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策心想,安心說的那個男生一定是楊撿。不禁偷偷觀察她,她正看著某個方向,已神遊物外。


    劉策莫名的不悅,語氣也有些生硬:“你認為它很神奇,所以它就出現在你的每一張畫裏?”


    她點頭。


    “這棵白楊樹冠長得確實厚實,但看著有些沉重。說實話,我喜歡那些樹幹高大筆直、枝條向上的楊樹!”


    她一臉懵懂:“是嗎?我喜歡這棵白楊,因為樹冠長得像厚實的傘,能為人遮擋風雨!”


    “這就是你每張畫裏都畫它的原因麽?”


    “是!它是一張畫裏的視覺中心點!沒有這個點,畫麵就沒有主次之分……”


    他不動聲色地聽她說,眼睛裏閃著憐憫的光,心中不免嫉妒又羨慕,她此時認識模糊,卻仍沒有完全忘掉傷害她的那個人。


    “可惜了!”一句感歎,全是意難平。


    她有些心虛:“可惜什麽?我畫得不好?歡迎你指正!”


    “我一個不懂畫的人,哪有資格給你指正!”


    因說得嚴肅,把自己都嚇一跳,不由得補充:“我……就是覺得奇怪,隻是些簡單的線條,你是怎麽把細微處畫得那麽傳神的?”


    她想了想說:“憑想象。”


    劉策看她一眼說:“好吧!我信了!”


    想起剛剛看過的那張《白楊與三隻蟬》:一棵白楊樹,樹冠像一把撐開的傘;一隻蟬趴在樹幹上,另外兩隻藏在樹葉下,其中一隻在微微翹起的樹葉下麵,露出透明的小半截翅膀;另一隻完全隱藏在樹葉下麵,隻通過聲呐圖標顯示其所在。構思真巧妙!


    好奇道:“為什麽是三隻蟬?而不是兩隻或四隻?其中有什麽隱意嗎?”


    劉策的問題,讓安心陷入沉思。半天也沒想出答案,隻好微笑說:“我不知道。也許因為三是我的幸運數字吧?”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 又怎能畫得這麽好?我猜,你的心底藏著萬千世界,還藏著一支神奇的畫筆!對麽?”


    “也許吧?!” 說完,笑得明目皓齒。


    見她笑得美好,劉策的心不由得軟化,若能經常見到她這樣笑,多好!故作隨意地拍拍她的頭:“知道嗎,我就佩服那些說話、做事特別低調的人!”


    她抿嘴一笑:“嗯?”


    “比如你,簡單的線條,就能勾勒出一個複雜的場景,你卻說隻是畫著玩。既然你畫著玩都畫得這麽好,那你教我唄,成老師?!”


    她忸怩道:“你別為難我了,我講不出什麽道理,一張紙、一支筆,再加一點想象。所有的畫都是憑直覺,毫無技巧章法,教不了你這個博士!”


    “一張紙和一支筆確實簡單,難的是那‘一點想像’,若你心中沒有囤積萬千世界,怎能這樣揮灑自如?”


    她露怯似的笑:“誇張啦!世界再大,風景再多,隻要你心裏有一個中心點,畫麵圍繞著那個點,你的畫筆就不會迷失!”


    “世界再大,隻要圍著一個中心點轉,就不會迷失——有道理!你的中心點是什麽?”


    這句話剛出口,劉策就後悔:她的中心點一定是代表楊撿的那棵白楊樹!


    果然,她指著那棵白楊:“它!”


    見劉策神色無趣,她解釋道:“好長時間沒下雨,樹葉已蒙上一層灰塵,不怎麽好看;若是雨後,樹葉變成鮮綠,在陽光下閃著銀光,可好看了!”


    他無奈地哼笑:“以後,你還要讓它活在你的每一張畫裏麽?”


    她若有所思:“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在另一個世界還有一個我,那個我活在有白楊的畫裏!”


    “活在畫裏?活得怎麽樣?開心麽?”


    “不開心!活在畫裏很痛,痛不欲生!想逃出那個世界,腿腳卻沉重,體力不支!”


    “那麽痛,又那麽累,你的那個‘我’在畫裏做了什麽?”


    “探明緣由,為什麽跌落到了另一個世界?為什麽想出來卻出不來!”


    “弄清楚了嗎?”


    “沒有。”


    “真相這東西,要麽無知,要麽無聊!”


    ……


    大姑仰頭對坐在院牆上說話的兩個人說:“你們,下來,打球!”


    從院牆上下來,安心拿來乒乓球拍,問大姑:“你想和誰打?他還是我?”


    大姑指著劉策:“他!”


    她向劉策攤開手:“你被選中,我球技太差被淘汰了!”


    劉策抱拳感謝大姑。


    安慰安心:“知道嗎?你上學的時候,球技非常好,沒幾個人能贏你;我從來都是輸給你!”


    她眼睛發亮:“真的?!我以為自己記錯了。原來,我真的出過風頭!”


    “你知道自己現在為什麽不會打球了麽?”隔空指了指她的腦袋,“是因為,你放不下過去,腦袋裏一團亂麻,就忘了怎麽打球了!”


    她想了想,愧疚道:“也許你說得對,腦子裏填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思想遲鈍了,眼睛和手也不能很好的配合,就不會打球了!”


    劉策把球拍交給她:“你和大姑打幾下,我看看。”


    打了十幾個來回,她隻贏了大姑兩個球,沮喪道:“我看見球打過來,想接住,手卻不聽使喚,總要慢半拍。我是不是很呆?”


    劉策大概知道了她的病因。見她神情低落,安慰道:“沒事的,隻是暫時性運動不協調。如果你能把腦子裏那些沒用的東西徹底扔掉,你就能恢複到原來的水平!”


    “我想扔掉,可是,我分不清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沒用的。”


    “其實你,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沒用。隻是你不敢麵對,不舍得把那些害怕麵對的東西扔掉!”


    她低頭弱聲道:“有些記憶刻在腦子裏,不是想扔,就能扔掉的!”


    聽了安心的話,劉策想,把刻骨銘心的記憶抹掉,沒幾個人能做到。況且,她病了這麽久,一時也很難說服她改變什麽。


    “你說的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忘卻,需要時間。從今往後,你要命令自己,有意忘卻哦!”


    見她點頭,又提議:“乒乓球個頭太小了。我們帶上大姑,去後麵的體育廣場打籃球吧?”


    她為難道:“我……不喜歡和別人有身體接觸的運動,我喜歡中間隔著網,人各站兩邊的那種。”


    劉策若有所思:也許她和楊撿曾經靠得太近,傷了、痛了、怕了?“那,好吧,我和大姑打乒乓球,你為我們端茶加油就行!”


    聽了他的話,她眯著眼,忽然笑得意趣盎然:“你一說加油兩個字,我就想到油箱和神經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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