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布卻在著力收縮兵馬,眼看著襲擊自己這路不成,無能為之下,居然不顧後路,猛攻楚王劉交去了。


    去盱眙也是讓劉盈難名,這是見事不可成,要往投東海嗎?


    “曆楚之地,據有江東,他以為自己能做霸王嗎?”聽了韓信的分析,劉盈簡直憤恨難平,這仗打的,完全就是不拿自家親眷當人啊,為了躲避韓信彭越反倒是被逼上了中策。


    偏偏自己還需要分兵穩固淮南國局勢,無法全力追索。幸虧曹參率兵自薛郡下彭城將黥布截住,沿睢水逆流而上總算在泗上追到了黥布大軍。


    卻不是用奇計的戰場了,望見叛軍槍盾如林,右北山林,前左水澤,而漢軍右後皆被水環繞,雖有浮橋但並不安泰。


    又一次不那麽嚴苛的背水列陣,黥布嚴整陣型,欲以強弩先守一陣,然而咆哮的炮火近乎打斷了他一切的思考。


    漢軍以營為圓陣,連列縱隊,數十個小圓陣拉出了數百門加農炮,並以軍屬八磅十二磅炮作為支持,如同刺蝟一樣輸出了巨量的實心彈。


    時代變了,實心彈的存速破開大盾鎧甲如破無物,更兼秦漢時期的軍隊陣型嚴密厚實,每一發實心彈落入陣中便能犁出一條血肉胡同。夏日灼燒的土地令一部分放平了發炮的實心彈可以跳躍起來甚至造成二次殺傷。


    靠的就是雙方戰術思想的差距,兩陣步兵相隔五百餘步,而騎軍稍拉開距離是為了步兵能拉起來背負重甲衝鋒帶有一定的速度插入陣中。可是劉盈隻想憑火力說話。中軍步陣在衝擊下立時便有崩潰之相。


    兩翼騎卒在號令下發動,拉出了鋒矢陣前來踏營,迎麵而來的則是早有預備的燧發槍齊射與炮射霰彈。以刺刀陣代替長槍陣阻截騎兵的訓練倒是不必應用了,槍炮之下這支古典軍隊已經各自崩潰,以至於甚至有蠢貨跑到了營壘之間,挨了連續的交叉火力打擊,如同水流陷入卵石之間消失無痕。


    戰場上一片硝煙彌漫遮蔽了視線,但是耳聽得槍聲規律嚴整,劉盈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伴隨著各處信息匯總,前線圓陣開始解散,排出縱隊投入追擊。作為預備隊的騎兵也散了出去試圖兜住潰軍。


    劉盈行軍往往先慮敗後慮勝,以至於明明有平底槳帆船和四輪馬車的協助,行軍速度居然還是追不上敵人,因為後勤壓力更大,既保持了古典軍隊的鎧甲裝備,又添上了新式火器的槍炮彈藥。


    此時出擊的騎兵人人具裝,武備卻是傳統的大槊長弓,打擊丟棄甲仗的潰軍,弓箭反倒射速超越了燧發槍,要一直到老套筒漢陽造那樣的整裝彈藥後膛槍時代,熱武器才完成了全方位的超越。何況騎兵訓練周期更長,縱使有了馬鐙馬鞍,這馬上的武藝還是至少要費上數年苦功,總不能一點功勞不給老軍留。


    但趕羊之勢已成,潰軍的喧擾聲壓過了降者免死的呼喊。看軍勢倒是挺有楚軍的巍峨樣子的,搞不好還算是江東子弟在霸王之後的再一次奮起,劉盈也算是猜到了幾分這次叛亂的幕後情況。可惜早有先賢指出本地士卒潰敗之後更容易散亂回鄉,這場仗未必好建全功,重點是看能不能取得黥布的人頭,至於本地的叛亂傾向,隻能是靠時間慢慢磨了。


    劉盈躺回了營帳,自斥候來報路逢敵軍以來這幾天他就壓根沒怎麽睡過,就怕遇到什麽夜襲之類的引出朱祁鎮那樣的笑話。雖然陣中並不怎麽需要他發號施令,自有各級軍官按條令行事,更有參謀本部規劃,隻需要他高坐做個橡皮圖章就好。


    但還是或過於興奮,或過於擔憂,劉盈心知自己確實不是做將軍的料子,留樊伉指揮兵馬收拾後續就這樣在噪聲中睡倒,總算之前大半軍事命令都是自己親自發出的,威望還是撈了一些的。


    醒時又是黃昏了,抿了抿嘴唇,劉盈向著侍女發問,“我睡了幾天?”


    “稟殿下,兩天一夜,中郎將(樊伉)見您在此休憩,將歡慶移營在了五裏之外叛軍的舊帳處進行。”


    軍司馬呂台此時已經得到報信入了帳中,“逆賊黥布已授首。”


    被劉盈當即打斷,“不用給我看了,石灰醃上傳首淮南,然後送回京中報捷吧。是我們的人割的還是……”


    “敵將自叛,互相攻殺,今有降虜在帳下。”


    “表哥你來做安排吧,不要過於仁慈,全其家族,給個小官便可,不值得封侯。”連降虜的名字都未通報,劉盈自然聞弦歌而知雅意。敗亡之下敵軍這叛亂也就是省了些功夫,不值幾個錢的。至於封賞歡慶這些,自己的軍事威望也算是掙夠了,讓兵卒將士知道自己能打仗,能治軍法就夠了。


    克竟全功談不上,部隊拉了出來,又基本完好的帶回去就算是完成了任務,至於作戰,劉盈確實沒想過正麵作戰自己憑什麽輸。種田十年,最後這一哆嗦也就是哆嗦一下罷了。


    回軍之時,與彭越部稍加威懾不談,居然見到了劉邦親巡沛地。劉盈當即解冠如孺子樣,隨行而歌大風。看這情形,劉盈心中也有所明悟,總算沒在這最後一程給他丟臉,如今太子也可布武於天下了,高皇帝也可安心而去了。


    歸至魯地,群儒請上以太牢祀孔子,上不許,卻是劉盈在後發力。此時公羊儒學還可稱得上是有正麵影響的,朝中儒生也是眾多,可為了不讓這些腐儒以孝道壓製於己,劉盈還是進言以賢士禮敬便可,以特羊進。而於齊地奉周公太牢,後祀李聃少牢,以正視聽。


    盧綰自燕而來,群臣安樂且不提。劉盈次日也去拜會了這位仲父,明言邀其入京鎮壓局勢,順遂二人之情。


    高地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夏四月甲辰,帝崩於長樂宮。座下群臣計有蕭何韓信呂澤周勃陳平酈食其酈商紀信盧綰等共請太子劉盈嗣位,想著還在路上的彭越周昌等,劉盈對這被自己攪動了一通的長安局勢,也敢說自己總算保住了不少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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