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牽著馬,並肩前行,緩緩的往襄陽城方向走去,過去兩人這般散布,多數都是拉著手的,隻是今天李文軒一想到嶽盈就是嶽飛的女兒,心裏頭壓力陡增,竟然是不敢伸手了。


    兩人走了好久,都是一言不發,嶽盈一連幾次欲言又止,到最後才忍不住說道:“文軒,你生我氣嗎?”


    李文軒被沒頭沒腦的這麽一問,反問道:“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倒是你那日說走就走,我在來的路上,生怕你會生我氣,不肯見我……”


    嶽盈挽了李文軒的手臂,慢慢的說道:“我怕你埋怨我這麽久以來,都不告訴你我爹是誰,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瞞著你,隻是我爹他的名頭這麽大,我怕把你給嚇跑了,那可怎麽辦?所以每次我想要告訴你的時候,總想著在再一些日子再對你說,每次都是這樣,結果就一次次拖延了下來,沒想到我這次回襄陽找人去紅月山幫忙,那時候我還在氣你,沒料到被我爹瞧出來了,我爹當我在外麵受了欺負,這才指名點姓要見你一麵,幸虧你老實,你要是油頭滑腦的,今天怕是要倒大黴了。”


    李文軒聽嶽盈再這麽一說,又想起了昨日在客棧見到“大叔”的事情,後背更感一絲涼意,心道:“好險好險!”


    李文軒定了定神,說道:“虧得我運氣好,昨天我在客棧裏險些與一個緝拿我的捕快動手,你爹去的時候,幸好那捕快走了,不然你爹若是見我與捕快動手,那可是十分不妙。”


    嶽盈盡是詫異之色,問道:“你說什麽?昨日你見過我爹?”


    李文軒便將昨日客棧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與嶽盈講了,嶽盈吐吐舌頭,說道:“你好笨,那個李寶山一定是我爹讓他走的,不然以鐵麵神捕的手段,雖說打不過你,但找到你還是有把握的,怎麽會發現不了你?在我看來,我爹定然是對你不放心,萬一你是個好色之徒,又擔心我今天護著你,叫他不好說話,便索性提前去見你一麵,幸虧你老老實實的,不然我爹肯定要給你一個下馬威,叫你今天不敢再來襄陽的。”


    李文軒經過嶽盈這麽一說,將這兩天的事情串起來,隻怕確實是如嶽盈說的一般,不過李文軒卻道:“那倒未必,你說叫我來襄陽,不管是有什麽苦難,哪怕你爹不喜歡我,隻要不是你自己生氣不見我,無論如何我都是要來的。”


    嶽盈甜甜一笑,說道:“本來我是氣你的,不過今天見你來了,算啦,本姑娘就不與你計較了!”


    李文軒看嶽盈眉飛色舞心情大好,怕是早就不跟自己生氣了,隻是嘴巴硬,不願意承認罷了。


    嶽盈又道:“別的事情呢?我爹當真一點都沒與你提?比如說……我?”嶽盈說罷,臉上又是緋紅一片。


    李文軒也有些緊張,不知不覺將嶽盈的手握緊了,說道:“這個……你爹確實是沒有說,你爹叫我跟他到湖邊,我也原本是要問咱……咱們兩個的事情,可你爹卻沒有提。”


    嶽盈咕噥著說道:“你就不會自己說嗎?”


    “我……”李文軒歎了一聲,說道:“我平時對你都是又敬又愛,見了你爹,更是生怕說錯了半句話,叫他生氣,萬一他一不高興,不許我見你了,那怎麽辦?”


    這兩句話在嶽盈聽來是十分的貼心,說道:“好啦,我看你這一路過來光遭罪了,不過我也與你說個好事情。”


    李文軒問道:“什麽好事情?”


    嶽盈說道:“你看我哥的那匹坐騎如何?”


    那匹高頭白馬李文軒初見便知是馬中極品,當下不假思索的說道:“那匹白馬神駿非凡,自然是上上之品了。”


    嶽盈笑道:“還算你與眼光,這匹白馬名字叫做小雲雀,可是一匹難得的千裏馬,我將它送與你好不好?”


    李文軒先是一喜,隨後正色道:“這怎麽成,這是你哥的戰馬,你怎麽能將他拿來送與我?不妥,不妥!”


    嶽盈笑道:“你是不知道,頭幾天我對他們講你的功夫十分厲害,當世劍術無人能及,他們都說我吹牛,誰都不信,我哥還笑我……所以我這就趁機跟他打了個賭,說他若是打不過你,就將小雲雀輸給我,現在他卻想要賴賬了,不過你放心,這兩天不管怎麽著,我一定把小雲雀給你取來。”


    李文軒苦笑道:“盈盈,你哥與你打賭是跟你鬧著玩的,你怎麽還當真賭上了?再說了,這是你哥的戰馬,你給我騎上一匹這麽好的馬,那可是委屈了那馬兒了。”


    嶽盈說道:“不成,我說過了,要送你的,就一定要送你!”


    李文軒小聲道:“唉,大不了,你送我,我再給送回去給你哥就好了。”


    “你!”嶽盈一番好意,李文軒卻不領情,還反過來說她的不是,當即就要上馬離去,李文軒怕她一怒之下又不曉得要跑到哪裏去了,當即將嶽盈抓牢了,說道:“好好,盈盈,你別生氣,咱們慢慢說就是……”


    嶽盈被李文軒拉住了,但再一想,自己就算走了,終究還是得回頭來找李文軒,便與他繼續往前走,不過一時卻不搭理他了。


    兩人又走了一段,都覺得腳下有些累了,況且到襄陽城還有不少的距離,這便雙雙上馬,進了襄陽城。


    嶽盈本打算帶著李文軒到嶽飛所在之處住下的,但是想來想去,嶽飛見到那信使的時候神色凝重,怕是事情緊要,並且營中規矩甚多,嶽盈也不喜歡那裏,帶著李文軒去總是不方便的,便將李文軒帶到了襄陽城的一處客棧,李文軒倒也樂意,畢竟自己並非是“自己人”,也覺得冒冒失失的過去十分不妥,讓人不快總是不好的。


    李文軒在客棧安頓妥當,忍不住向嶽盈問道:“盈盈,今天晚上你是在客棧裏住下,還是回你爹那裏啊?”


    “呸!”嶽盈啐了李文軒一句,隨後又道:“你……你也不看看這是在哪裏,你好大的膽子!”


    李文軒笑道:“我就是問問……”


    嶽盈說道:“你也不想想,我在外頭的時候找你就罷了,現在咋我爹的眼皮子底下亂跑,那我可吃不了兜著啦!”


    李文軒點頭道:“嗯,是啊,你在你爹還有你哥麵前,別總使性子,今天看到你們幾個說話,叫我好生羨慕,我又想起了我在廬州渡的時候,那時候我們一家子,好像也是這樣子的呢,可惜……”


    嶽盈拉住李文軒說道:“好啦,過去的事情就別想了,我陪你到天黑,然後我在回去好不好?”


    李文軒笑道:“別那麽晚了,小心你爹爹帶人來捉你!”


    嶽盈說道:“要是哪天我爹真的帶人來捉我回家,那你怎麽辦?你敢帶著我逃跑嗎?”


    李文軒說道:“隻要你不怕,我就敢!”


    嶽盈輕輕靠著李文軒說道:“文軒,現在你在紅月山的事情已經傳開了,你還沒來的時候,我在襄陽都已經聽到有人說你的事情,憑著這回的事情,想必再也不會有人會因為品劍山莊的事情難為你了吧?”


    李文軒說道:“是啊,雖說我還沒證據說凶手就是誰,但是這件事情倒是不礙事了,還有福州鏢局的事情,唉,雲總鏢頭的遺書也說要與我將舊事一筆勾銷。mianhuatang.info”


    嶽盈說道:“雲老爺子,確實是個人物,若是性子沒那麽剛烈就好了,事情總歸是有解決的辦法,其實也不必如此。”


    嶽盈過了一會又道:“過去這大半年你都是東躲西藏的,現在也用不著了,你就沒想過……想過我們的事情嗎?”


    李文軒心口撲通撲通跳的厲害,說道:“想過,我一直都在想。”


    嶽盈小聲說道:“那你今日見了我爹爹,你怎麽不與我爹提?”


    李文軒歎道:“盈盈,我對你是真心的,隻是……隻是我的出身,我原本想從軍,就像你哥哥那樣,憑著自己的本事闖出一些事業,可以叫人刮目相看,然後再找你爹說的……隻是沒想到你爹不允我當兵……”


    嶽盈打斷李文軒的話,說道:“好,有你說的這些話就夠了,你是怕自己沒功名是嗎?不要緊,有我在呢!”


    李文軒問道:“你?你要做什麽?”


    嶽盈說道:“暫時我還沒想到,但是你放心,總是有機會的,況且我看我爹也是蠻喜歡你的,我哥還有張叔楊叔他們對你的印象都是不錯,你無需擔心的。”


    兩人又說了一陣子話,又去找些東西吃飽了,嶽盈這就依依不舍的與李文軒分手,找自己老爹去了,李文軒看著嶽盈的背影,一臉悵然的回客棧休息。


    李文軒回了客棧,將嶽飛的拳法又練上幾遍,然後看了看時辰還早,便坐下打坐練功。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李文軒也有些困了,正要休息,可門板卻是被人拍的咚咚響,李文軒開門,卻見嶽盈又回來了,眼睛紅紅的,竟是剛剛哭過。


    李文軒忙將嶽盈拉進來,說道:“盈盈,怎麽回事?你哭了?誰欺負你了!我去給你教訓他!”


    嶽盈進屋的時候一直撅嘴嘴巴,見李文軒如此發問,嘴巴一張,險些又哭了出來,喃喃道:“是我爹……”


    “啊--”李文軒不知所措,他雖說是要去教訓欺負嶽盈的人,可這人要是嶽盈的老爹,那可就自然另當別論了,李文軒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會做那般蠢事的。不過知道嶽盈是因為嶽飛這才哭哭啼啼的,李文軒心裏頭倒是覺得放心了一些。


    李文軒關切的問道:“盈盈,到底是怎麽了?你這好端端的,剛回去一會,怎麽就哭著回來了?”


    嶽盈擦了擦眼角,嗔道:“還不都是為了你!”


    李文軒連連點頭,說道:“好,是我不好,都是因為我,不過你也得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吧?”


    嶽盈滿心的委屈,看了李文軒一眼,說道:“你可知道今天白天信使送與我爹的是什麽?”


    李文軒說道:“我自然不知道了,你爹沒說,我也不能自己去看,不是嗎?”


    嶽盈說道:“那上麵說金國元帥金兀術親領十五萬大軍,已經將楚州層層圍困,楚州兵力疲敝,怕是擋不了多少日子,楚州若是落入金人之手,臨安的北邊門戶便是大開,金人就可從此直下江南。”


    李文軒說道:“那這是緊急軍情了,你爹爹想必一定要領兵增援吧?可是你這又是為何?”


    嶽盈又道:“楚州守將是韓世忠韓將軍,盡管楚州兵力疲敝,但有韓將軍在那裏鎮守,想來守上一些時日也不是難事,可是時間若是拖的久了,怕是會有變數,現在大宋的士兵就數我爹爹手下的人馬最為精悍,其他地方的兵卒不是太少,就是戰力不行,隻怕不是金兀術的對手,從襄陽到楚州,也得不少的時日,所以我爹要派人快馬向韓將軍報信,說是援軍已經在路上,叫他知道有援軍正在趕來,好穩定軍心,城池千萬不要出了閃失,隻是在金人圍城之下,想要與城中通信十分困難,所以我爹要選十個功夫好的人,快馬加鞭先行到楚州送信。”


    李文軒說道:“這個我倒是可以去做,若是在晚上,縱然他千軍萬馬,我也應當可以過去的。”


    李文軒不說還罷,一說此話,嶽盈眼睛又紅了,說道:“我就是知道你能行,所以我便向我爹爹請命,說讓你去做這差事,可爹二話不說,當即就當著許多人的麵斥我胡鬧,我想要再為你爭,哪知道我爹竟是動怒,他還……打了我一巴掌。”


    李文軒起先見到嶽盈哭了,心中發慌,也沒主意看清楚,此時再看,可不,嶽盈的臉蛋上紅紅的一片,有五個巴掌印若隱若現,不過並不深,看來嶽飛沒使力氣,可嶽盈畢竟是女孩家的臉上,這麽挨了一巴掌,還是當著許多人的麵,又羞又痛在加上委屈,如何不哭?


    李文軒輕輕抱著嶽盈說道:“好了,盈盈,你的心意我懂了,我全明白,你往後也不要因為這些事情頂撞你爹爹了。”


    嶽盈急道:“你……你還說我的不是!”


    李文軒說道:“我怎麽會埋怨你呢,我是瞧著心疼啊,不過你爹也心疼你,他若是當真生氣,你說說,他這一巴掌要是用力氣,你這臉蛋得成什麽樣子?”


    李文軒說的不假,可嶽盈心裏頭委屈,哪還跟他講道理,又道:“我爹不允,那我們自己去,好不好?”嶽盈雖說是問“好不好”,可眼神與口氣怎麽看來都是“一定要去”。


    李文軒沒想到嶽盈如此大膽,說道:“你說我們自己去楚州送信?”


    嶽盈說道:“不錯,正是這樣,韓伯伯認識我,我就算是沒有軍令,我說的話他也信的,你就跟我一起去!”


    李文軒十分為難,倒不是因為不敢,自是覺得在嶽飛眼皮子底下把人家的閨女就這樣給帶走了,實在是不妥,況且李文軒也猜測到八成不是嶽飛不準,而是嶽盈太過心急,說話頂撞了嶽飛,這才被打了一巴掌,若是將嶽盈帶走,隻怕對他們父女關係無益。


    嶽盈見李文軒猶豫,便要將李文軒推開,說道:“你……我一心都是為了你,你白天還說答話敢帶我走,這才剛過了幾個時辰你就說話不算話了!”


    李文軒忙道:“算話,算話,盈盈你聽我說,我有什麽不敢的,隻要你一句話,不要說是去送信,就是你叫我去刺殺金國的都皇帝我都敢,就是你叫我去死我也不怕,我隻是怕你就這麽走了,傷了你們父女的感情。”


    嶽盈抓著李文軒衣袖,擦了擦不知道何時又濕潤的眼角,說道:“真的?”


    李文軒說道:“真的,今天時辰已晚,明天城門一開,咱們就啟程,好不好?”


    嶽盈這才算是消氣了,看了看李文軒,也覺得自己方才情急怪錯了他,心中有歉意,說道:“你這般糊塗心,總是先想著別人,卻還總要惹人生氣。”


    嶽盈說罷,忽聽門外有人說道:“好個糊塗心的好人啊。”


    嶽盈叫道:“是誰!”


    門外人輕輕咳嗽了兩聲,跟著推門而入,皺眉說道:“怎麽,你今天連哥哥也要罵了嗎?”


    嶽盈見來人是嶽雲,悻悻說道:“你……你是來看我笑話的,我與爹爹說的時候,你就在旁邊,卻也不幫我。”


    嶽雲歎道:“你啊你,平日都都屬你最聰明了,這次你居然在父帥議事的時候闖進去,你叫他如何不生氣?這也就是隻有你敢如此,今天這事情若是換了我,怕是爹爹立即要將我拖出去先打上一百板子了,你可知道我當時是被你嚇的心驚肉跳。”


    李文軒看嶽雲神色,雖說不曉得其中的規矩,但也知道嶽飛打嶽盈這一巴掌,說來確實是錯在嶽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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