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不知不覺間,天邊亮起一道乳白的曙光,將這五顏六色的大地染映得更加透徹了。


    燕子和熊站在破敗的亭子外,癡癡的望向遠方,那是太陽升起的地方是花香飄過的地方,也是二人離去的地方。


    燕子的心裏第一次覺得武老道可憐。雖然隻是寥寥數語,卻透徹清楚,深刻認真,他自己就好似一個旁觀者,燕子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折磨,畢竟這種仇恨是再怎麽樣也無法忘記的。


    陽光慢慢從地上,從遠方的地上,從那片翠綠的草坪上過來,一點點的,陽光進一步,影子退一步,點點的,陽光灑遍了周圍。


    這世上隻有陽光才是最公正的,不過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它都溫暖你,不管你是死人還是活人,它對你都不曾吝嗇過。


    燕子轉頭卻突然發現熊在看著他,那眼神中滿是安慰的神色,燕子看著她笑笑道:“怎麽這麽沒精神,你好歹也笑一笑啊。”


    熊依舊是那副死人臉,過了會,他低聲問道:“為什麽?為什麽你還笑得出。”


    燕子聽了一愣,過了會笑笑道:“我為什麽笑不出,這天這地,況且我還有你們。”


    熊低著頭,心裏說不出的感覺,隻覺得有些沉重,有些痛心,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說,也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麽?所以,他一句話都沒說。


    燕子看著熊,他好像很痛苦,燕子強打起笑意,笑道:“其實怎麽樣的事總有會忘記的一天,那一天或遠或近,可能轉眼就忘了,可能直到死也忘不了,但是如果每一天都想這些不愉快的事,那就是自己在折磨自己,不但自己在心裏難受,你身邊的人看了你的樣子也會難受,他們是那麽的愛著你,為什麽就不能讓他們開心一點呢?”


    燕子說完,對著熊笑笑說道:“幹嘛要擺出那麽一副樣子,你難道就不能讓我開心一些嗎?”她的笑好像發自真心,明亮的而狡黠的雙眼讓你看不出一點虛偽的感覺。


    熊抬起頭看著燕子,她天真的笑著,熊忽的也笑了,就連他身後的逍遙子也笑了。


    熊聽到這聲音先是一愣,臉上露出些欣喜的狂笑,連忙把身上的逍遙子放在地上靠著亭子旁。


    逍遙子勉強的睜開了眼,笑笑說道:“燕子說的對,你沒必要自責自己,大家的過去都不堪回首,你難道能好到哪去?”


    熊沒有說話,燕子看看二人卻問道:“叔叔,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逍遙子掙紮著坐了起來些,看看周圍說道:“已經到了這裏啊!還不慢啊。”


    逍遙子笑笑說道:“我們走東邊的那條小路,順著他下去,會有幾條交錯的小路,在小路的盡頭,左邊有一個假門,進了那個門之後接著往東邊走,出來的時候會有一片大海,海邊有一戶人家,我們就去那。”


    燕子的臉有些不舒服,不滿的說道:“這麽複雜,我們要走到什麽時候啊。”


    逍遙子想了想說道:“快的話,兩日便到了。”


    突然,逍遙子的臉上湧起一股紅光,他一口沒忍住張嘴吐出了一大口血,那血是鮮紅色的,但又有些冷色,看起來就像是死人的血一般。


    見此熊和燕子不由道:“師父(叔叔),你怎麽了!”


    逍遙子虛弱的擺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隻不過是沾上了言如玉身上的屍煞了,不小心被他的僵屍拳打中了。”


    隻見燕子十分緊張地問道:“那會怎麽樣。”


    逍遙子笑道:“三五日之內沒有大礙,七日之後便會化做一灘血水。”


    “啊!”二人驚詫道。


    逍遙子笑道:“有什麽可驚訝的。”


    燕子盯著他,像是看著一件十分奇怪的東西一般,過了會才一字字的說道:“為什麽你還能笑得出來?”


    逍遙子還是笑道:“你忘記你說過的,無論什麽時候都要保持一個好心情嗎?”


    燕子爭辯道:“但這種要命的事,可不能像個慢郎中一樣了。”


    才聽她說完,熊也不由分說的的直接把逍遙子背了起來,問道:“師父,哪裏有人能救你?”


    逍遙子想也不想的說道:“言如玉。”


    熊不禁一愣,苦笑道:“恐怕我們現在要是回淮南城非要死在他手上。”


    誰知逍遙子卻笑著說道:“不會不會的,我打賭言如玉現在也不敢呆在淮南城裏了。”


    燕子不禁問道:“為什麽?”


    逍遙子笑道:“因為那兩個僧道。”


    燕子問道:“就是剛才在亭子裏下棋的兩個人嗎?”


    逍遙子點了點頭,燕子接著說道:“你早就醒了。”


    逍遙子又是點了點頭,熊說道:“師父,您認識那兩個怪人?”


    逍遙子臉色變了變,說道:“他們就是少林的大耳和尚和武當山的長眉道人。”


    隻見燕子驚道:“夜破十八銅人陣的大耳,和血戰七十二地煞的長眉?”


    逍遙子點點頭,說道:“不錯就是他們兩個。”


    燕子忍不住問道:“他們來這裏幹嘛?”


    逍遙子說道:“大耳和王縱雲有些關聯,自然是來祝壽的,但我卻覺得這事沒有這麽簡單。”


    聽到這熊也不禁插了一句:“師父,除了言如玉誰還能解你身上的屍煞啊。”


    逍遙子聽完說道:“就是我剛才說的海邊那人家裏的一個老頭子。”


    隻看見熊二話不說,猛地飛奔出去,燕子見了不由得怪她哥,也跟著跑了過去。


    二人如同兩隻沒有花斑的獵豹一般,在樹林中穿行自如,不一會便失去了它們的蹤跡,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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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們走向海邊的時候,大耳和長眉已經到了淮南城的城門口,他們在路上就覺出了有些奇怪,淮南城的上麵飄著一股黑煙,像是什麽東西燒完之後留下的一道黑煙。


    大耳不禁心裏一沉,加快了腳步,而長眉就像是個老神仙一般,隨著大耳迅速的飄了過去,竟沒人看得出他用的是哪路輕功。


    二人進了城門,徑直的往王府走去,他們越走越是擔心,因為他們的方向正在往那黑煙的方向靠近著。


    直到走到了王府門口。雖然有些預料到了,但眼前的場景還是讓他們心裏一驚。


    偌大一個王府,早已化作了灰燼,根本看不出他曾經的輝煌與繁華,一把火,隻剩下了灰燼。


    見此大耳和尚哀歎道:“他就算是借著我們的名號,終究也死在了這。”


    長眉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但他的手緊攥著,骨頭都格格作響,武老道這一生最恨的就是滅家屠門者,他現在這樣也理所應當。


    就在二人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一個看起來將近四十歲的男人。


    他的一雙手彎曲如同鷹爪一般,手上戴著一副鐵鷹爪,寒光四射,十分滲人,他就站在那一動也不動,盯著王府,眼中似乎流下了淚。


    一個大男人就站在那,看著昔日的王府,哭的泣不成聲,所有見過他的人都知道為什麽?他手上的鐵鷹爪就說明了一切。


    他是鷹爪門的門人,也就是說,他正是王縱雲的徒弟。


    大耳和長眉看著他,在這大街上隻有這兩個人敢看著他,因為看得出方鷹的心情並不好。


    大耳朝他喊道:“方鷹!”


    方鷹身軀一震,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二人,麵中露出狂喜之色,連忙跑過來一下跪下叩頭道:“兩位師叔,可見了我師父。”


    他抬頭看著二人,眼中滿是希冀之色。


    長眉看著他有些不忍道:“沒有,我們也是才到這裏的,並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方鷹一下就愣在了那裏,手不動了,腳不動了,眼睛也不動了,就連心髒也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一陣冷風從北方卷著殘葉,在他麵前吹過,他雙眼無神,似乎什麽都看不到了。


    他突然跳起來,身體十分僵硬,像是一隻發瘋的野獸一般跑向那王府中,嘴中還念叨著:“師父不會這麽輕易死掉的,不可能的,他一定是被埋在下麵了。”


    他大喊道:“師父,徒兒來救你了。”他跑動著,麵前一陣風卻吹散了他眼中的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猛地一爪擊碎一塊足足一尺厚的巨石,慢慢的鐵爪都有些卷刃了,戴在手上都鑲入了血肉中,手上的血揮灑著,但眼中的血色從未退散過一絲一毫。


    大耳看著他長歎一聲,隻見長眉一步踏了出去。


    大耳問道:“你怎麽了?”


    長眉的青發在風中飄揚,好似這天都已看不過去,他冷冷說道:“我想幫他一把!”


    隨即,長眉大喝一聲喊道:“方鷹你讓開,讓我來!”這一聲底氣十足,如同雷神大喝一聲,像是雷霆在身邊響起。


    方鷹身形一愣,一個翻滾,連忙飛跑了開,隻看見身後的長眉道袍飛舞,頭發與長眉都倒立起來,站在那裏宛若青發魔神一般。


    他伸出右手,一發功,一道肉眼可見的青色氣浪隨即噴湧而出,這氣浪威能之大,駭人聽聞,竟直接把那些有一丈多寬的千斤巨石都卷飛起來,頃刻間,一條幹淨筆直,通向院子中的小路被打通出來。


    方鷹麵露狂喜之色,如同獵豹一般飛跑了進去,大耳長眉二人隨即也順著小路進了去。


    方鷹輕車熟路,走進一個最大的屋子中,這屋中的確有人,他看見這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不由得一僵,慢慢的雙腿無力,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屋裏麵的的確確有一個人。


    一個燒焦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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