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似是催命的魔咒,越來越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傅傾饒趴伏在馬背上揮鞭猛抽。


    追趕者的箭矢許是用去大半,遠不如先前那般密集。她凝神細聽,辨著它們的來勢與去路,不時左閃右躲,以護自身安全。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將這些人引開,越遠,楚雲西便越安全!


    這個信念支撐著她,讓她在這大風雪中奮勇向前。


    楚雲西的坐騎竟似通人性一般,平日裏碰都不許旁人碰的馬兒,這時竟是任她抽打,依然堅定地朝前行著。


    馬蹄聲近在咫尺,流矢反倒更加少了下來。


    那些人想要活捉楚雲西。


    她飛速左右看了幾眼,右側是較為平坦的路,能夠下山,也能跑馬。而左側……


    楚雲西先前曾指了那處地方與她說過,那是此地最高的一處懸崖,下麵則是最湍急的一段河流。


    ——萬萬不可過去,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是個‘死’字。


    當時楚雲西如是說道。


    傅傾饒想也不想,悶著頭將馬頭左轉,急速朝前麵行去。


    後麵不斷地有人高聲嚷嚷著,語調迫切而又憤怒。


    傅傾饒狠下心將插在馬背上的長針一擰。馬兒吃痛,嘶鳴著朝前飛速奔去。


    “快攔住他!他要跳崖!”


    “下麵水那麽大,下去了沒法活!”


    “上頭說了,要活的!”


    他們拍馬不住追趕,傅傾饒縱馬疾馳。


    懸崖邊越來越近,馬的身子已經開始劇烈發抖,不知是怕的,亦或是痛的。


    傅傾饒鬆開韁繩,縱身飛起,咬著牙往懸崖下躍去……


    “跳了?他還真跳了?”


    那些人追趕上來,震驚不已,低著頭往下去看,眯著眼瞧了許久,也隻能望見漫天的飛雪,哪兒還尋的著人去?


    有個瘦高的人不太放心,在腰間綁了根粗繩子,讓同伴們拉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他則拽著纏住自己的另外一頭,蕩到了崖半腰。


    凜冽的風攜著大片的雪花衝上他的臉頰。由於眼睛瞪得太大,有冰涼的雪粒子衝進了眼裏,刺激得眼睛生疼,一下子就流出淚來了。


    用冰涼的手揉了揉眼睛,往下使勁唾了一口唾沫,他惡狠狠咒罵了一句。


    “沒人!”來不及緩一緩,隻不願在這裏多待,他急急喊道:“拉我上去!”


    傅傾饒緊緊貼在牆邊,腳踩著岩石邊突出來的一個小角,一手拽著不知何處墜下來的粗藤,一手握緊插入石縫中的軟劍。雖然手指和虎口處已經磨出了血,傷口處被落下來的雪冰得疼到刺骨,依然動也不敢動。


    極寒的天氣裏,崖邊潮濕的岩石愈發冷得瘮人。她隻是貼了這一小會兒,就已經全身發麻了。待到看見那人緩緩被拉上去,她隻稍稍鬆了半口氣,就全身劇烈地抖了下,差點墜下崖中。


    忍著劇痛,硬生生熬到這些傷口都已經麻木,漸漸失去知覺,那些人終於走遠。


    又靜靜等了一些時候,她再也受不住。拚著最後一點點力氣想要躍上崖頂,誰知雙腳早已凍得發麻,氣力不濟到了半途就要墜下。


    抽出靴中藏著的短劍猛地插入石縫中,她拚盡全力支撐住身體。


    好在手上有傷,傷口每一次撕裂所牽扯出來的更大的傷痛,讓她還有些知覺。


    身邊是冰冷的岩石,腳下的遠處是急急的河流。她硬是用一長一短兩把劍,慢慢挪著回到了上麵。


    馬已經不見蹤跡,不知是從另一個方向墜下了山崖,亦或是已經逃到了別處。


    傅傾饒慢慢在雪地裏走著,待到回複了些力氣,便提氣往前行去。終於,來到了那個山洞旁不遠處。


    興奮地緊走幾步,她來到山洞前探過頭去,正要喚一聲“雲西哥哥”,在看到洞內情形的刹那,一下子涼透了心。


    裏麵空無一人。


    她頓時慌了神,踉踉蹌蹌地往外跑。四處繞了許久,確認先前就是在這個洞裏後,她瘋了一樣在四周尋覓。將整個山上都翻了兩圈,直到力氣再次耗盡,她終於支撐不住,跪坐到地上。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眼淚,狠拍一下積雪,激起雪粒漫天飛揚。


    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來,她正欲轉身離去,卻在看到自己巴掌印的時候怔住了。


    先前她背著他來到山洞而後又出了山洞時,因著使了輕功,沒留下太多痕跡。


    但是騎馬之時,馬兒踏地的足印卻清晰萬分。等她回來的時候,痕跡雖被新落的雪掩去了一些,卻有小部分依然存在。


    楚雲西傷成那樣,若是離開山洞,必然會在雪上留下印記……


    她迅速奔回山洞口。


    沒有。除了她自己的腳印外,沒有其他。


    在山洞裏仔細搜尋,最後,在左側邊發現了塊巨石,依稀有被挪移過的痕跡。


    她將巨石慢慢移開,發現了藏匿其中凹陷的楚雲西……


    走回軍營,剛拍落一身輕雪。對麵一人迎了過來,急切地問道:“傅大人,你可曾看見大將軍?”


    傅傾饒木木地抬頭看他,死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平靜地說道:“武將軍這話問得奇怪。大將軍在哪兒,您不是應該更清楚麽?”


    武天銘皺了眉道:“聽說先前你打探過他的去向,我以為你應當知曉,故而有此一問。原來你也是不清楚麽?”說著,目光不時地掃過傅傾饒的雙手。


    傅傾饒先前已經用血清洗過傷口,又上了藥。如今她微微握著拳,天色也已然暗了下來,那些傷口便看不甚清了。


    因著許多事務都要楚雲西準了後方才能夠行事,這時就有士兵過來詢問楚雲西的下落。


    武天銘說道:“大將軍有事暫時回了城,有什麽事暫且與我說便可。”


    以往也有這樣情形的時候,士兵聞言不疑有他,將事務一一細細道來。


    傅傾饒神色不明地望著這一切。


    待到士兵離開,她方才緩緩說道:“將軍好生厲害,竟然能隨口說出這樣的謊話來。”


    “不然呢?說大將軍失蹤了,然後大家軍心渙散,齊齊去尋他?”


    傅傾饒忽地一笑,“武將軍的猜測不無道理。大將軍許是真的回了城也說不定。下官有要事尋他,先行一步回城去找找。”


    武天銘望著空中飛舞的雪花,眼中閃過精光,說道:“你何不再等上會兒?如今雪大,等雪停了再說。況且,過會兒大將軍就回來了也說不定。”


    “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吧?”傅傾饒搖了搖頭,撫了撫手臂,噝地倒抽一口涼氣,“我還是今天就去罷。省得到時候他沒回來,我在這裏礙手礙腳的,擾了你們的行動。”


    武天銘冷哼一聲,“虧得大將軍那麽護著你。如今一看要打起來了就趕忙逃跑,連他的安危也不顧。真正是令人寒心!”


    傅傾饒尷尬一笑,朝他拱了拱手,悶頭牽了匹馬,往營外行去。


    有士兵想要上來勸阻她,被武天銘下令攔住。


    傅傾饒拍了拍馬背,暗暗鬆了口氣。


    有馬就好。


    有馬,就能跑出這個鬼地方去。


    她將馬栓在山下一處地方,重新回到山洞,看看四處無人,這便將楚雲西背了下來。


    兩人一騎在雪中艱難前行,眼看著天黑了,又漸漸有了點亮光。直到天色微明,雪已然停住,方才行到了鄉間的那個村莊。


    楊其炎開門看到她們的刹那,頓時愣住了。


    他望著傅傾饒將馬背上的男人背下來,拖著步子艱難地一步步往院子裏挪,訝然說道:“你這是做什麽?”後又氣憤起來,“你這是做什麽?給我出去!這是什麽渾人,竟然也敢隨意往我這裏帶!這怎是你說來就來的地方!”


    “他不是什麽渾人。他是楚雲西。”


    傅傾饒揚起頭,一張臉煞白煞白的毫無血色,但那雙眸子,卻異常清亮。


    “他是楚雲西。是護國公溫常青唯一的徒弟。他是大恒國七王爺,是鎮守北疆十四年的定北大將軍。楊將軍,你說這人,進不進得了你家這個門?”


    楊其炎方才隻是見她背了個人進來,登時便怒了,哪想到其他去?


    如今聽了傅傾饒一番話,他想了下,依然搖了搖頭,說道:“不妥。”看清傅傾饒眼中顯而易見的憤怒,他擺了擺手,“不是我不想留他。而是……”他指了指院內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這裏什麽也沒有,他傷得這樣重,留在這裏豈不是死路一條?”


    傅傾饒抬起眼直直地望著他,一直看得他稍稍撇開臉了,方才露出一個微笑。


    “楊將軍問都不問我有沒有帶著傷藥,就以這樣的理由來拒絕,想來問題的關鍵不是在有沒有治療的東西,而是將軍肯不肯幫這個忙吧?”


    她想到楚雲西一路顛簸時痛苦的表情,心痛不已。想了片刻後,暗下決心。


    “現在讓他暴露出來,太過危險。如今我隻相信楊將軍、隻能將他安置在這裏,別無他法。求將軍看在他是護國公徒弟的份上,幫我這一回。”她緩緩地、堅定地說著,“日後我必會取來令牌,以讓將軍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果斷回京了~


    王爺的傷肯定會好起來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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