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佛爺不是第一次知道黑瞎子的厚顏無恥,但每一次都是會被震驚的程度。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吳峫就已經開始手腳麻利的在腰間摸索了。


    他在找他的槍,還有他的刀。


    老不死的果然老早就開始貪圖他發小的美色和萬貫家財了。


    他要嫩死這個不要臉的。


    但不說點什麽又覺得自己輸了,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難受的緊。


    “您說笑了,年紀大又不著家社會關係複雜仇家滿地亂爬而且還窮得叮當響的人是不會有這種煩惱的。”


    【也不是不行】,聽上去還委屈了你似的。


    小狗崽子恢複完好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充滿了靈性,他麵帶微笑一臉真摯的看著黑瞎子甚至還用上了敬語,根本挑不出刺。


    其中的陰陽怪氣卻讓人感覺比被刀了還難受。


    黑·年紀大·不著家·社會關係複雜·仇家滿地亂爬·窮的叮當響·瞎子臉上的笑容出現了一瞬的僵滯,隨性散漫卻自信的鋒芒像被戳破了的氣球一樣變得萎靡。


    ko!


    與此同時,一旁的悶油瓶臉色突兀的變得微妙起來。


    吳峫真的隻是在說瞎子嗎?


    他有點不確定。


    “眼睛好了?”


    以解雨辰的聰慧自然能聽懂這兩個人都在扯淡些什麽,但他明智的選擇不趟這灘渾水,開什麽玩笑,本來當家主就煩,他可不想出門了還要幫三歲小朋友斷案,處理“我重要還是他重要”這種絕對要命的問題。


    “比之前還好。”


    他幾乎能用餘光看到360度視野。


    霎時間,他想到了蜜蜂的複眼。


    【您可別把我忘得太快。】


    驕蟲。


    這就是你的禮物嗎。


    不可以轉動但視野極廣的複眼。


    隨著光的強弱觀察物體,擁有夜視能力的單眼。


    真不愧是蜜蜂的祖宗。


    所以,這才是黑瞎子突然可以夜視的真正原因。


    因為與驕蟲鏈接獲得了他的一部分能力。


    他抬手摸了摸眼窩,似乎夢中女人哀嚎的影響還未完全散去,他有點想落淚。


    小三爺的記性一向好的可怕。


    隻要他不死,瘋魔粉身碎骨也會記得重要的人。


    就像即使過了 二十多年,在即將死亡的那一刻,他依然能清晰的記起潘子的麵容。


    “回去給你檢查一下。”


    小花兒徑直走過來俯身看了看他的眼睛平淡的語氣中夾雜著隱晦的擔憂。


    吳峫一定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但現在明顯不是說這些的好時機。


    “好。”


    小三爺也不推辭,如果能讓小花兒安心些的話,沒什麽不可以,反正什麽也查不出來。


    隨即他借著解雨辰身體的遮掩對著黑瞎子的方向一臉別扭的抬了抬下巴。


    “他怎麽樣。”


    “眼睛和身體還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夜視能力還在不在了。你發作的太過突然沒來得及研究,剛好現在天黑,讓黑——那位拉出去打一架就知道了。”


    花兒爺說的雲淡風輕,三言兩語之間就又把人推進了火坑。


    仿佛根本忘記了自己不久前才和張起欞一起給了黑瞎子一頓老拳。


    吳峫揚了揚眉對此十分樂見其成。


    他轉過頭看向安靜的悶油瓶眼神詢問他的意見,


    大張哥沒說話,隻是掀了掀眼皮走到黑眼鏡麵前。


    “起來。”


    “你幹嘛啊啞巴,不去不去,你離我遠點的啊,這個傷那個傷我都要散架了,你剛還因為這個小鬼打了我一頓,你重色輕——哎你輕點輕點——嘶,你那什麽表情,我疼啊我疼。哎,跟你說話呢。別扯我領子我不要麵子的嘛鬆開鬆開。啞巴!”


    聽著這些個囉裏吧嗦的嚷嚷吳峫通體舒暢,他甚至從小花兒身前探出頭來抬手拜拜,惹來黑瞎子齜牙咧嘴的怒瞪。


    打死你個老不羞的龜孫兒。


    “行了,沒完了你。”


    解雨辰哭笑不得的擼了把小狗的呆毛,什麽邪帝,有沒有三歲都不得而知。


    “嘿嘿。”


    小三爺也順勢呼嚕了一把自己的頭發賊笑著滿臉的開心。


    無語的發小搖著頭給他倒了杯水。


    “說說,發生了什麽,怎麽張起欞也在,而且那地上的腳印可不止你們。”


    這話一出吳峫的笑容漸漸收起,正經了神色開始簡潔明了卻又不失重點的講述波雲詭譎的雲南之行。


    夜色越來越深。


    黑瞎子沒骨頭一樣癱在房頂上一動不動,他似乎百感交集,臉上也沒了以往嬉皮笑臉的愜意。


    張起欞坐在他身邊,一如既往的安靜。


    但黑爺習慣了,這貨要是突然話多起來他才要覺得恐怖。


    “他說你就信了嗎?啞巴。”


    信了他的來曆,他的一切。


    大張哥連個餘光都沒給他。


    似乎他說的就是些沒營養的廢話。


    “是了,你要是不信,就不會出現在他身邊。”勾了勾唇,自己不也信了,才會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他從未說過隻言片語。”


    悶油瓶的話在風中有如煙霧一般輕淡,黑瞎子一怔。


    吳小狗甚至根本就沒想過接近誰,他隻想自己悶聲幹大事,然後悄悄地去死。


    誰信不信,又信了什麽於他而言,根本無所謂。


    他不在乎。


    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別人。


    說白了,吳小狗的這種善良,也是一種極端的惡。


    他隻想他們好好活著,至於怎麽活,這不在他的思慮範圍之內。


    包括解雨辰的威脅。


    張起欞垂了眼瞼無意識的捏緊手裏的糖。


    如果不是七星魯王宮那次讀取費洛蒙的後遺症,他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


    吳峫沒給自己留餘地,也不會給別人機會。


    寂靜無聲,隻有天空遙遠的星光在閃爍,仿佛是某種人們永遠沒有機會感受的生命。


    黑瞎子想起了從前吳家小公子清明的眼睛,又想起了之前嗜殺充滿陰霾的臉。


    “啞巴,離他遠點兒。”別給他增加痛苦。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這句話不知道觸動了悶油瓶的哪根神經,他唰的回過頭來眼神鋒銳如刀。


    黑瞎子歎了口氣。


    小三爺沒想過主動提起,就說明他不認可這裏的任何人。


    他把從前和現在分的很清楚。


    還不明白嗎。


    如果他真的把他們當兄弟,一定有取信所有人的辦法。


    重頭再來未雨綢繆不比孤身一人奮戰來的容易。


    但他沒有。


    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吳峫,是在避免遺憾。


    而不是彌補遺憾。


    他永遠的失去了那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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