯定不想自己落得現在這個半殘的下場啊,可是每次我好像都沒有選擇……”


    “但是可以慢慢來吧?雖然不知道要花多長的時間,但?兄如果不主動摻和進事態裏麵的話,十泉湯還是能保你無恙的哦?應該說,?兄是否有主動摻和進事件當中的必要性呢?”


    “三笙兄這麽一說,好像是沒有……”


    “你不好好調養身體,喜歡自己去調查,然後又半死不活地被人拖回來,慶雲爺爺和介師傅看見你十二天前回來的那副模樣,他們臉都嚇白了,我也嚇得不輕啊,縱然是十泉湯,介師傅的醫術,都差點沒把?兄救回來……風間?,你要更加愛惜自己的身體才行啊。”


    三笙歎了口氣,留下陷入沉思的風間?,自己便回去了。


    風間?意識到三笙說的沒錯,事實上,自己並沒有以身為餌的必要性,這次商會大樓的遇襲事件,如果不是被自己手中的核心熀源吸引,突然殺出個了九幻離,解開了返祖獸人的奴隸項圈,恐怕商會大樓並不會遭到返祖獸人無差別的攻擊。


    相應的,如果自己不出麵,隻是待在十泉湯的話,接收到自己情報的白刃也不可能毫無動作,調查會繼續進行,不過是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時日罷了。


    “……我是不是真的有點喜歡走極端?以前藍星的朋友好像也這麽說過我?”


    風間?癱在溫泉裏,細細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放空的目光將卷宗再度納入視野裏。


    風間?的心一下就亂了。


    到了第四天,慶雲獨自頂著清晨的陽光,來到了這所偏僻地帶。


    慶雲有些吃驚,在他的判斷裏,此刻風間?應該心急火燎,煩躁不安才對,可此刻的風間?雙目微睜,神清氣爽,清晨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反倒呈現出一股神聖感來。


    “……風間?,你還好嗎?這幾天睡的舒服嗎?”


    慶雲對風間?現在的精神狀態有些擔憂,關心問道,而風間?靠著的地方經過了十泉介的改造,不可能不舒服。


    “唔……呼啊——是慶雲爺爺啊,我休息的很好,而且腿好像有知覺了。”


    “畢竟用了很猛的藥啊……現在你可以去讀那卷宗了哦?”


    “何必著急,等天完全亮了之後,我把這溫泉清掃一下,再讀也不遲。”


    “唉?額……嗯,風間?,你說得對,說得對……”


    這孩子怎麽突然就轉了個性子?慶雲正疑惑,突然看見了藥湯因風間?的抖動而蕩起的波紋。


    “……噢,風間?,你恢複的確實不錯啊,連身體的本能反應都恢複了。”


    “是呀,慶雲爺爺,讓您費心了。”


    就問外漢來說,風間?的表現已經可圈可點了,但本能反應的偽裝需要經過長期的練習,慶雲可惜地搖了搖頭。


    “我看這卷宗是十五年前的老舊物品了,難免有些破損,我托人修複一下,再過幾日,你再看吧。”


    “這……這怎麽能繼續麻煩您呢?前幾日我曾看過一點,雖然老舊,但保存得相當完好,隻是閱讀的話是不礙事的。”


    “你現在的身體情況不適合接觸這些上了年頭的東西,這畢竟是聖月島的卷宗,含有需要血氣的術式也沒什麽可驚訝的,一切都以你的安全為主。”


    風間?被堵得說不出話,眼睜睜看著慶雲就要拿起卷宗。


    “等一下!慶雲爺爺!您就讓我看看吧!”


    風間?,渾身赤裸地直接站了起來,皮膚卻沒有泡了三天三夜那樣起皺,隻有一些不太明顯的褶皺。


    “你這年輕人還挺沉得住氣,但沉得住氣也隻是為了看這卷宗……風間?,你是何時發現我在上麵布置的術式的?”


    “其實……半夜裏我的腿就能動了,身體也恢複地差不多了,但您怎麽可能不將我可以行動的時間考慮在內呢?這卷宗就放在那裏,怎麽看怎麽有貓膩啊……”


    “嗯……風間?,你很聰明,那你也該知道,不管你現在想調查什麽,拿著十五年前的卷宗有何用,你現在都不可能有什麽作為,既然如此,為何不好好養傷?”


    “慶雲爺爺,因為這就是我現在要做的事,如果停下來,我會感覺自己在浪費時間,浪費人生”


    “……既然如此,你現在就和我晨練。”


    “晨練……?”


    慶雲放下卷宗,脫下鞋,卷起袖子和褲腿,站在草地裏,直視著風間?的雙眼。


    風間?從那目光中感受到了壓力,可四周也沒有供他穿的衣服,他隻是赤裸裸,濕漉漉的靠近慶雲。


    “今天就先做一些簡單的動作,原本我是打算等你身體再好一些的時候再教你,你若如此急躁的話,那我們現在就開始。”


    跟著我的動作,慶雲叮囑道,便開始伸展拳腳。


    一招一式,一拳一腳,一呼一吸之間,從慶雲雖然年邁但粗壯的手腳中,風間?感受到了力量。


    “這是我熊族族長一脈,從自身的陰陽當中領悟出來的拳法,被換做太極拳,世人皆可修行,修至大成者寥寥無幾,但強身健體已是綽綽有餘,風間?,你若跟不上我的動作,不必勉強,我們慢慢來。”


    風間?感覺很奇妙,隻是模仿著慶雲的動作,自己的呼吸仿佛正在被慶雲一上一下的動作引導著,逐漸得和慶雲的呼吸同步了。


    心如止水——二人好似都位於一處涓涓而過的溪流,周圍鳥語花香,日月交替,風間?的心沉浸在當中。


    慶雲打完一套後,收起架勢,風間?早已汗如泉湧,慶雲停下來後,風間?平穩的呼吸就變得急促起來,大口喘氣。


    “不錯,雖然身體跟不上,但是心境已至,風間?,你以後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謝謝,呼,呼,謝謝,慶雲爺爺。”


    慶雲一滴汗都沒流,他看向風間?,問道:“現在你還想要這卷宗嗎?”


    “……不了,您說得對,我現在就算看了也沒有意義,倒不如想辦法想讓自己變強……慶雲爺爺,我的目標改變了,我現在要做的事,便是跟上您的節奏。”


    “……如此甚好,這卷宗我會施加短時間內不會腐朽的術式,就將他放在這裏,每日早晨正卯時,你到這裏來,隨我一同晨練,若你有一天沒有緣由的缺席……”


    慶雲沉默,風間?為顯決心,直接說道:“那我便離開這十泉湯,不再給您和介大哥,給十泉湯惹麻煩。”


    “好好好,總算開竅了,不容易啊……”


    慶雲欣慰地笑了,讓風間?回到藥湯中先清洗自己的一身臭汗,自己則回去忙今日的夥計,再讓人給風間?拿一套衣服來。


    風間?清洗完後,身體還有些發熱,他看向就擺在麵前的卷宗,歎息一聲,說道:“恒陽大哥啊,你就再等些時間吧,你如果死了,就保佑我身體快快好些,你要是還活著,就別再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了……”


    正當風間?為恒陽的生死而擔憂時,從走廊傳來了聲音。


    “你好,有人在嗎?有人在嗎?”


    “我在這裏~”


    給我拿衣服的人來了!風間?遁著聲音望去,卻看見了一個沒在十泉湯見過的犬獸人。


    犬獸人身上還有些稚氣,後背及四肢部分披著近似土黃色,實則以赤色為主的毛發,內側的白色毛發潔白幹淨,腳蹬一雙雖然簡陋但幹幹淨淨的草鞋,腰間別著一把太刀,頭上頂著破舊的鬥笠,兩隻赤色的耳朵從空洞冒了出來。


    風間?一眼就看出,這和柴犬極為相似的犬獸人是一名武者,因為他的打扮和前些日子見過的熊族老人上泉鈺很相像,明顯是一名武者打扮。


    “啊!您就是風間?閣下……吧……”


    柴犬獸人被一絲不掛的風間?嚇到了,別開雙眼,朝著空氣慌張地問道。


    風間?的臉更紅,轉身進入藥湯,隻露出了臉,才說道:“對,我就是風間?,有什麽事嗎?”


    “是,是這樣的,我從伯恩山來,山民部落的伯恩山,我是來感謝風間?閣下對我家中舅舅的救助,順便來給您剛剛慶雲爺爺托我交給您的衣物……”


    “哦哦,是這樣……請拿過來?”


    柴犬獸人後知後覺,草鞋邁著小碎步一路跑了過來,將衣物放在風間?的手邊後,臉色通紅地轉過臉去。


    “謝謝……請問你的舅舅是?”


    “我的舅舅在三年前從伯恩山失蹤了,前幾天我家裏接到了布吉島護衛部的傳訊,找到了舅舅,原來舅舅被拐賣了,還變成了吃人的怪物……”


    柴犬獸人說到這裏,流下了眼淚。


    “舅舅已經變不回獸人了,但他在臨終前終於清醒了過來,向護衛部提供了寶貴的信息,那夥抓我舅舅的人口販子才得以落網……”


    原來是被九幻離解除奴隸項圈的那個犬獸人啊,風間?忽然感到有些失落。


    “……沒救回來嗎?”


    “舅舅去意已決,他說,就算不能恢複往日的生活,也絕不願繼續活在噩夢中……”


    柴犬獸人說到這裏泣不成聲,風間?穿好衣服後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自己心中也很失落,隻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逝者安息,有什麽我幫的上忙的請盡管說,我一定盡力……”


    柴犬獸人帶著淚光,轉身直視風間?的眼睛說道:“我,我的確有一事相求。”


    柴犬獸人的聲音還帶著哭腔。


    “風間?閣下願不願意雇傭我,讓我成為您的私人護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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