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你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間歇性失憶失明失聰的行事風格貫徹了個徹底,但我還是要說,”


    吳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手裏擺弄著一件嶄新的純白色衛衣回過頭,


    再怎麽勸說自己想得開,也不可能習慣張起欞這種自殘式的解決方式。


    剛才被悶油瓶兒的情緒帶偏了,居然也沒想起來要說他兩句,壞習慣要時時督促,就算根本沒打算改,也會因為不耐煩被細碎的念叨而收斂幾分。


    小三爺的臉色不怎麽好看,黑眸盯著人目光灼灼連語氣都嚴肅了幾分,依稀能看到幾分邪帝訓人的影子。


    “你劃歸劃,下手倒是輕一點兒啊,那黑金古刀那麽鋒利,剌出來的口子都夠把胖子塞進去遊個泳的,你不疼啊。”


    “也不要把傷口往髒東西裏麵蹭,誰知道那些地方有什麽玩意兒,那細菌病毒微生物也不是光靠麒麟血就能預防的。”


    麒麟血要那麽萬能,來雨村給張家族長送幾百套房產的張海洋,也不會因為糖尿病而死了。


    “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兒,沒死在血屍禁婆手裏,反而死於病症那多虧啊小哥。”


    說完最後一句,吳小佛爺忽的愣了一瞬,有些倉惶的移開視線,將手裏的上衣隨手扔到角落的箱子裏,嘴裏還在嘟嘟囔囔怎麽他娘的衣服都能拿錯號,這種掩飾對於他而言實在蹩腳的可憐。


    大張哥大馬金刀的坐在床邊,小臂撐著大腿上抬頭去看吳小狗,他聽到了,但不想回答。


    張起欞的思緒不在這裏,甚至於,他根本就是在放縱腦中不時冒出來的紛亂繁雜的念頭,無暇他顧。


    他隻是沉默的看他,就像從前吳峫看他的每一次。


    似乎在今天,也終於理解了吳小狗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那無數句【活著的張起欞】。


    可在吳峫找到他二人目光對視的那一瞬間,


    張家族長忽然清楚地意識到,在與吳邪共存的時光裏,看似強大無比的他,才是脆弱的被操控和支配的那一方。


    吳峫什麽都不需要做,隻需要活著好好地站在那裏,就能成為他生命的錨點。


    就像一顆荒蕪的種子,有幸被赤忱的血肉長風沛雨的澆灌,開始一點一點長出靈魂,豐滿他貧瘠沒有情緒的軀殼。


    太陽能燈閃爍了幾下,拉回了悶油瓶繁複的神思,許是放置太久沒有充能,屋子裏本就微弱的燈光變得更加昏暗。


    視線之中,小三爺背對著他站在不遠處,身形挺拔單薄,後背肌肉纖薄卻勻稱,曲線沿著脊背的蝴蝶骨深凹向下形成腰窩,凸顯出一個極其適合被掌控的弧度。


    並不明亮的燈光給他的背影蒙上了一層近乎陰影的朦朧色澤,


    小哥眼尾動了動,眸光刹那暗沉,眼底像是有陰翳的水草密密麻麻的飛速生長攀爬,要將視野中所有的一切纏繞吞沒。


    看似纖弱的身軀下蘊含著沸騰火熱的血液和鮮活跳動的心髒,帶動他沉寂多年的,身體深處的機能似乎也隨之複蘇。


    有點熱。


    “啞哥,你說句話唄?”


    看似漫長,可這一切的念頭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沒有得到回應的小三爺挑了眉湊近,蹲在了他麵前,


    似乎鐵了心要沒有半點信譽值的麒麟崽子給個回應。


    邪帝的雙臂隨意的搭在麵前的膝蓋上仰起頭,睜著明亮的眼睛看人,滿臉的戲謔和吊兒郎當,仿佛隻要張起欞裝聽不見,他就能繼續問下去,甚至還可能撒潑。


    但是,太近了,尤其是傷口散發的腥甜味兒,即使已經處理過,依舊無孔不入的刺激著他脆弱的神經,惹得人快要發瘋。


    即便他自詡堅韌,也曾自認經受過蛇毒費洛蒙無數次的熬煉,也難以將這種赤裸裸的進食欲望徹底壓抑。


    這與他所知的任何一種欲望與生理狀態完全不同。


    那是一種,血肉內部乃至靈魂深處極其劇烈且恐怖到無法抵抗的缺失感。


    靠得近的每一秒他都想上嘴,更可怕的是,想上嘴的每時每刻,他的大腦都會自發的產生各種各樣精妙的謊言去擯棄作為人類的道德和原則。


    偶爾意識恍惚之際,他甚至有一種感覺,


    自己似乎不是人類,而已經是別的什麽奇怪的東西。


    隻是現在起身,一定會引起懷疑,小三爺不得不小心提防著仿佛有自毀傾向的悶油瓶兒,現場給他再來一次以身飼虎。


    要是再來一遭,他真能氣得自刎謝罪。


    四下寂靜,四四方方的小屋將一切紛雜的聲音隔絕,無人回應,周身安靜的落針可聞。


    小三爺走神兒的間隙,大張哥低頭注視他,背著光看不清神色。


    一秒——


    兩秒——


    三秒——


    吳峫今天可不打算再慣著悶葫蘆,正要開口,卻不經意間瞥到他身上原本快要消散的麒麟紋身,開始大片大片猙獰的往外冒,


    轉瞬間就爬過了肩胛覆上頸側現了個完全。


    “你...”吳小狗臉色一變,難不成真說什麽來什麽,淋雨發燒還是傷口發炎?


    他作勢要起身抬手去摸小哥的額頭,卻被抓著手腕摁在原地動彈不得,


    吳峫:???


    忽而察覺,抓著他的手心,燙的灼人,


    而且——


    幾乎是頃刻間,邪帝瞳孔驟縮麵色巨變,


    抓著他的那隻手,不知什麽時候傷口已經崩裂,血液洇濕了白色的繃帶正緩慢的向外滲著血,隨著手臂的動作就擺在了他鼻子跟前,


    邪帝之前能麵不改色的處理傷口,已經用光了所有的自製力。


    而此刻,本就勾人的味道,愈發引得他要理智盡失。


    也就是一息之間,赤裸的胸膛綠色的藤蔓從心口複蘇,纏繞盤旋帶著奇異的氣息從內部溢散出來,無聲卻快速的占領了小三爺眼中的光芒。


    糟了。


    在失去意識的前夕,吳小狗哀歎著想,


    希望麒麟崽子下腳輕點,他真的怕疼。


    而在咫尺之遙的張家族長,


    麵不改色的被撲倒在身後的床上,輕而易舉的控製了對方過於劇烈的動作,握住了那截光潔的腰肢,


    無人瞧見,眉眼悄然上揚的一個像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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