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橋頭又來一人,衝持斧砍橋那人咆哮道:“雷空,你瘋了麽!你砍斷了堂主橋,咱們怎麽出去?雷炎他們尋到的食物又如何運過來?”


    雷空心有餘悸,顫聲道:“方才那人乃是殺人狂魔熊倜,你讓他上來,咱們哪一個能活過今日?”


    兩人相顧無言,各自歎息一聲,萎靡在地。


    木橋已經滿目瘡痍,這邊一斷,另一邊承受不住橋身和熊倜的壓力,也應聲而斷,熊倜腳踩著斷橋一路下落,心知自己一落地非得摔成肉末不可,當下腳掌猛然用力,一踏之下直墜改為斜飛,眨眼間到了崖壁前。


    熊倜來不及細想,右手死命扣住崖壁,而後忍不住悶哼一聲,原來他下墜之力已強,四指一觸及崖壁登時破了皮脫了臼,指節向後彎曲,已然快貼到了手背上。


    “你爺爺的,給老子內力!”


    熊倜大叫一聲,左手拔出暗月劍來,一劍刺出,直插入崖壁中。無奈暗月劍鋒利已極,在崖壁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對下墜之勢竟無太大阻礙,下落速度仍是越來越快。


    熊倜情急之下心一橫,手上力道再加,硬生生將暗月劍橫過來,欲要靠劍身咬合崖壁,緩下速度來。


    隻是他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一下暗月劍雖然緊緊嵌在了崖壁上,他左手卻受不了突然遏止的這股力道,握不住劍柄,頓時在力道衝擊之下撒了手,又朝下墜去。但是這一次下墜之力得以大幅緩和,熊倜兩腳不停變換姿勢踩向崖壁上的凸起,左手不斷尋些地方攀附,終於是把速度穩定了下來。


    過了小半時辰的光景,熊倜終於到達了崖底,他後力不濟,人早已虛脫,甫一落地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叫苦連天:“老子……老子鞋底都快被磨了個精光,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才是真蝕本的營生。”


    他用來攀附的左手已然血肉模糊,但說話間感覺右手卻比左手更疼,低頭看著彎曲得不成樣子的右手,隻得雙眼一閉,使左手上去把指節一個個扳回來,疼得他涕泗橫流,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加上體力透支,過不多時便酣然入睡。


    再次醒轉天已大亮,熊倜睜開眼睛試圖翻個身,全身卻像散架了一樣難受,四肢更是酸痛難忍,張口罵道:“一個個貪生怕死之徒,好不要臉!我說怎地那日在霹靂堂中大開殺戒卻感覺沒刺死多少人,原來全都躲到了雷震天的住處。”


    他掙紮起身,鼻中突然嗅到濃濃的腐臭味,四顧望去心下又是一驚:怨不得那木橋上千瘡百孔,這斷崖下竟摔死了這麽多人!


    他看著滿目滿目森森白骨,有些白骨上還有味化盡的膿水和肉皮,禁不住一陣惡心,爾後猛然驚醒,想道:“這地方鬼氣如此之重,老子壞事做多,不是要被怨鬼纏身了吧?”


    他環視幾圈,發現他掉落的地方不是山底,而是半山腰上一天然山道,左右不過丈餘寬,前後卻看不到盡頭,不是是否通透,又想道:“這群人窩裏反,在橋上打了起來,但霹靂堂人心已散,應該不是為了爭什麽掌權的位子,多半便是在搶什麽寶物,這寶物若是掉落下來,可就便宜了我。”


    熊倜捂住鼻子,在幾十具骷髏中穿梭來去不斷翻找,順便一腳一個把骷髏全踢下懸崖,結果隻尋到幾樣不趁手的兵器和一些散碎銀兩,什麽寶物雲雲,連見也沒見到。


    “晦氣,晦氣!”熊倜直呼倒黴,把得手的東西也一股腦仍在地上,“老子衝死人伸了手,倒黴三年。”


    抬頭向上看去,暗月劍插在百丈高壁,連影子也望不到,不由得心灰意冷起來:“奶奶的,老子沒了內力,光是下來就快死也似,哪能爬得上去?”


    他口中念叨著,但終究不能舍了暗月劍去,當下使出逍遙遊來,嚐試朝崖壁上攀去。


    隻是此時使出逍遙遊,靈動飄忽尚在,迅疾無倫卻再也談不上,慢吞吞地朝上攀援,隻攀了一陣便沒了力氣,連四十丈也沒上得就緩緩退下,站在地上大喘粗氣:“你……你爺爺的,這暗月……暗月劍跟耀陽劍真是天生一對,掛在牆上就下不來。”


    他腹中饑渴難耐,隻得在原地做好標記,找準一個方向沿山道行去,自語道:“老子吃飽肚子還要回來,可不能讓它跟耀陽劍一般去而不返。”


    走了隻十餘步,耳中忽然聽見嘩嘩水聲,趕忙加快了腳步,峰回路轉,隻見一道白色匹練自崖上飛流直下,水流激蕩,水花迸濺。瀑布旁有樹,樹上生的野果無人采摘,均是滿滿一堆,采擷不盡。


    熊倜難掩口水,撲上去一頓飽餐,有恢複了奕奕神采,心中也失望了起來:“這邊的路被瀑布擋了,決計走不過去,兩頭路已堵死一頭。”


    他轉頭又往另一端走去,越走山道越是坎坷難行,到得後來更是越來越窄已不成樣子,越過他自己的標記又行出約莫裏許,山道已到盡頭,顯然隻是天然形成,未經人工修整以致上下不通,乃是死路一條。


    他氣急敗壞,衝著崖壁又踢又捶,然而脫臼的右手一抨及堅硬岩石,登時痛不欲生,疼的熊倜哇哇大叫。


    百般無奈之下,他隻得又走回標記處,忖道:“當今之計,須得想法子恢複了內力爬上去取了暗月劍,再往上爬宰了那一群畜生,害老子掉下來那雷空,非要把他大卸八塊剁成肉泥不可。”


    他正自想著,忽然聽到一聲長叫,叫聲撕心裂肺,直如死了爹娘也似。他迎著叫聲猛一抬頭,隻見一黑影自上方急墜而下,速度奇快,眨眼間到了眼前,觀其行頭樣貌,正是昨日砍斷木橋的那雷空,熊倜才反應過來,雷空又加速而下,不見了蹤影,想是必死無疑。


    熊倜猛然抬頭,又重著空氣喊道:“我要五萬萬兩黃金。”片刻後又呸了一聲,道,“原來也不是事事都靈驗,那雷空應該不是被老子的念頭召喚下來,而是因為砍斷木橋斷了同伴生路被人扔了下來。”


    連山上的罪魁禍首也死了,熊倜一時間有些意興索然,腦中浮現出暗月劍來,又給自己打氣:“左右此處有吃有喝,斷不至於餓死,恢複內力的法子一時半會想不出來,不如就試試拿回暗月劍來。”


    他想到這裏複又沿石壁攀援上去,這次從地上拾起三把匕首一柄狼牙錘來縛在腰間,一路上去遇到平滑難以著手的地方便以匕首戳入石中用以借力,如若實在難行,便使狼牙錘把匕首深深釘入崖壁中當做踏腳石,隻是到了五十丈時三把匕首已經用完,而狼牙錘沉重不堪,熊倜體力消耗更快,又上不去,悻悻地退了回來。


    但是這一次探索卻好似給他信心,自語道:“這次多行十丈,下次再多行十丈,有七八次也上去啦!”


    隻是山道上匕首一共便隻三把,早被他用完,他身心俱疲,體力也幾近耗光,第三次上去隻攀了三十幾丈便不得不退了下來。


    “日你先人板板地,老子休息休息,還得再試上一試!”


    日複一日,寒來暑往,白日由長變短,又由短變長,溫度由高變低,又由低轉高,熊倜被困半山中,日日不停地嚐試向上攀援,離暗月劍也越來越近。


    習武之人往往先練體魄,外功有所成才能由外入內再練內力心法,熊倜被巫行天移花接木得了內力,後練迷蹤千幻、渡厄心經、刺陽劍法而成不世高手,但自身體質在習武之人眼中可謂孱弱不堪,經過這無數天不間地攀援,全身筋骨得以充分地鍛煉,體力青雲直上,體質更如洗髓般重生,煉體絕無捷徑可言,這是任何藥草都無可比擬的成效。


    此時毫不誇張地說,若是兩人都不使內力,他即便遇上五大三粗的雷橫也能單憑肉掌而不致落敗,若是使出迷蹤千幻來,還可出奇製勝。


    現在他攀援起來,每次都能一上九十丈上下,到最高處時已能隔空望見暗月劍的身影。


    “這鬼地方夜夜鬼哭狼嚎,老子實在是待得膩煩了,今日非得拿到暗月劍,離開這地方不可!”


    山中無日月,他也不知具體過了多少時候,但此處風吹雨打,每每隻能苦捱,連當初被他在屍骸中揀出來的銅鐵武器,也大半生了鏽,整日單調無趣地過活,正是熊倜最最不喜的事情,昨日他一鼓作氣上了九十餘丈,險些夠到了暗月劍,今日裏下定決心非要拿下來不可。


    他一個箭步躍起,穩穩粘在崖壁之上,崖壁上這些凸起岩石的位置他早已記得牢靠,不用眼睛去看,下意識便能找準位置,手**錯間靈如猿猴,眨眼間上去十餘丈,隻一炷香時間便上到了七十丈的高度。


    他如今體力充沛,到了七十丈始覺有些疲累,但他已有了經驗,知道非要一鼓作氣不可,半路上若是停下來,萬難再度提起氣來,腳下又再使勁,上行速度又增幾許,暗月劍已在視野之中。


    熊倜此番存了搏一搏的念頭,不準備為返回時留下多少體力,右手握住插在崖壁中的一柄鏽劍,準備一上半丈,不料這凡鐵受盡風霜折磨已然禁不住摧殘,他一拽之下直接斷裂開來,而他全身力氣此時全在右手,再也不能借力,直從近百丈處往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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