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半和老癢睡得很沉,看的出來,他們是真的很累,彼此震天的呼嚕聲都沒能讓對方有丁點的不適,充耳不聞,像是天塌了都不一定會醒。


    老癢也就算了。


    邪帝其實最佩服胖子,他能精準的分辨安逸與危險,並且自洽絕不內耗。


    他會將自己調整到最佳的狀態,下地時該警惕警惕,該放鬆放鬆,絕不混淆。


    但如果吳小狗遇到了危險突然示警,王月半卻也能第一時間站起身進入十二萬分的戒備狀態。


    當別人還在為接下來所要遭遇的危險麻爪焦頭爛額的時候,胖爺會用行動告訴你,該吃吃該睡睡,舒服一秒是一秒,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這種心態說出來很容易,但能做到的,吳峫隻見過一個王月半。


    黑瞎子不算,那逼就是純純的死豬不怕開水燙。


    這種能力真的很神奇。


    但吳峫認真想了想,或許還是因為這裏有他熟悉和信任的人,才能做到如此輕鬆的切換自如。


    畢竟當年的諸葛肥龍,還是個孑然一身的獨行俠。


    胖爺或許是真誠打心眼裏相信他家小天真的,隻是可惜,現實會毒打每一個不信邪的人。


    眾所周知,盜墓筆記宇宙有三件事絕對不能做,


    一,沒有點兒硬實的命格別和小三爺共事。


    二,沒有些許牛逼的身手和心理素質,別讓小三爺開棺。


    三,如果不想一覺醒來發現同行的人丟了貨丟了,自己還得麵對突如其來的詭異危險歇斯底裏的罵娘,那就別讓小三爺守夜。


    哪怕是重生再來一回,吳峫的邪門兒也沒有任何被治愈的趨向,甚至愈演愈烈。


    比如今晚。


    小三爺靠坐在小哥身邊偶爾伸手往火堆裏加些撿來的枯枝和驅蚊的草藥,


    他和大張哥自然是不需要費這些周折,但奈何身邊還有兩個“肉體凡胎”。


    麒麟竭那玩意兒也隻在劇烈運動之後身體發熱才能看到點效果。


    而吳峫又不敢在地邪的秦嶺把自己幹涸的血滴隨便往他們身上綁,生怕給他們招事兒,隻能出此下策。


    除了有點嗆鼻子之外,倒也不麻煩。


    沒過多久,邪帝便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鼾聲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這一路走來胖子借著老癢不在的幾次時機,斷斷續續講述了他回到潘家園之後和來到秦嶺之間發生的事。


    胖爺說失憶的小哥沒法兒告訴他夢裏的那些東西是什麽又在哪裏,他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去找了老胡。


    沒成想老胡還真就給了他一些線索。


    隻是這番線索,小三爺屬實沒想到會和老癢的部分故事,自己與黎蔟的離奇經曆能夠聯係到一起。


    邪帝在腦子裏粗略的將故事進行了梳理,得到了整件事的大致輪廓。


    ——上世紀五十年代,秦嶺出現了一些怪事,一個村子範圍內的所有動物包括蟲蟻離奇消失。


    但當時這件事情並沒有被調查出個所以然,隻以敵國間諜引起恐慌的說辭草草收場。


    可根據胖子的形容,那些人富有年代感的穿著打扮,以及生物集體消失的特點,


    吳峫幾乎可以確定,這個村莊就是他和黎蔟之前看到的那個滲人又離奇的虛幻影像本身。


    所以,


    那些人不是突然消失了,而是被邪物蠱惑自殺獻祭成為了怪物,在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爭鬥中,跳下嘉陵江不知所蹤。


    還有那些蛇蟲鼠蟻,也不是消失,而是仿佛收到了某種指令,大規模的遷徙離開了那片土地。


    就像是在避禍。


    小三爺也有過疑問,比如,人消失了,那當年獻祭場高台上的黑色石頭去了哪裏。


    為什麽沒有人發現。


    直到他想起了最後一晚回頭時看見的,在半空中搖動著的巨大尾巴虛影。


    原來,並不是他眼花,也不是偶然。


    有東西作妖,自然就有人清理,並且清理的幹幹淨淨毫無痕跡。


    過了五十年,也就是三年前,


    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但這一次,這樣玄妙詭異的事件,引起了它的注意。


    於是各方力量聯手想要得到一個真相。


    或許是真相,也或許是別的什麽。


    隻是持續了很久的搜山並沒有讓他們得到什麽有用的東西,直到一個神誌不清的盜墓賊自投羅網。


    也就是解子揚口中的江西老表。


    從這個男人瘋魔的胡言亂語中,他們除了找到老癢之外,更證實了這裏的奇妙神異之處。


    他們越發得寸進尺。


    可很快,這些人收到了來自神秘的第一次警告。


    參與搜索的人,每一個,都看到了傳說中的陰兵借道。


    隻是很顯然,他們並不打算聽從顯而易見的勸告。


    於是,不知名的存在,並不打算給他們第二次第三次的機會。


    祂弄死了他們。


    花樣多得甚至可以寫出一本書。


    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大言不慚的執著的要與未知的詭異用武力值一較高下。


    於是,他也死了。


    被吊死在歪脖子樹上,身體成為了蛆蟲五毒的食物與巢穴。


    這件事最後以上頭的慘敗而告終。


    真是意料之中。


    華夏立國之初明文規定,建國以後不許成精。


    但建國之前的那些,可不受這個挾製。


    邪帝為自己沒頭腦的想法感到好笑,不由搖了搖頭。


    這個笑話真冷。


    隻是話又說回來,那瘋子口中,盤山的巨蟒和封魔塔又是什麽。


    不會是玄冥。


    小三爺不信連青龍朱雀鮫人都死掉,西王母還得自己研製長生藥的前提下,這條破蛇能頂得住時間的消磨,堅持的如此恒久遠。


    邪帝腦子裏裝了太多東西,他一個個翻來覆去的整理摸索,不知不覺間已經耗掉了大半時光。


    他也沒覺得困乏,隻是某一刻似有所覺的望向窗外,


    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星星點點的光芒早已不見,被漫天的烏雲遮掩了個密不透風。


    與眼前漆黑的森林山崖相互映襯,活像是不見天日的吃人牢籠。


    雲層很低,翻滾間開始隱隱約約的看見有電光閃爍,仿佛天空碎了無數的裂縫。


    低沉的雷聲在耳邊轟然炸響,


    下雨了。


    小三爺其實對天氣沒什麽特別的喜好。


    但如果硬要說的話,他對下雨確實有一些別樣的情感。


    就像對福建龍岩的雨村。


    雨水滴滴答答落下的聲音,好似在無形中撫平了他並不安寧的心緒。


    吳峫看了眼熟睡的三人,站起身走到門口將手伸出棚簷外,微微眯起眼睛感受雨滴落在掌心的冰涼觸感。


    他有些歡喜的透過雨絲織就的幕簾掃視遠方,輕輕的呼吸著山林被洗禮後的空氣,感受著緊繃的神經緩緩放鬆。


    隻是似乎,殘酷的現實,連這點短暫的安寧都對他格外吝嗇。


    下一瞬,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小三爺的瞳孔驟然緊縮,就連肢體也在刹那間凝滯,


    隻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林中的角落,


    那裏一片黑暗,


    可天際乍現的弧光亮起時,明明滅滅間依稀能瞧見其中幾個人的影子。


    吳峫似乎連呼吸都下意識停了,額角青筋暴起,滿臉的不可置信。


    在這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沒人知道他想了些什麽。


    邪帝隻是頻頻回頭望向睡夢中的兄弟,又咬著牙回過身看向前方,


    他仿佛在極力忍耐著腦子裏不斷冒出的想要一探究竟的念頭,


    但最終,還是小三爺的好奇心占據了上風。


    他抬步走下台階離開了藥棚,對落在身上的風雨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吳邪沒有辦法理智,


    因為他在那裏,


    看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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