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溥樂城指揮使費聽元尚,在白天送走了親信子弟騎兵信使後,他親自巡視城防,他還讓手下文吏修書數封救援信,向離此地較近的數支西夏軍告急求援……


    可是,一整個白天過去,費聽元尚並沒有看到宋軍來攻打溥樂城。他暗自在心中祈禱著軍別來攻打他所駐守的溥樂城。


    白天時,數批探馬回報,在溥樂城五十裏方圓內,並未發現有宋軍出沒。


    夜幕降臨,天空陰沉。


    今夜的溥樂城,並沒有像以往那樣疏於防備。在指揮使喚費聽元尚的備戰軍令下達後,整座溥樂城各處城門緊閉,城外的吊橋早已拉起。


    城內由費聽元尚,親轄四千騎兵精銳,作為預備隊。


    溥樂城上,守衛兵將共計六千餘人,足足比平時多出了十倍。寬厚的城牆上,每隔一段距離,砌有供守城兵將休息的石室。


    現在,石室裏空無一人,六千兵將都在城牆的各自垛口把守著,小校以上的軍官,在手持火把的衛兵的保護下,在城樓上來回踱步,巡視著自己負責守衛的城牆分段內的兵卒,是否按指揮使費聽元尚的軍令,嚴守溥樂城。


    此外,在溥樂城上,還有負責了望的數十偵察兵,站在高高的了望樓上,輪換著向城外的遠方遠去,以便能更早地發現敵情……


    此時,夜幕籠罩下的城外山林,漆黑一片,看不到半點火光,隻有偶爾能看到的細細的綠色熒光在林間飄蕩,那是螢火蟲在尋找著配偶……


    城上的西夏兵將,偶爾也能聽到城外的林間,傳來幾聲夜鳥的鳴叫,更讓整個山林顯得神秘而充滿危險。


    “報!”白天被費聽元尚派出的又一批探馬,回報道:


    “俺們白天出城,騎馬向更遠的萌井周邊打探敵情。


    俺們發現數萬宋軍,在未時已出萌井城……“


    “宋軍騎兵不過四千人,步兵應該有近四多萬人,分兩大批出城……”


    “宋軍一路向西,行軍不過三十裏後,可能由於天氣炎熱,勝軍的步軍行軍速度緩慢,他們便就地在距離我溥樂城百裏之外的曠野,安營紮寨了……”


    溥樂城的主將費聽元尚,聽到這批探馬的回報,他略微放下心來。


    他判斷認為,根據以往的宋夏戰鬥經驗來看,宋軍向來都是以步兵作戰為主,宋軍以往的幾次大規模伐夏,因其步兵數量龐大,宋軍的行軍速度一向都非常緩慢的。宋軍為了保持好大量步兵的體力,一天都走不上五六十裏地。


    費聽元尚聽完探馬回報後,嚴肅而緊張的神情,略微地放鬆了一點兒。


    他下令道:“再探。”


    “遵令。”


    ……


    費聽元尚在整個白天那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此刻,他聽到了這批探馬的回報後,也算是略微地放下來了。


    他巡視著夜間的溥樂城防後,發現手下的這些費聽部的兵將們,因為宋夏議和的這三年裏未經過大戰,現在他們也同樣很緊張。


    費聽元尚用黨項語傳達軍令:


    “城上兵將,分出三分之一守城。另外三分之二兵將回石室休息。每三個時辰輪換上崗去守城。”


    ……


    現在溥樂城上的守軍兵將們,已經按照主帥費聽元尚的軍令執行。他們也得知了探馬們回報的軍情,宋軍距離這裏還有百裏之遠,就憑著宋軍那以步兵主的大軍,想夜行百裏地,那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故此,城上的所有西夏軍也都放鬆了警惕。


    即便是被留在城上的那兩千餘守軍,在望著的先被輪換下去休息的袍澤們的背影時,還用黨項語高喊道:


    “你們別睡過頭了,早點來換俺們去石室睡覺啊!”


    “你們真幸運,能先去睡覺…………”


    而那些先下去休息的西夏兵們,則用黨項語罵咧咧地道:


    “娘的,俺們先去睡覺未必是好事啊!今夜,宋軍一定趕不到咱們這裏,等到輪換到俺們守城時,說不定敵軍就來襲了呢!”


    “就是啊……”


    被先安排守城的軍兵們,則咧著嘴奸笑,他們感覺也是這個理兒。


    現在城上的兩千餘名西夏兵將,也沒有白天時那麽緊張了,他們也都把白天緊握在手裏的弓,挎背了起來。


    他們也不要像之前那樣,時不時地緊張地趴在城牆的垛口向遠處張望了。


    他們有的盤膝坐在了垛口下的城牆通道上,有的坐在了城牆後側的“女兒牆”上,仨一群,倆一夥,用黨項語地嘮起了閑話:


    “兄弟你聽說沒?咱們的指揮使費聽將軍,在今日白天時,借著給咱們大夏皇帝送軍情戰報,把他的親兒子和親弟弟,以及親侄兒都派出了溥樂城。”


    “俺不但聽說了,還親眼看到了呢!”


    “臥槽,那留著咱們在這裏守城,豈不是讓咱們白白送死嗎?”


    “那你還敢違抗軍令不成?”


    “那倒是不敢。不過宋軍真的來攻城,咱們也要留個心眼,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吧!”


    “俺看也行。你們沒看到嗎?在今天傍晚,咱們的主帥下令,讓咱們部落裏的所有牧民趕著十多萬隻牛羊出城了。”


    “俺也看到了。”


    “俺看咱們現在的費聽元尚將軍,咋沒有了三四年前夏宋交戰時那般膽大英武呢?”


    “你知道啥?俺聽到從萌井城逃回的兵將所言,宋軍擁有了能引天雷的新式武器,引一個“天雷”就是能瞬間將無論多厚實的城門給炸碎啊!”


    “這是真的嗎?你是聽誰說的?”


    “是真的。那些從折薑會被宋軍釋放的咱們西夏兵,還有從萌進井城逃加來的殘兵敗將,在沒有被咱們的指揮使費聽將軍問話前,可是經過俺今日當值的城門進入溥樂城來的啊!


    俺們這些軍兵,自然盤問過他們為何如此狼狽?他們也如實告訴了俺們宋軍的強大……”


    “怪不得咱們的費聽將軍,在今天白天把兒子和弟弟和侄兒都派出回京送軍情戰報了!”


    “可不是嗎?俺們看,費聽將軍這是做了兩手打算。守得住這溥樂城他就守,若守不住他的至親已經出城了,而且他還親率四千親信騎兵,宋軍大軍攻破城池後,也比咱們跑得快啊!”


    “那裏外裏,豈不是把咱們當成了替死鬼了嗎?”


    “………………”


    溥樂城上的西夏士兵的這種有理有據的流言,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比病毒擴散的速度還要快。


    這種流言甚至比病毒的危害還要大,使得整個城防的士兵和小校惶恐不已,也氣憤於自己的主帥把他們當炮灰的作法,羨慕那些在白天能被提前安排出城避險的人,也很羨慕能被費聽元尚將軍選這騎兵預備隊的那四千人。


    一時之間,溥樂城上的守兵,以及進入石室內輪換休息的士兵,聊著天的同時,怨言隨之頗多,軍心不穩,士氣低落……


    不過,這些被費聽元尚命令來守城的兵將,雖然已經知道費聽將軍可能是拿他們當炮灰,但是,他們也不敢現在就棄城而逃,也更不敢嘩變。


    畢竟,費聽元尚在城內還有四千親信精銳騎兵,一方麵可是作為戰鬥的預備隊,另一方麵,他們還可以充當斬殺自己這方逃兵的督戰隊。


    整個溥樂城上的共計六千餘兵將,絕大多數人都在祈禱宋軍繞過溥樂城去攻打其它地方,萬一宋軍“引天雷”攻打溥樂城時,“天雷”可千萬別炸到自己的頭上。


    ‘天神啊,給俺留條活命,讓俺能在宋軍攻破城門時,隨眾逃跑成功。到時,俺定殺羊備酒,’


    溥樂城上更多的兵將,則在心中默默地向佛祖祈福:


    “佛祖保佑俺逃過此戰之劫,隻要俺能活下來,俺天天燒香拜佛……”


    黨項人最初信奉天、鬼、神,崇尚巫術,遷到河西後開始接受佛教,從此,佛教在西夏盛極一時,備受皇室尊崇。


    西夏朝廷還專門設立了宗教管理機構,有完備的宗教法。中國曆史上最早的帝師封號,即出現在西夏。早在西夏第一個皇帝李元昊時期,曾遣使者去五台山供佛。李元昊本人也通曉佛學,更是推廣佛教,向宋朝求賜佛經,大建佛寺佛塔,廣興佛事。故此,直到現在,西夏黨項人,無論是皇族,還是平民,絕大多數人都信奉佛教……


    現在,溥樂城上的西夏兵將,自感大難臨頭之前,開始拜佛想免災,以尋求精神上的大靠山——佛祖保佑……


    他們唯一慶幸的是,據探馬回報,宋軍遠在溥樂城一百來裏的曠野安營紮寨了,以宋軍眾多步兵的行軍速度,明天也打不到溥樂城來,今夜他們應該能睡個安穩覺了。


    ……


    夜漸深,語漸稀,呼嚕聲密集了起來……


    即便是負責在城垛口守城的西夏兵,或是站在溥樂城高高的了望樓上的軍兵,也都哈欠連天……


    三更天,溥樂城的主帥費聽元尚,率領新衛騎,已經巡視過溥樂城的各處城防,他也沒有再接到探馬的回報。


    他斷定,正先前探馬回報的那樣,宋軍遠在溥樂城百裏之外的曠野安營紮寨,那麽,宋軍根本不可在今夜打到溥樂城下。


    當然,費聽元尚也不是沒有閃過率騎兵長途夜襲去劫宋軍大營的念頭,不過,當他回想起聽到的軍情戰報“折妾會的細封蠻牛率軍出城攻打宋軍時,被宋軍能‘引天雷’的大殺器所重創”後,他便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費聽元尚看到夜已深,斷定宋軍不可能在今夜攻城,他便回府,沒有再像以往那樣叫來漂亮的小妾服侍入睡,他都沒敢脫下鎧甲戰袍,和衣而眠……


    ……


    四更天,溥樂城上絕大部分的西夏兵將,已經進入了夢鄉,就連在城上那高高的了望樓上的四名了望兵,也都哈欠連天,時不時地閉上雙眼,打起瞌睡……


    ……


    此時,一批三千人的大宋騎兵隊伍,乘著夜色出再在了溥樂城兩裏地之外。


    他們在途中,也遇到少部分西夏探馬,皆對敵射殺,一個不留,斬草除根。故此,他們急行軍到此,並沒有讓溥樂城的守軍發現。


    這三千騎兵,由趙官家所選出的武進士中新任偏將的吳玠擔任先鋒官,吳璘、楊再興擔任副先鋒官。


    他們這三千人,是得到老將郭成的軍令:乘溥樂城兵將認為我軍不可能在今夜行軍到達其城下時,出其不意閃擊溥樂城……


    當然,就連白天時,郭成率部出萌井城以後,宋軍的探馬來報,發現遠處有黨項少量的騎兵出沒在周圍,應該來偵察我軍動向的……


    當時,老將郭成便想到了瞞天過海之計,他下令,對於西夏黨項人的騎兵探馬暫時不予射殺,留著他們回報宋軍的動向,以敵迷惑敵軍主帥。


    郭成在率領數萬大軍行軍不多時,便在距離溥樂城的百裏之外的曠野安營紮寨,這也是在迷惑西夏探馬,讓他們將錯誤的軍情回報……


    郭成所部安營紮寨後,宋軍的探馬來報,說是那批西夏探馬騎兵,在遠處的山坡上了望了一陣後,便全體騎馬跑遠了。


    這時,郭成便叫來了深受趙官家信任的吳玠、吳璘、楊再興三人,到中軍大帳內議事。


    當然,郭成在與趙官家通過武舉恩科選拔上來的這些武進士的接觸過程中,他發現趙官家選拔軍事人才很在行,無論是派去韓世忠所部效力的嶽飛、王貴、張憲、牛皋,還是留在自己所部的吳玠、吳璘、楊再興都是傑出的軍事人才,若再曆數戰,不出數年,這些人的軍功和成就必在他郭成之上。


    郭成對吳玠、吳璘、楊再興委以重任,不僅是有趙官家的情麵在那裏,更是因為他發現在之前的折薑會之戰和萌井之戰中,這些武進士出身的偏將,確實好用,派他們率兵出戰,再配合上趙官家研製出來的親式火藥殺器,每戰必勝。


    在中軍大帳內,郭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想讓吳玠、吳璘、楊再興三人,率領其部宋軍中騎兵精銳三千騎,夜襲溥樂城,出其不意,打敵一個措手不及……


    三人欣然領命……


    郭成還將十門火炮中的六門,以及大部分炮彈,分給了吳玠等三人率領的三千騎兵先鋒軍,他所率本部大軍隻留下了四門火炮。


    火炮雖然有些笨重,但是,趙吉在設計之初也想到了這點,每門火炮都像後世清末洋務運動時期的很多火炮那樣,每門火炮安裝了兩個鑄鐵炮車輪。


    每個炮車輪,重30公斤,直徑0.7米,內有16根輻條,不但能減輕炮輪的重量,還能起到讓輪子不易變形的作用。


    故此,吳玠所部騎兵先鋒軍,利用四匹戰馬拉一輛炮車,二十匹戰馬分別牽拉著六輛炮車,六輛馬車裝載著數十箱炮彈,在行軍速度上也沒有慢到哪裏。


    吳玠所部三千騎兵,等到了溥樂城東城門外一裏地時,他們立即架好火炮,由數十名隨軍出征的炮手,調整好火炮射角,其中四門火炮對準厚實的東城門,另外兩門火炮對準東城上那座高高的了望樓。


    與此同時,溥樂城的了望樓上的四名了望兵,借著微弱的月光,也發現了遠在一裏地之外有大批騎兵出現,卻停在原地不前,好像是在架著大鐵桶似的不明武器……


    溥樂城上的了望兵立即緊張起來,使勁地敲著手裏的銅鑼……


    “鐺鐺鐺……”


    “鐺鐺鐺……”


    “發現敵軍……”


    “宋軍來了……”


    “別睡了……”


    “快起來了……”


    “準備戰鬥……”


    溥樂東城上的上千名西夏兵將,立即驚慌失措,很多人聽到鑼聲報警,睡夢中驚醒……


    溥樂東城上的很多西夏兵將,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時,便聽到震耳欲聾的炮聲……


    “轟!”


    “轟……”


    “轟……”


    宋軍的第一輪炮擊,用的是實心彈,西夏的溥樂城東城門被轟碎,城上的了望樓上的四名了望兵被轟死……


    宋軍的第二輪和第三輪炮擊,用的是開花彈。這是穿越者趙吉根據自己所知的曆史上的開花彈設計出來,交於火器製造研製並批量生產出來的。


    開花彈,即以炮彈體內藏火藥等物,沒有近炸或延遲引信,使用火繩藥撚點燃,發射後可以爆炸,用彈片傷人。


    趙吉這位穿越者是根據自己讀過的《明會典》中的記載而研製出的開花炮彈。


    《明會典》中記載:毒火飛炮“用熟鐵造、似盞口將軍。內裝火藥十兩有餘。盞口內、盛生鐵飛炮筒、內裝硫毒藥五兩、藥線總縛一處。點火、大炮先響、將飛炮打於二百步外、爆碎傷人。”


    “轟!”


    “轟……”


    “轟……”


    宋軍的第二、第三輪炮擊,用的是開花彈,轟炸的目標是溥樂東城上躲藏在城垛後麵的西夏兵將……


    在城牆上,西夏軍在戰前,像以往那樣為了防上宋軍越過護城河攻城攀爬城牆,他們準備了大量的滾木雷石,甚至還架上了數十口油大鍋,鍋灶旁邊準備了大量的材草,以防上宋軍在長久的攻城戰時,宋軍架雲梯強行攀爬城牆時,他們西夏兵將用熱油去澆爬城的宋軍……


    可是,現在的宋軍,因為有了趙官家發明出來的新式大炮,再也不用像傳統的攻城戰那樣了。


    宋軍的十二枚開花彈打到東城牆上,開花彈的爆炸,彈片和火星亂飛,不僅對炮彈落點周圍的很多西夏兵將帶來了嚴重的殺傷,那開花彈迸發出的火光和紛飛的火星,還引燃了城上的材草、大鐵鍋裏的油、以及旁邊的滾木等易燃物……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宋軍的兩輪開花彈對溥樂東城的炮擊,引燃了城牆上的大量可燃物。


    眨眼間,溥樂東城上火光四起……


    西夏兵將向上穿著的衣服、羊皮也都最易燃物,


    人體,本身也是可燃的……


    “啊!”


    “啊!”


    “啊……”


    溥樂城城上的很多西夏兵卒甚至小校,身上都著了火。疼得他們滿地打滾……


    更讓守城的西夏兵將氣憤和無奈的是,宋軍距離東城外足有四五百步遠,他們的弓箭根本射擊不到那裏,甚至城上的拋石機也打不到那麽遠,他們隻有被動地挨打……


    不一會兒,溥樂東城上的很多地方火光漫天,身上著火的上百名西夏兵將的慘叫聲,撕心裂肺……


    城上很多僥幸沒有被炮彈炸死或炸傷者,也沒有引火燒身者,看到袍澤的慘狀,他們的軍心動搖了。


    “他娘的,憑啥費聽元尚早早地把至親都送出了溥樂城而逃過這場劫難,卻讓俺們死守此城去白白地送死呢?”


    “這城不守也罷!”


    “跑吧?!”


    “跑!”


    “快跑……”


    兵敗如山倒,溥樂東城上很多西夏兵將,爭相下城,棄東城而逃……


    此時,在溥樂城指揮使府內的費聽元尚,也被方才的數聲炮聲驚醒!


    “看來,那些從折薑會、萌線城逃回來的殘兵敗將,所言百虛啊!宋軍果然擁有了能‘引天雷’的新式在殺器!”


    費聽元尚心中雖驚駭無比,但他身為一城的主將,覺得不戰而逃的後果,西夏皇帝李乾順絕對會弄死他。


    “來人,備馬,出戰!”


    ……


    費聽元尚率領四千親信精銳騎兵,驅馬奔馳在城內的石板路上,急向東城方向奔去。


    途中,費聽元尚看到數股從東城敗逃下來的西夏兵,他大喊命令他們回去堅守城池,可是,此時的他的軍令根本不管用了。


    那些逃兵敗將,見到了費聽元尚率領大隊及人馬趕來,撒腿便跑。


    費聽元尚親自彎弓搭箭,射殺了數名逃兵後,他遇到的從東城敗下陣來的逃兵敗將越來越多,他也無心在射殺逃兵了。


    他高喊道:“東城雖被宋軍所破,可宋軍陣前交戰,豈是我部騎兵對手?爾等隨本將軍衝殺進城的宋軍,建功立業得重賞,就在爾等麵前。”


    “殺啊!”


    等到費聽元尚率領本部精銳騎兵來到東城內的不遠的街道上時,他們看到東城牆上的火光四起,城牆上百餘名負傷的西夏兵將因失去了行動能力,他們或躺或趴城牆上,或倚或靠在牆根,正在不停地慘叫哀嚎著……


    “哎呀,疼啊!”


    “哎呀,救命啊……”


    “救救俺,別扔下俺,給俺抬下城啊!”


    城上的西夏兵傷員根本沒有人管,能跑的兵將早就棄城跑光了。


    而此時的東城門,已經早已被火炮炸碎,宋軍的騎兵也早已經搭好了浮橋,衝過護城河,宋軍的騎兵下源源不斷地衝殺過來。


    費聽元尚眼前一亮,他用黨項語,鼓舞士氣道:


    “咱們黨項族兒郞,從小生活在馬背上,豈懼宋軍的騎兵!眾將士,隨本將軍躍馬向前,殺退敵軍!”


    “衝啊!”


    “殺啊!”


    “殺啊!”


    在費聽元尚的指揮下,他手下的四千名騎兵中的前隊約二百騎,躍馬揮刀,殺六向敵剛剛進城的宋軍先頭部隊。


    宋軍進城的先頭部隊,由副先鋒官楊再興率領,他看到城內殺來一大隊黨項騎兵,立即高喊道:


    “讓這些西夏騎兵,嚐嚐咱們的天子趙官家研製出來的火槍和手榴彈的威力。”


    “遵命!”


    “遵命……”


    宋軍騎兵的進城先頭部中的二十餘名騎兵,手持火銃槍,對著麵前衝到距離自己二三十步遠的西夏兵便瞄準,扣動扳擊。


    “砰砰砰……”


    “砰砰砰……”


    “啊?!”


    “啊?!”


    “啊……”


    剛剛被鼓舞了士兵的數十名殺向宋軍的西夏兵,紛紛被火銃槍發射來的彈藥打落馬下……


    更讓後隊西夏兵驚恐不已的是,隨後,宋軍騎兵並沒有急著躍馬向前與他們直接刀對刀、槍對槍地交戰。


    宋軍騎兵的先頭部隊一波開槍過後,他們每人又掏出了一個巴掌多長的小鐵棒槌,隻見他們拉下手榴彈的保險環,一枚枚冒著煙的手榴彈便扔到了他們西夏騎兵後方的陣隊之中。


    “轟……“


    “轟……”


    一波手榴彈的爆炸,火光衝天,煙霧彌漫,彈片亂飛,殺傷範圍很大,炸得很多西夏騎兵人仰馬翻……


    “啊?!”


    “啊?!”


    “啊……”


    西夏兵將的慘叫聲、痛苦的哀嚎聲,戰馬受驚的咆哮嘶鳴聲匯成了一片。


    即便是身處西夏騎兵隊伍中央的溥樂城指揮使費聽元尚,也感覺到了手榴彈爆炸的衝擊波,也看到手榴彈爆炸後火光衝天、彈片橫飛的巨大殺傷力……


    他還聞到了那一枚枚小小的冒煙鐵棒槌爆炸後的刺鼻硝煙味,以及西夏騎兵被炸後的人和馬的燒焦刺鼻作嘔的怪味……


    此時,麵對著宋軍使用這種讓西夏兵將不知為何的新式火藥武器所帶來的巨大殺傷力,西夏兵將們的心理已經崩潰了,他們騎的戰馬也受驚了。


    很多西夏騎兵的戰馬,根本不聽馬背上主人的命令,它們聽到爆炸聲,看到手榴彈爆炸時的衝天火光和帶來的強大殺傷力,它們自身動物逃生保命的本能促使它們嚎叫嘶鳴著,奮起馬蹄,前蹄躍起,將馬背上的主人甩落馬下,獨自奔跑遠逃而去……


    即便很多西夏的戰馬沒有甩掉馬背上的主人,它們作為一匹冷兵器時代的戰馬,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熱武器手榴彈爆炸和火槍射擊的恐怖場麵的。它們也自然想到逃生,故此,很多西夏戰馬載著馬背上的主人四處亂跑……


    溥樂城的指揮使費聽元尚,急勒馬韁,憑著自己精湛的騎術,才稍稍地穩住了胯下的黑膘戰馬。


    他再看周圍的很多手下騎兵,已經被受驚的戰馬給甩落馬下,還有很多騎兵被受驚的戰馬給帶著跑向遠方,早就逃離了戰場……


    更讓費聽元尚驚懼不已的是,宋軍的進城先頭部隊,又一輪的火槍射擊和投擲手榴彈開始了……


    “砰、砰、砰……”


    “轟、轟、轟……”


    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與西夏騎兵的負傷後的哀嚎聲和受驚戰馬的嘶鳴聲交織在了一起……


    費聽元尚得到這些刺耳的聲音,感覺自己的心都碎得七裂八瓣……


    眨眼之間就被進城的宋軍給打死炸傷的眾多騎兵,那可是自己費聽氏部族中年輕的勇士啊!


    這些勇士未能躍馬揮刀衝到宋軍的麵前,與宋軍騎兵拚殺一翻,便如此喪生或身負重傷,太讓他這位主帥心痛不已……


    費聽元尚眼中含淚,銀牙咬得咯咯作響,為顧全大局,保留下更多的黨項族費聽氏的勇士,他不太情願地高喊道:


    “宋軍使用‘妖術’,能引天雷,我軍不敵,不可力戰白送死,傳俺軍令,全軍撤退出城!”


    “遵令!”


    “遵令……”


    費聽元尚手下的這些精銳騎兵見識到了宋軍能‘引天雷’般的妖術後,自然也撤退保命,他們得到了主帥費聽元尚的軍令後,立即調轉馬頭,奮力揮鞭抽馬,急切地盼望著自己能早些撤出十死無生的戰場……


    費聽元尚所部的數千騎兵,如此雜亂不章法地撤退,在小範圍內也發生了自相踐踏的慘劇……


    不過,費聽元尚下達的撤退命令及時,很多西夏騎兵還是在踩著己方人馬的屍體,逃過了劫……


    其實,如果費聽元尚率部再堅持一下,楊再興所部的騎兵先鋒部隊,也沒有攜帶太多的手榴彈和火槍的彈藥,若是等到了雙方短兵相接之時,西夏騎兵的整體近戰的戰鬥力還是略強於宋軍騎兵的。


    可是,楊再興之所以命令手下騎兵先開槍,並扔出幾波手榴彈,就是要用趙官家研製出來的這種新式殺傷力強的火藥武器,達到先聲奪人、打敵一個措手不及,讓敵聞風喪膽,不敢力戰,一擊而使敵全軍潰敗的目的……


    宋軍的目的果然達到,費聽元尚率部潰逃回城內……


    楊再興一馬當先,率部緊追不舍……


    吳玠和吳璘率領宋軍的先鋒後續部隊,也殺入城中,分頭殲滅溥樂城內的殘餘敵軍……


    一個時辰過後,整個溥樂城被宋軍的先鋒軍所占領。


    對於棄城而逃的費聽元尚所部,楊再興依據老將郭成的將令,隻追擊出城兩裏來地遠,又射殺、斬首了三百來個落在後麵的西夏兵卒後,他便下令放棄追擊,撤軍回城。


    楊再興也知道郭成的用意,那就是窮寇莫追。


    吳玠、吳璘、楊再興共同率領的三千宋軍騎兵精銳,先是借助了趙官家研製出來的火炮轟碎城門,出奇不意地殺進了溥樂城,麵對費聽元尚所部的騎兵衝來要朝廷巷戰之時,他們又拿出了趙官家送他們的火銃槍和扔出了手榴彈,在第一時間內,打得敵軍措手不及,讓西夏軍產生了誤判認為宋軍的火藥武器怎麽也不會耗盡,故此西夏全軍慌亂撤出溥樂城,讓宋軍先鋒部隊輕鬆占領了溥樂城。


    此戰,宋軍先鋒部隊戰死六十餘人,負傷一百餘人,殺敵兩千餘人,繳獲的兵器數千……


    第二天一早,老將郭成率領後續數萬以步兵為主的宋軍,進駐溥樂城。


    郭成對吳玠、吳璘、楊再興高興地說道:


    “三位將軍,奇襲溥樂城,戰果頗豐,吾定會親書折奏,向趙官家為你三人請功領賞……”


    吳玠等三人也高興地抱拳,紛紛說道:


    “多謝郭老將軍……“


    “此戰能出其不意,皆仰仗郭老將軍的神機妙算啊……“


    ”哈哈哈……“老將郭成手捋花白的胡須,笑嗬嗬地說道:


    “非也,非也!”


    “爾等不知,吾是看過了趙官家贈送給吾的錦囊妙計後,才運用了這招‘瞞天過海’之計,先是迷惑溥樂城派出的西夏探馬騎兵,把咱們宋軍假裝在距離溥樂城百裏之外安營紮寨的假軍情報給其主帥。”


    “然後,吾才派你等率領三千精銳騎兵急行軍,老朽也在你出兵之後立即率本部人馬隨後出發。


    “你等率騎兵行軍速度快,趁著夜色,出其不意,利用趙官家送給咱們的火炮攻打溥樂城,如此才能取得今日的大勝!”


    郭成說出實事後,吳玠、吳璘和楊再興才恍然大悟,他們自然是知道趙官家早在京城安排這場伐夏之戰時,便送給了老將郭成幾個錦囊,原來裏麵還裝有這麽好的妙計呢!


    “趙官家英武聖明啊!“吳玠由衷地說道。


    “趙官家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吳璘讚服道。


    “趙官家的軍事謀略,登峰造極,吾等望塵莫及啊!“楊再興敬仰地感歎道。


    他們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趙官家的敬仰欽佩之情,更深、更濃了。


    老將郭成看著趙官家送到自己麾下曆練的這三員愛將,他愛惜無比,但是,他也知道這屆恩科的武進士中的傑出幾位皆是人中金鱗。


    金鱗絕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郭成笑嗬嗬地說道:


    “此戰,雖說是主要仰仗著趙官家發明出來的武藥火器,破城才能那般輕鬆,予敵以重大殺傷,令敵不敢、也不能堅守溥樂城了,使敵快速潰敗;


    然則,在具體軍事行動過程中,還是要仰仗爾等衝鋒在前,三軍將士用命、悍不畏死,才取得了如此大勝!”


    “故此,爾等三人擔任主副先鋒官,統領騎兵先鋒攻城之功,吾依然是要奏報給趙官家的!以及吾部中的炮兵、騎兵立功者,一並寫入請功奏折中,至於我軍戰死者,加倍發放給撫恤金……”


    吳玠、吳璘、楊再興三人聽到主帥郭成這麽說,自然是心中高興,皆大歡喜……


    隨後,郭成下令加強城防,安撫溥樂城中未來得及逃走的少量黨項百姓,他便宣布全軍在溥樂城內修整一日……


    雖然,夜襲溥樂城之戰,宋軍打得很輕鬆,傷亡很小;


    但是,讓宋軍勞累的是,無論是騎兵還是步兵,都是從百裏遠之外急行軍到達這裏的,體力都耗費在了行軍的途中了。


    從軍五十多年、擁有豐富領兵經驗的郭成,自然知道驅使疲憊之師,乃兵家大忌之一,故此,郭成下達讓全軍在溥樂城修整一天的軍令,深得軍心。


    而戰敗的費聽元尚率領殘部二千多騎兵,向西敗逃而去,一路之上,其部還順便地收攏了如喪家之犬的溥樂城其它逃兵一千餘人。


    現在,費聽元尚所部殘兵敗將共計三千多人,從溥樂城潰逃而去,跑向不同方向的其他兵將,費聽元尚也沒有時間再重整舊部了。


    麵對宋軍擁有殺傷力巨大的“引天雷“,費聽元尚沒有勇氣組織殘部反攻奪回失地的,他也不敢直接逃回西夏國內地的城池中,他怕皇帝李乾順會治他沒有力戰而失城的重罪。


    費聽元尚率領殘部,一夜馬不停蹄,向西北的草原奔去,其部向前行軍四個多時辰後,即到了第二天的上午,他們終於追上了先前出城的牧民和大群牛羊。


    費聽元尚望著自己部族的大群牛羊牲口,再回頭望了望後方,他見早已經擺了宋軍的追兵,不禁放下心來,感歎道:


    “宋軍擁有了那麽厲害的殺器,真是天要滅我大夏國啊!還要,俺率部跑得快,不然便要葬身於宋軍引來的天雷之下。


    隻要我費聽部落有人在、有牲口在,就不能被滅族,拓跋氏李家建立的大夏國能否被趙宋所滅,與我何幹?”


    費聽元尚手下的親信將領立即拍馬屁,奉承道:


    “將軍為我費聽氏謀劃,而忍辱負重,堪比漢家春秋時的越王勾踐啊……”


    費聽元尚知道手下的這位偏將,平時還愛學習漢家文化,他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被他事先派出城去往京城報送軍情的子弟親兵的安危……


    費聽元尚席地而坐,接過手下衛兵遞來的烤羊腿,他狠狠地嘶咬下一塊肉在嘴裏一邊咀嚼,一邊幽幽地用黨項語說道:


    “不知俺的親弟弟和子侄們,現在是否趕回京城了?俺到是有些擔心,因俺丟了溥樂城後,咱們的皇帝會不會把失城之罪,怪到他們頭上?“


    那位會拍馬屁的偏將,立即進言道:


    “將軍放心,隻要咱們費聽氏還有大量可戰的勇士,皇帝也不敢對將軍的至親下狠手!


    在八九十年前,咱們‘大白高國’還沒有建國前,咱們費聽氏也跟當今皇帝李乾順的先祖拓跋氏一樣,都是咱們黨項的八大部落中的一員啊!咱們費聽氏族,跟皇族永遠都是合作的關係,並不是他拓跋氏李姓皇族的奴仆!”


    “哈哈哈……”費聽元尚聽後,爽朗地大笑,寬心了許多。


    他知道自己手下親信,說得在理,無論當年西夏沒有建“邦泥定國”即“大白高國”前,還是建國後直到現在,其實,黨項的有軍事實力的各個氏族部落與拓跋氏李姓的皇族,都是合作的關係。


    想到這裏的費聽元尚,為自己果斷地選擇了不力戰強大的敵宋而棄城逃命的決定,自感英明無比。


    …………


    宋軍占領溥樂城的第二天中午,費聽元尚派出的九十匹快馬,以及子弟親兵二十人,還有從折薑會和萌井的敗軍中選出的十名證人代表,自昨日出城後,他們便晝夜兼程,馬不停蹄,一路之上隻換馬、不換人,他們要將西夏邊境那十萬火急的軍情,盡快奏報給西夏皇帝李乾順……


    他們的馬匹累得跑不動了,或是馬匹累死了,他們就立即放棄胯下的戰馬,換乘備用的戰馬……


    他們長途跋涉,趕回西夏京城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午時三刻了。


    他們遇到守城官兵的阻攔時,立即掏出了費聽元尚給他們的十萬火急的令牌,想要求見皇帝,奏報邊關告急……


    此時,用過午膳的西夏國皇帝李乾順,正坐在禦書房內,右手提筆批閱著奏折,左手盤著念珠……


    禦書房外報事官,小心翼翼喊道:“啟奏陛下,夏宋邊境突起戰事……”


    今年三十九歲的李乾順,皺了一下眉頭,他本以像以往那般隻是夏宋邊境的小規模軍事摩擦,他悠悠道:


    “進入朕的禦書房,詳說之。”


    報事官道:“微臣遵旨。”


    他疾步進入,跪拜道:“溥樂城費聽元尚將軍遣使回京求見陛下,其使團正在宮門外等候,言說宋軍突襲犯邊,已經攻克折薑會和萌井防線,正在向溥樂城進發。費聽元尚將軍告急救援……”


    李乾順得知此事,大為震驚和的憤怒,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明明夏宋議和近三年來,各自皆相安無事,宋軍怎麽突然背盟犯夏了呢?


    他氣得扔手裏的禦筆扔到地上,又怒又急道:“速速將信使帶來,朕要詳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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