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達今天很煩躁。


    幾乎所有事情都超出了預料。


    原本在實驗室處理素材,結果傳來隱隱約約的動靜,被吵到心煩的女人走上地表,就發現水庫那頭出了事情。過去一看,變身大鯰魚的莫羅正被一大群人形生物圍攻,嚎得那叫一個痛苦。見到母神降臨,魚人立刻改口,大喊著“媽媽快看我!我在戰鬥!看我!我最棒!”,衝過去同那些生物戰在一塊。


    戰鬥畫麵自然是沒眼看的。


    雖然明麵上大家都不提,可對於薩爾瓦多·莫羅這個智障殘疾人的態度,不論米蘭達自己還是其餘的領主都很默契。女人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些人形生物上,電鑽、天線、盔甲還有閃爍的紅燈,除了海森伯格還有誰會這麽弄嗎?


    這家夥,要造反?


    他哪來的膽子?!


    於是米蘭達轉頭殺去工廠,隻可惜轉完大半圈也沒發現這個家夥的蹤跡,反倒被那些零星生化士兵弄得心煩。她幹脆返回自己的房間,打電話下令召開緊急會議。結果號碼一個一個撥過去,卻隻有女伯爵作出了回應……“人偶師”唐娜平時那麽乖巧,向來都是最聽話的,這次又怎麽了?


    懷揣著不祥的預感,米蘭達造訪貝內文托宅邸,隻發現一地損壞的人偶,唐娜同樣不知所蹤。恰巧這時,狼人要塞的方向傳來了爆炸聲,女人絲毫沒猶豫,直奔過去,終於找著一個看起來像是罪魁禍首的外來者。撓頭半天的老媽媽也不準備廢話了,象征性喊一句便準備動手抓人。


    隻不過這個女兵……


    跟個泥鰍一樣滑溜溜的,根本逮不住,而且每交手幾回合,就能刷新自己對她的印象。


    就比如現在。


    等到米蘭達反應過來,眼前已經出現了一隻大錘頭。


    重錘形態的沃森小姐,單手就把老媽媽整個人砸到地上。舞動著羽翼的身軀如斷線風箏一般,將下方的石質祭壇表麵砸出了裂痕。這種純粹物理打擊雖然立刻能夠恢複,但還是嚴重阻礙了女人的動作。米蘭達試圖反擊,然而尖爪揮出去,卻隻是在那個拳頭上劃出了火星子。反觀沃森小姐,又是一下重重打在女人的腹部。


    趁著米蘭達還沒緩過來,她一個小跳,高高舉起了雙錘。


    重錘形態的黑光軀體感覺很不一樣,最明顯的就是沉重感,移動和衝刺會遲鈍很多。至於揮拳頭,由於重心大幅轉移到了雙手,因此那兩個拳頭與其說是揮出去,不如說是整個人跟著拳頭摔出去。這種表現就和《虐殺原形》遊戲裏一模一樣,隻能一下一下來,想要學著拳擊手搞左右勾拳快速雙連擊更是不可能。


    轟!!!


    重錘砸碎了石麵,但卻沒打到目標。


    “有趣......你的身體絕不簡單,到底藏了什麽秘密?”


    米蘭達已經化作群鴉逃離,她在半空中凝結身形,再次朝這邊撲過來。沃森小姐快速計算了一下距離,曲腿向前躍起,一雙錘子砸向女人的身體。然而米蘭達根本沒想硬碰硬,靈巧地向左桶滾,堪堪躲過那兩隻錘子。下一刻,地麵上幾條粗大根須破土而出,直直纏向沃森小姐的身體。


    嘴角浮起冷笑,女人右手輕抬,更多的根須從周圍長出。腳下就是“黑神”所在之處,響應自己意念的速度快了不止半點,這個女兵逃亡一路,最終卻選擇在此開戰,簡直愚蠢至極。


    但事情並未如她所願。


    麵對這個幾乎必中的偷襲,沃森小姐隻做了一件事:反向衝刺。兩人剛剛才錯肩而過,米蘭達就看著對方渾身冒出黑光,瞬息之間貼到自己麵前。雖然在剛才那些戰鬥中,女兵已經呈現出非人的體能、速度、反應和肢體變化;但這完全違背物理慣性的一幕,還是大大超出米蘭達的意料。


    來不及!


    變成群鴉已經太晚,她隻能舉起雙臂,頓時感覺到一股巨力轟在自己身上。在沃森小姐眼中,米蘭達整個胸膛連帶手臂全部凹陷下去,這一錘子打得匆忙,但也足夠將其砸到祭台那頭了。著地以後前衝兩步,沃森小姐再次高高躍起,撞向還未起身的米蘭達。


    這一錘子自然也空了。


    下落時間足足3秒多鍾,有所準備的米蘭達甚至不需要群鴉化,僅僅一閃身便輕易躲開。


    沃森小姐兩番重錘轟擊地麵,整個祭台在裂痕蔓延的同時,也隱隱開始晃動。這一大塊多邊形圓盤其實是個升降平台,下去以後雖然隻有一條通往工廠的路,但真菌根毫無疑問就在附近。這塊地方本來也不算大,米蘭達動不動就召喚幾條三四米粗的根須,已經把地麵捅出很多個口子了,再這麽打下去,指不定就要整個塌陷。


    接下來沃森小姐要幹的事情也不難,繼續把這個女人揍到氣急敗壞、瘋狂丟大招就行。現在看來,年代久遠的機械結構也不算太堅固,才砸第二下就開始鬆動了,而米蘭達似乎也沒有發現這一點。兩腳在祭台上站定,沃森小姐也不打算挪地方了,在摸到真菌根以前,就給對方留一個自己不擅長遠程攻擊的印象。


    “i can do this all day(我能這樣打一整天)!”


    她還嫌效果不夠,學著美國隊長大喊一聲,入戲地砸了兩下拳頭。


    不過在米蘭達眼中,這就是女兵體力有所消耗的表現......


    你剛才不還追的挺勤快嘛?


    “你的抵抗毫無意義。”


    雙臂伸直,後背幾對黑色羽翼跟著完全展開,十幾條根須從緩緩上升的米蘭達腳下長出來:“看看你的四周吧,這就是黑神的力量,無窮無盡!全都為我所用!你還能撐到什麽時候?乖乖投降吧!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我可以保證不殺你。”


    哦,我懂了,你想看看我適不適合做你女兒複活的容器。


    沃森小姐立刻意識到了對方的意圖,她深吸一口氣,兩隻大大的捶拳立起了中指:“要我投降?你不如求你那個死了快一百年的女兒立刻活過來!”


    “你找死!”


    地麵一震,更多的根須破土而出。


    這下不但是升降平台,整塊地方都開始有些歪歪扭扭的了。沃森小姐學著那種最討厭的說教式語氣,一個翻滾躲開女人的撲擊,反手給了對方屁股一錘子,正義凜然:“你用這麽多條生命做實驗,還死這麽多人,就為了複活你的女兒,良心難道不會痛嗎?萬一她活過來,要是知道媽媽做出這種恐怖的事情,怕是要不認你!”


    “閉嘴啊!!!”


    話音剛落,蜘蛛感應再次衝頂。沃森小姐向左側翻滾,原先站立的那座祭台,此刻被一叢結晶似的黑刺捅破。米蘭達在半空中怒吼著伸展羽翼,幾顆黃亮的大光球憑空浮現,朝著沃森小姐砸過來。奈何場上彈出來的根須足有三十幾條,她隨便一藏,這些光球便砸在了根須上。丟完一波球的米蘭達環抱身體,表麵迅速結出一層繭皮:“螻蟻!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祭台四周,又有一堆根須湧上來。


    它們向高處蔓延,很快形成一座穹頂,徹底隔絕了天空。這幕場景就和遊戲中大決戰的時候一個樣,沃森小姐抓緊機會猛砸地板,她都能聽到岩層崩裂的動靜了。幾秒鍾後,米蘭達伴隨著怒吼聲破繭而出,那幾對大翅膀換成了兩雙粗長螯足,如同螃蟹與蜘蛛的混合體。


    “接受審判!”


    巨大的鉗刺重重砸下,沃森小姐側步躲開,但蜘蛛感應卻在這一刻如針紮般刺進大腦。她來不及多想,果斷開啟了黑化身軀。下一秒,像是觸動了致命的陷阱開關,幾百根結晶黑刺捅出地表,幾乎完全填滿了祭台和周圍的區域。


    現場,隻剩下根須扭動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米蘭達猖狂地大笑著,催動那些尖刺退回地下。隨著支撐填充物被集體抽離,千瘡百孔的中央祭壇徹底塌陷,一個小小身影落入下方黑洞之中。女人並不著急,勝利的喜悅讓她沉醉,自己多長時間沒有過這種感覺了?不得不承認,這個奇怪的女兵製造了不少麻煩,但現在,米蘭達盡情享受著難得的好心情,一切煩躁暫時飄散不見。


    她很快便找到了目標。


    那道赤裸身軀躺在黑神前方的台階上,雖然被根須分泌物和汙泥弄得肮髒不堪,但還是能窺見很多處雪白細膩的皮膚。米蘭達解除戰鬥形態,突然看見對方支起胳膊,反而麵露喜色,一隻手將這個女兵提了起來:“嗬嗬嗬......很好,你居然還活著。啊~讓我好好看看你......”


    感受到身上傳來的異樣,沃森小姐忍不住夾緊雙腿:“果然,這團大腫瘤才是你的秘密!”


    “它是“黑神”!不是什麽腫瘤!”


    這話米蘭達可不愛聽,她掐住女兵的脖頸,把對方提在半空:“你對黑神的力量一無所知,就像你之前那些愚蠢的舉動。不過沒關係,現在我們有很多時間,你今天可是給我惹了好大的麻煩,我會好好懲罰呃!!!”


    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眼前的女兵渾身刺出密集的觸須,洞穿了自己的胸膛,也捅進了後麵的黑神之中。和此前遭遇的傷害完全不同,一股劇烈痛楚席卷而來,整個身體開始顫抖,愈合能力則是完全沒有生效。米蘭達瞪著雙目,對上兩隻猩紅色瞳孔。


    和痛苦相比,更讓她驚慌的是黑神。


    黑神正在枯萎。


    “嗬.......!咯,呃......”


    一隻小手捏住了脖頸,米蘭達說不出話,就看著灰色迅速在黑神表麵蔓延。她對這種狀況並不陌生,以往那些真菌根造物在因傷致死的時候,全身就會變成灰色,緊接著硬化,碎裂成一地小塊。但是女人根本無法相信,黑神竟然也會如此!


    是什麽樣的傷害才能夠讓它崩潰?


    這個女兵到底是什麽生物?


    看到兩行黑色淚水從米蘭達眼中滑落,沃森小姐掰過對方的臉,靜靜凝視著那兩道愈發絕望和瘋狂的眼神。她同樣承受著痛楚,雖然事先做過很壞的估算,但真菌根裏那些蘊藏了幾百年的意識,那種山洪海嘯般、摧枯拉朽的風暴式摧殘,前所未見,已經完全超出語言能夠形容的範圍。


    我也快瘋了。


    痛的。


    我怎麽還沒暈過去?


    “伊......娃......”


    米蘭達的眼瞳已經渙散,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這兩個字。黑色紋路蔓上那張臉,兩片嘴唇張合幾下,微微顫抖著湊到一起。而沃森小姐已經開始失去人形了,渾身上下分解為觸須,裹著女人的身體緩緩向真菌根內部移動。


    好冷啊......


    沃森小姐用最後一絲力氣,抱緊了米蘭達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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