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軒這才曉得自己口誤說漏嘴了,不過想想這事情就算講出來對鐵鈴兒與元帥府都沒什麽壞處,於是從自己那晚潛入元帥府開始的事情大概都與和刺將了,也說了自己與鐵鈴兒的關係,至於在明珠那裏養傷一事,卻是閉口不提。


    和刺凝眉深思,顯然是對此時頗為上心,他盡管知道金兀術與完顏昌素來不和,但沒想到雙方的仇怨會這麽中,刺殺重臣一事非同小可,並且在帝王眼中看來,這一件事情的背後,不曉得還會暗藏著多少的玄妙,和刺重重了拍了一下大腿,說道:“真不痛快。”隨後又向李文軒說道:“這件事情你可千萬要保密,不光是不可再向旁人提起,也不要讓金兀術曉得你告訴了我。”


    李文軒說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旁人說的。”


    隨後和刺與李文軒一起,又將絕塵道士罵了一通,和刺瞟見了李文軒臉上的那一道鞭傷,問道:“咦,你臉上這一下是誰給你留的?我印象裏麵,這幾場比試,好像你還沒吃過虧吧?”


    李文軒微微有些尷尬,但也不瞞和刺,老老實實的說道:“其實這是明珠給我的一鞭子。”


    “明珠?”和刺竟是笑的腰都彎了,笑道:“真有你們的,感情那酒她可不是白給你喝的,兄弟,以後要小心了,今天是馬鞭,改天,說不定可就是刀子了!”說著在李文軒心口比劃了一下。


    李文軒心中一凜,覺得和刺所言不差,明珠哪天若是動怒,想要來取自己的性命也是有可能的,並且明珠不暗套路出牌,現在又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可謂是防不勝防,李文軒嘴上不說,心中卻是暗暗告誡自己日後千萬要小心。


    金刀大試落幕,這一方原野卻也沒能回歸寧靜,一堆堆的篝火跳動,烤著香嫩的羊腿,漢子們喝著美酒,姑娘們跳著舞蹈,夜晚的草原,別有一番情味。


    李文軒與和刺邊說邊聊,直到天色暗淡,這才算是作罷,李文軒出了和刺的大帳,隻見黑馬就拴在旁邊,不過馬鞍後麵不知道何時就已經塞了許多的酒囊,不用想也知道,這自然是和刺送的了。李文軒拍了拍黑馬,說道:“馬兄,今天可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就要懸乎啦!”


    李文軒牽著黑馬往自己的營帳方向走去,腰間懸著龍鈞的那柄長劍,還有和刺贈的金刀。李文軒之前隻顧著說話,此時才有空細細觀賞,刀鞘和刀柄是純金打鑄的,刀鞘上麵鑲嵌了無數的珠寶玉石,特別是正中的左右兩顆夜明珠,在這初時的夜中越發顯得熠熠奪目。


    “刷--”金刀出鞘,迎麵便是一陣冷光,叫人覺得麵前的月色都有些凝固,李文軒不禁歎道:“果然是好刀,怕是與青霜劍也相去無幾。”


    李文軒一路走去,不管是相識的還是不相識的,許多人都在與李文軒打招呼,李文軒心情也不錯,自然來者不拒,大家見李文軒沒有絲毫架子,更是樂意跟他結交。


    李文軒尋思著將龍鈞的劍先行送回,在帳篷中卻不見他,問了侍衛才知道,原來是金兀術給大家放了假,現在一群人正在外麵吃烤肉,李文軒按照侍衛指點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他們,除了明珠,阿圖、阿貴,以及燕雲十八騎的眾人倒是都在。


    飛雲眼尖,最先看到了李文軒,當即喊道:“喲,還不快點過來,叫兄弟們也看看金刀,沾沾光!”


    李文軒在飛雲旁邊坐下,將金刀遞給了他,又將長劍還給了龍鈞。龍鈞笑道:“你可是壞了我兩把寶劍了,這第三把總算是給我保住了,唉,實在是不容易。”隨後眼睛在金刀上掃了掃,又道:“不如你將這金刀送我吧,就算是賠我的那兩把長劍了!”


    李文軒想都沒想,直接說道:“成,這金刀就送你了,再說,今天還得多謝你借我用劍呢!”


    龍鈞一愣,他隻是玩笑話,沒想到李文軒卻是這麽爽快答應了,反倒是顯得他有點尷尬,忙道:“不成,不成,我開玩笑的,你可別當真,這金刀要是給我可就糟蹋了。”


    飛雲打量了好一番,讚道:“果然是好刀,寶刀贈英雄,果真不假!”


    追月本來就是使刀的,取過金刀,也是連連讚歎,隨後金刀在眾人中傳了個遍,最後又回到了李文軒的手上,李文軒說道:“這確實是好刀,可惜我不使刀,在我手裏卻是沒多少用處。”


    過不多時,李文軒正與追月聊的火熱,追月借著金刀與李文軒講諸般刀法,李文軒聽的也是饒有興致,忽然卻聽到有人說道:“李文軒,依蘭公主請你過去一趟!”


    眾人全都是一怔,回頭隻見說話的人是明珠,李文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自己又不認識什麽公主,大晚上的她找自己作甚,可不等李文軒相問,明珠卻是轉身就走。


    龍槍咳嗽了一聲,小聲說道:“你還是快去吧,這個公主……不好惹。”


    李文軒心中感覺不妙,再看龍槍的眼神古怪,心裏是一百二十個不想去,可是公主已經放話了,李文軒不去也是不成,隻得悻悻的將金刀往懷裏一塞,追著明珠去了。


    明珠走的不快,李文軒追到明珠身後約莫一丈遠的距離便不再往前了,隻是安靜的在後跟著,可是明珠卻沒奔著公主的營帳去,而是到了李文軒的住處,叫李文軒牽馬隨她走。


    李文軒大感其中有蹊蹺,但剛開口試探一下明珠的口風,明珠就說是公主的命令,將李文軒的話給擋了回去。隨後明珠直接帶著李文軒騎馬出了大營,又奔向了昨晚的那個沙丘,李文軒料定公主絕對不會在這裏見自己,於是快馬加鞭,上前拉住了明珠的韁繩,問道:“這不是公主找我來的吧!”


    明珠淡淡的說道:“就在前麵了。”跟著就將李文軒甩下,李文軒無奈,隻得又跟上去。等到了地方,隻見一個火堆上麵烤了一隻羊腿,滋滋的冒著羊油,看著火候是是剛剛好。明珠將兩匹馬的韁繩在一起打了個死結,說道:“你下來吧!”


    李文軒沒好氣的說道:“公主呢?”


    明珠說道:“公主現在已經安寢了,你難道想去瞧瞧嗎?”


    李文軒臉一紅,斥道:“胡說!”


    明珠嘻嘻一笑,湊到李文軒的跟前,說道:“今天,我要你親自來摘下我的麵紗。”


    看著明珠與自己相距不過一尺,兩人呼吸彼此可聞,甚至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李文軒腦袋一熱,可隨後又冷靜了下來,說道:“明珠姑娘,你別再這樣了,對誰都不好,真的。”


    明珠頗為失望的看了李文軒一眼,沉默了片刻,隨後又道:“你的金刀呢,給我瞧瞧。”不過明珠的語氣一點都客氣,動作更是不客氣,不等李文軒取刀,明珠自己就探到了李文軒的懷裏,一把將金刀掏了出來。


    李文軒見明珠看著金刀的時候兩眼放光,心中暗笑她居然這般貪財,於是說道:“你喜歡的話,就拿去吧!”


    明珠大喜,說道:“真的?過去我想要你的青霜劍,你死活不給我,現在怎麽突然大方了?”


    李文軒說道:“我為何騙你?這金刀你喜歡的話盡管拿去就是了,就在剛才我要送給龍鈞,可他卻是不肯收。”


    明珠眼眸中喜悅立散,帶著幾分蔑視的語氣說道:“原來是別人不要的,你才想起來給我,你還是自己留著吧!”說罷就將金刀扔到了李文軒的腳邊。


    李文軒沒想到隨口一句話又惹得她不高興,索性一狠心,說道:“那我走了。”剛要彎身去撿金刀,明珠卻是身形一晃,將金刀搶在手中,跟著二話不說,就衝著李文軒劈頭蓋臉的砍了過來。李文軒沒有絲毫防備,明珠出刀又快,李文軒隻顧著往後躲,不小心仰麵摔了一腳,幸虧下麵是沙地,不然屁股一定夠嗆。


    李文軒喊道:“你要做什麽!”明珠哪裏管他,跟著又是一刀,李文軒連連後退,又道:“你要是還來,我可就還手了!”但是往身後一模,暗叫糟糕,原來出來的時候沒帶兵刃。


    明珠自然沒有罷手的意思,轉眼又出了好幾招,幸虧李文軒身法不錯,悉數避開,也趁機站了起來,這樣李文軒就算是手中沒兵刃,隻憑借步法躲閃,明珠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明珠繞著火堆追了李文軒一會,忽然捂著肚子,悶哼一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李文軒此時已經在明珠的三丈之外,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還當明珠是情急之下岔了氣,忙將明珠扶起,問道:“明珠,你怎麽了?”


    哪知道明珠忽然瞪大雙眼,盡是狡黠之意,李文軒心道不妙,可是為時已晚,明珠已經將金刀神不知鬼不覺的點在了李文軒的後心上。


    明珠嘿嘿一笑,說道:“你輸了!”


    李文軒吃了個啞巴虧,無奈的說道:“是,我是輸了,你要怎麽樣?”


    明珠收了刀,說道:“我勝你了,所以你這金刀是我從你手中奪來的,並不是你送的!”


    李文軒哭笑不得,沒想到明珠費這麽大的功夫就是為了要這把刀,自己明明願意送給她的,不曉得她何故還要繞這麽大一個圈子,李文軒說道:“好,你勝了,這把金刀是我輸給你的。”


    明珠麵容當即舒展,扶著李文軒站起來,說道:“這就好,來,羊腿烤的應當剛剛好。”


    李文軒本來是打算走的,可是被明珠這般拉著不放,也隻能隨著她一道坐下,明珠用金刀擱下了一塊嫩羊肉,用金刀挑著送到李文軒的嘴邊,說道:“你嚐嚐。”


    李文軒不怕明珠用刀來紮自己,隻是覺得這樣子實在是太過尷尬,正要拒絕,可明珠卻搶先說道:“怎麽?手下敗將,你不敢嗎?”


    這麽一激,李文軒隻得張開了嘴巴,明珠小心翼翼的將肉送到李文軒的口中,李文軒嚼了嚼,味道確實不錯。


    明珠不再勸李文軒,隻是自己吃了幾塊,也不再與李文軒胡鬧,一時間這沙丘倒是安靜的很。


    明珠拍了拍小肚子,看樣子此話吃飽了,隨後從懷裏取出一個瓷瓶,再次湊到李文軒的跟前,問道:“早上的時候,我打疼你了吧?對不起啊。”


    “還好,還好……早就不疼了。”李文軒含糊應對這,不過任誰都知道,這一鞭子抽在臉上,不疼才怪。


    “別動,我給你上藥。”明珠也不管李文軒是否同意,從瓷瓶中取了一些白色的油脂在手心,暖熱了,然後一點點的塗在李文軒臉上,一邊塗,還不斷的衝著李文軒臉上傷痕輕輕哈氣。


    佳人在側,玉指在畔,香氣拂麵,臉上涼涼的,耳朵跟癢癢的,心裏麵亂亂的,李文軒不敢稍動,生怕一個忍不住會做下什麽錯事,可那紅到耳朵根的側臉,卻是將他出賣的幹幹淨淨。


    明珠嬌笑一聲,說道:“你這般沒出息。”


    李文軒深吸一口氣,說道:“明珠姑……明珠,金刀大試已經結束了,我過幾日大概就要走了。”


    “什麽!”明珠愣了好大一會,最後小聲說道:“帶上我,我跟你一起走,我隨你天涯海角,不管你是去哪裏都好。”


    看著明珠清澈的雙眸,再聽到那一句“我跟你一起走,我隨你天涯海角。”李文軒忍不住想要對她點點頭,可李文軒知道這麽做不行,幹脆狠下心來,說道:“不行,你我宋金有別,我現在雖說可以與你一起騎馬,一起坐下喝酒,可是終歸有一天,我們還是會在沙場見麵的,所以……明珠姑娘,你還是忘記我吧。”


    李文軒解開了韁繩上的死扣,剛要翻身上馬,卻聽明珠又道:“我不在乎什麽宋人,什麽金人,我跟著你,你做什麽,我便做什麽,為你,我不做金人了,難道……難道這也不行嗎?”


    不知道從哪裏卷來了一陣風,明珠看著李文軒遠去的身影,竟是有些站不穩,在風中險些摔倒,看著李文軒沒有絲毫要回頭的意思,明珠隻覺得自己的心被秋風撕成了一塊塊的碎片,明珠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裏不好,她相貌出眾,自小便是受盡寵愛,喜歡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她卻是誰也瞧不上,最後卻是偏偏陰差陽錯的喜歡上了這麽一個曾經的死對頭,而這個對頭卻是經常對她不理不睬,明珠渾身一軟,癱坐在了地上,茫然無措。


    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明珠砰然心動,一看正是李文軒,喃喃說道:“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心裏是有我的對不對?”


    李文軒飛身從馬上直接躍到明珠的身邊,一把將明珠從沙丘上抱了下來,說道:“小心,今晚的情形不對!”


    明珠見李文軒神色凜然,不是在與自己說笑,但無論如何,李文軒總算是回來,心中也是歡喜,抱著李文軒問道:“怎麽了?哪裏不對?”


    李文軒沒在意明珠的動作,說道:“這周圍怎麽忽然出現了許多的兵馬?是皇帝調來的嗎?”


    “兵馬?”明珠當即也從那理不清的思緒中脫了出來,問道:“什麽兵馬?在哪?”


    李文軒拉著明珠伏到了沙丘上,隻見遠處黑壓壓的一片人影,正在向著正中的大營行進,黑夜模糊,但是粗略估量一下,這些兵馬人數怕是少說得有四五萬之眾,並且是從四麵八方而來,鐵通一般,正一步步的向皇帝鑾駕的方向縮小包圍圈。


    明珠叫道:“不好,大軍有變,我須得馬上回去通知皇上!”


    李文軒說道:“我看他們一時還沒有動手的意思,你先回去,我在這裏盯著,看到底是什麽名堂,你……你千萬小心,不要被他們發現了!”


    兩人這就合力將烤肉的那個火堆給撲滅,可惜了好好的一條羊腿還沒吃上幾口,明珠翻身上馬,說道:“你千萬不要與他們交手,他們人太多,我回去報信之後,就馬上來找你!”


    李文軒拍拍她的肩膀,說道:“聽話,你千萬不要再來找我,我一個人不管是藏起來還是想要脫身都容易許多,要是兩個人,反倒是不方便。”


    明珠低聲應了,跟著忽然點起腳尖,朱唇一揚,在李文軒的嘴唇上輕輕壓了一下,說道:“我聽你的。”隨後便快馬揚塵而去。


    李文軒摸了摸明珠在自己唇邊留下的味道,感概萬千。將黑馬在沙丘後藏好,跟著便在夜色的掩護下向前麵一處看似掛著帥旗的地方悄悄靠近,想要弄清楚這陣勢到底是什麽人擺下的。


    夜黑風高,月亮也不曉得被藏到哪裏去了,李文軒貓著腰前進好大一會,可還是看不清那大旗上寫的是什麽,不過這些兵馬又向前走了一段之後,便圍而不進,一時也不見再有別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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