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皇,那也是之前的,如今,十八弟……”


    “之前之後又有如何?”


    嬴政說道,“既然他果真犯了錯了,朕的懲戒及一些緩一些,都是衝著他那些過錯去的,這,不是事實?”


    “這……”


    聽到嬴政如此說,扶蘇也隻好一陣緘默。


    這話雖然聽著有點怪怪的,但好像也有點道理……


    不管你的犯錯是現在還是之前,你是不是犯錯了?


    你既然犯錯了,那我就有權利懲罰你,隻不過我這個懲罰可以距離你犯錯,近一些,也可以距離你犯錯,久一些。


    這是我的權利,不是你的權利!


    你有過過錯,我有權懲罰你,這就是事實,這就是合理。


    當然,這其實說白了,是禦下之道。


    身為領導,其實有時候也是希望自己的部下能夠犯錯的。


    你犯錯了,那麽他就有你的把柄握在手裏了。


    他隨時可以對你有權懲戒,而且因為你犯了錯,這就是事實依據。


    這個懲戒他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可以馬上做,也可以以後做,或者完全不做。


    這個不是取決於你在做什麽,或者不完全取決於你在做什麽,而是取決於領導現在需要的或者想要看到的是什麽。


    這種事情在官場更是隨處可見,有把柄的部下才是好部下,因為被你掌控了把柄的部下才會更願意聽從你,更會無腦站在你的立場上和你一致。


    這看上去聽上去很烏煙瘴氣,但是卻在更多的時候都是無比事實的事實。


    這就是現實。


    “這是皇帝的權利,應該是皇帝應當掌控的,你懂麽?”


    嬴政看著扶蘇,一字一句的,語重心長的說道。


    “兒臣……”


    扶蘇聽了,麵色露出一陣不甘願。


    如此,豈不是狡猾,豈不是欺人?


    “你給朕出去,去外麵吃!”


    看到扶蘇的反應,嬴政忍不住又是一陣來氣,自己給他親身示範並給他言傳身教,他竟然還有所不滿,還不願意接受?


    真是氣煞朕也!


    “諾。”


    聽到嬴政的訓斥之後,扶蘇隻好轉頭出去。


    “父皇您剛才說的太對了!”


    胡亥見狀,馬上一陣恭維,樂嗬嗬的說道,“兒臣就是這麽認為的!兒臣……”


    “你也出去!”


    嬴政皺眉說道。


    “啊?諾,兒臣出去,出去……”


    胡亥聽了,幹幹一笑,也隻好灰溜溜的轉身走了出去。


    踏踏……


    踏踏踏……


    鹹陽城外,馳道之幅,一匹匹快馬,往鹹陽方向奔馳。


    “駕!駕駕!”


    “前方不遠就是鹹陽!”


    “莫要休息,快馬加鞭,向朝廷複命!”


    “諾!”


    ……


    幾日之後,嬴政又找了個理由,說是馬老板要請他們全村不少的人去,有要事商量。


    趙龍聽了,自然是一陣無奈發笑。


    畢竟他在名義上也不能算是趙家村的人,而且別人又沒有請他,所以他自然也就沒法去了。


    不過,趙龍還是叮囑了嬴政,讓他小心應付,有什麽應付不過來的就不要著急答應。


    而後,在許諾給趙龍下次一定接著幫他帶幾塊肘子之後,嬴政就帶著李斯和扶蘇馮去疾等人,齊刷刷的離開了趙家村。


    當然,此次返回鹹陽城,乃是一件大事。


    定下分封製!


    朝會,安排在明日在鹹陽宮舉行。


    “陛下,他來了。”


    夜晚,鹹陽宮中,宮人小心的稟報道。


    “嗯,宣他進來。”


    “諾!”


    “宣子嬰覲見陛下!”


    “臣下子嬰,拜見陛下!”


    一個年輕人聽罷,一臉的小心謹慎,緩緩走進宮中。


    “子嬰?起來吧。”


    嬴政手裏拿著一支筆,抬手說道,“不必多禮。”


    “多謝陛下。”


    子嬰聽了,小心說道。


    “哎,此間沒有外人,不必如此拘泥。”


    嬴政說道,“朕不是告訴過你嗎,可以叫朕皇伯。”


    “陛下,子嬰豈敢?”


    子嬰一臉惶恐道,“子嬰身為罪臣之後,幸得陛下憐憫仁厚開恩,才能苟活到今日,子嬰不敢玷汙陛下的名聲。”


    “唉……”


    聽到子嬰的話,嬴政深深的歎了口氣。


    這一下,卻不是裝出來的。


    從子嬰的身上,他能看到成蟜不少的影子。


    當然,不是性格,而是神色。


    成蟜是那種格外開朗的孩子,第一次見到嬴政,完全沒有絲毫的心思,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


    那時候的嬴政,反而對他有不少的嫉妒,心裏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身為父親的兒子也能活得那麽開心?


    但是嬴政也沒有對成蟜有過多的嫉恨,兄弟倆的敢情還是可以的。


    隻不過,後來發生那樣的悲劇,兄弟兩個人,也都是政治博弈的犧牲品罷了。


    包括嬴政,也是如此。


    呂不韋幫助他除掉成蟜,也是為了讓嬴政的地位堅實之後,他這個相父可以獨攬大權,把嬴政當成傀儡。


    隻不過嬴政成年之後,絲毫不慣著,直接把大權給奪了回來。


    “朕,每次看到你,都能想到你的父親。”


    嬴政看著子嬰,緩緩說道,“你可知道,你父親小的時候,與我說話,全都是嬉笑玩樂,從沒有一絲一毫的顧忌,朕現在,是越發的想念那個時候了。”


    嗯?


    子嬰聽了,眼神一晃,忙低頭說道,“逆父後來大逆不道,自當被誅!子嬰每每想起,羞愧難當,更得陛下的恩賜能以活命,心中更是萬分感激!”


    “你也不必如此小心。”


    嬴政看著他說道,“他是他,你是你,且,你父親當年,也多少是被欺騙,被脅迫的。隻不過……”


    說著,嬴政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一個人隻要做錯了不要緊,可如果別人需要他是錯的,他就隻能是錯的,並且永遠錯下去。”


    “子嬰豈敢,陛下聖明。”


    “子嬰,這朝廷想要恢複分封的事情,你可聽說了?”


    嬴政問道。


    嗯?


    聽到嬴政的話,子嬰忙道,“回稟陛下,是有人說過,不過,臣下愚鈍,且那種事情不是臣下應該參與的。”


    “嗬嗬,這可不行,這是大秦的國策,你是大秦的朝臣,你又不是大秦的叛臣,你理應為大秦出力。”


    嬴政說道,“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什麽?


    聽到嬴政的話,子嬰的臉色,有些蒼白。


    我都說我不敢說了呀,你還非要讓我說……


    我怕丟命啊!


    畢竟,我什麽身份?


    我父親當年造反,要奪您的位,這可是事實啊!


    所以,這些年我隻能夾著尾巴做人。


    當然,這都是子嬰的心思,畢竟他是逆臣之後,還是特殊的逆臣之後,所以,他的心裏因為他的身份,很糾結。


    不過,聽到嬴政的話之後,子嬰也不好再一言不發完全回絕了。


    “回稟陛下。”


    子嬰躬身道,“子嬰鬥膽認為,大秦實行分封製,未必是好事。”


    “哦?”


    嬴政笑道,“何以見得?你說下去!不管你說什麽,朕都可以赦你無罪。”


    “諾。”


    聽到嬴政的話,子嬰這才又說道,“陛下,周當時四麵為蠻夷戎狄,因此才要設立分封製,以屏障王畿,拱衛中央。而如今,秦已經一統天下了,設立分封,與之完全不同!且,周設諸侯的結果,如今眾人皆知,諸侯反目,不尊王室,那設立諸侯的害大於益,故而,子嬰鬥膽認為,設立分封,不如不設!”


    “嗬嗬。”


    嬴政聽了,笑著點頭,“是有些道理的,但是這是粗淺的道理,還遠遠不夠。”


    嗯?


    什麽?


    聽到嬴政的話之後,子嬰趕緊說道,“臣下愚鈍笨拙,還請陛下恕罪。”


    “朕說了,你可暢所欲言,並不能獲罪。”


    嬴政說道,“那朕就告訴你,這個分封製,朕設立他來,是為什麽的。”


    “臣下恭聽聖訓。”


    “你剛才說周朝設立分封諸侯是為了鞏衛中央,那是因為有蠻夷戎狄。”


    嬴政說道,“現在朝廷,與周朝麵臨的情況,也未必不相似。隻不過,他們是看得見的蠻夷戎狄,而現在大秦卻麵臨看不見的蠻夷戎的。”


    嗯?


    什麽?


    看不見的蠻夷戎狄?


    子嬰聽了一愣,陛下說的到底是……


    “六國,才被滅了多少年?區區十幾年。”


    嬴政說道,“最近的不過十年不到,十年,太短了,不足以改變一些人,乃至於大多數的人,他們的心裏,並不把自己當成秦人!”


    什麽?


    聽到嬴政的話,子嬰當即明白了。


    陛下說的那些人,是六國餘孽吧?


    所以,陛下才要設立分封製?


    難道要分封的諸王是為了消滅掉六國餘孽?


    可如此的話……


    子嬰心說,六國餘孽現在可不比那些蠻夷戎狄,他們是藏在民間的,根本就不敢出來的。


    這樣該如何才能剿滅?


    難道想讓諸侯他們到民間瘋狂搜捕嗎?


    好像這樣做有點不現實,而且就算做了效率也未必很高。


    當然,嬴政肯定是不同意這樣做的,如果他想把這些人趕盡殺絕,那麽他一開始就會做了。


    隻不過這樣會耗費很大的時間精力,對大秦來說,非常非常的不劃算。


    狗急了都會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要把所有的六國貴族都趕盡殺絕的話,那麽大秦的以統隻怕要往後再拖延個二三十年!


    因為哪個勢力都會拚命抵抗,直到戰至最後一人!


    反正投降也是死,不投降也是死,不,不投降還未必死呢,那幹嘛不抗爭一下呢?


    “陛下聖明。”


    子嬰小心說道,“隻是,設立不分封製,朝廷都可以集中人手把他們給找出來,而設立分封,朝廷所要準備的消耗隻怕更大……臣下愚鈍,不知朝廷如此,是做好了何等的打算?”


    “嗬嗬……”


    嬴政聽了一笑,“你能如此想,說明你是在為朝廷考慮的。”


    “多謝陛下。”


    子嬰聽了,心裏不禁舒了口氣。


    “隻不過,你還並沒有明白朕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嬴政說道。


    嗯?


    到底是為了什麽?


    聽了嬴政的話,子嬰一愣,心說,您剛才不是自己都說了嗎,當然是為了清除掉六國餘孽了。


    除了,這個難道還有別的目的?


    子嬰心說,還能有什麽目的?


    哦……


    讓子孫也能享受別樣的政治福報?


    大約是如此吧?


    不過,這個,子嬰肯定不敢說出來。


    “臣下愚鈍。”


    “嗬嗬,那朕就告訴你。”


    嬴政說道,“設立分封,乃是為了讓朝廷的權貴,也能獲取利益。”


    嗯?


    啥?


    為朝廷的權貴也能獲取利益?


    子嬰聽了一愣,心說難道不是讓公子們獲得利益麽?


    不過,想來也是。


    子嬰心說,設立新的諸侯封國,那肯定會啟用到一大批的貴族。


    如此以來,權貴們當然樂意接受,樂於看到了。


    “陛下聖明!”


    子嬰說道,“如此一來,那貴族們也自然更願意為朝廷出力,剿滅叛賊了。”


    “嗬嗬,差不多吧,不過,光是這樣還是不夠的。”


    嬴政說道,“朕還想著,能讓六國餘孽不一直藏在民間,而是自動站出來,聚集起來,否則的話,朕可耗不過他們!”


    嗯?


    啥?


    讓六國餘孽不一直藏著,還得自動站出來?


    子嬰心說這他們又不是傻子,還能自動站出來嗎?


    “這……”


    “他們當然不會這麽蠢了,所以,需要給他們一個機會!”


    嬴政看了眼子嬰,仿佛直接能看出他的心思一般,開口說道,“分封,何嚐不是一個機會?”


    嗯?


    分封,竟然是一個能夠把他們引誘出來的機會?


    是這樣嗎?


    “臣下愚鈍不堪,還請陛下聖訓。”


    子嬰心說,陛下究竟是怎麽打算的?


    而且……


    讓他從進來之前到現在為止,都一直感到困惑的是陛下幹嘛把他叫來?


    他這樣的人又能發揮到什麽作用嗎?


    當然,有些問題他並不敢往那方麵想。


    害怕慣了,自然是會影響思維的。


    有些方麵,想都不敢去想,怕出事。


    “你想,如果這封國的諸侯,如果能讓天下人知道他與朕還有朝廷不合,難道就沒有有心人想要利用他們嗎?”


    嬴政說道。


    嗯?


    臥槽!


    聽到嬴政的話,子嬰首先就頭皮一麻,甚為恐慌,直接跪地惶恐道,“臣下萬死,不敢有如此的打算!若陛下認為臣下有死的必要,臣下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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