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你還是吃點東西吧。”時間已經是正午,經過一晚上和一上午的行動,昨日傍晚薑林下達的一係列命令,各部已經陸續前來複命。現在唯有涑陽城新編的兩個連,以及三個五零步兵炮炮班仍沒抵達預定位置。


    涑陽城這兩個新編的步兵連,成軍的時日尚短,新兵階段的訓練尚未完成。為安全計,薑林給的命令並未要求夜間行軍、急行軍。加上四門步兵炮沉重,行進的速度肯定達不到步兵連行進的速度,並且這四門步兵炮造價昂貴,一旦有什麽閃失,薑林肯定要心疼死。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薑林即便因為擔心石平的安危,連急帶氣已經上火上到了血灌瞳仁的地步,但考慮到大唐國目前的現狀,依然想再給安邑城內的虞召一個機會,或許自己調兵遣將的這半日裏,安邑城裏會有新的發現。畢竟現在石平雖然活不見人,但也死不見屍。一下子就將事情搞到無法回旋的地步,不是已經做了五年大唐國首領的薑林現在的行事風格。


    “好!經過這一夜的折騰,還真是有點餓了。”薑林終於還是忍不住腹中的饑餓。


    “好,我這就去給你準備。”包爽聽到薑林的話,終於鬆了一口氣。昨夜與楊戩、王郊二人分別之際,楊戩、王郊二位正、副總長可是一再叮囑包爽一定要勸薑林吃上飯的。


    “呃……我還以為你都端來了,沒想到還沒做!”薑林的視力仍然沒有恢複,這次算是猜錯了。


    “很快的,炊事班那裏一直在待命,隻要首領開口,飯片刻功夫就好。”包爽答著薑林的話,腦袋探出帳外,對守在帳外的兄弟囑咐道。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薑林側耳傾聽著帳門前的動靜,朝包爽接著問道。


    “首領,剛過正午。”包爽將事情囑咐完畢,放下帳門前的簾子,轉身走到薑林身邊,說道。


    “正午……又是一個上午過去了……”薑林仍然期待著安邑城裏能給一個好消息。


    “報告!”帳外響起了首領衛隊兵士趙康的聲音。


    包爽聽出趙康的聲音,大踏步走到帳門前,撩起帳門的簾子,趙康端著一碗麵條走了進來,雪白的麵條上麵還臥了一顆荷包蛋。


    不待趙康端著麵條靠近薑林,薑林已經聳著鼻子聞到了香味。


    “怎麽是麵條?”薑林並沒有伸手接飯碗。


    “首領,你有病,自然是要吃病號飯。”趙康已經從昨晚的行動中發現了薑林眼睛上的毛病,此時看著薑林如同瞎子一般的模樣,頗有些心疼地說道。


    “我平時都是怎麽教你們的?你會不會說話,首領這好好的,哪裏有病?”包爽聽了趙康的話,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無妨……無妨……麵條就麵條吧,快給我,我確實挺餓了。”嚴格算下來,薑林已經有二十六七個小時沒吃飯了,加之石平生死未卜,此刻的薑林也沒有了往日和首領衛隊這些兄弟貧嘴的心思。


    “回去好好反思反思!”包爽從身後走了過來,從趙康手上接過飯碗,擺了擺手,示意趙康出去。臨走之前,包爽還不忘再教訓趙康幾句。


    “爽啊,你不能怨這些兄弟。你這嘴平時就是這樣,你怎麽好意思說這些兄弟們呢?”薑林摸摸索索地接過包爽遞上來的飯碗和筷子,深吸一口氣聞了聞,三下五除二就將一碗麵條幹掉一半。


    “首領,你這眼睛比之昨日有沒有改善?”包爽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嘴是出了名的沒個譜,此時薑林如此一說,趕忙岔開話題。


    “好多了。昨夜初犯之時,什麽都看不到。現在,你走過來之時,至少還能看到有個黑影在晃動。”薑林又挑了一筷子麵條送入口中,又眨巴了眨巴眼睛,確信今日自己雙眼的情況比昨日好了許多。


    “報告!”門外又響起了趙康的聲音。


    “進來!”薑林正忙著吃飯,手示意了一番,包爽朝帳門喝道。


    “什麽事?”包爽看了趙康一眼,隻見趙康欲言又止的樣子,忙問道。


    “首領,隊長,營門前的衛兵說,安邑城裏來了一隊人……”趙康仍是吞吞吐吐的樣子。


    “來的什麽人?”薑林終於將口中的食物吞咽完畢,想著石平的事情,趕忙問道。


    “說是安邑城裏的幾個巡防隊隊長,護送著石平兄弟的遺骸……”趙康已經不敢再往下說。


    “遺骸……”薑林手中的飯碗中尚有一個荷包蛋尚未開動,聽趙康如此一說,薑林一個失神,手中的碗筷、雞蛋瞬間掉在地上。


    “走,帶我去迎接石平兄弟……”薑林已經有了哭腔。過去五年的點點滴滴開始如同走馬燈一般在腦海裏一篇一篇地翻動著。


    “首領,你忘了楊總長昨日交代的,你這模樣讓兵士們見了,會恐慌的。”包爽趕忙攔住了伸著雙手一通亂摸的薑林。


    “好,我聽你的。你現在帶人去迎接石平兄弟。另外,你給我搞清楚,石平是怎麽死的?為什麽死的?”薑林這兩日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在結果終於來了,薑林反而沒有昨日初聽虞碩和馮珂二人帶來消息時那麽激動。


    “諾!趙康,你在帳中守著首領,我去看看。”包爽指了指薑林,朝趙康吩咐道。


    “諾!”趙康朝包爽行了一個軍禮,走到薑林身邊,將站立著的薑林攙扶著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又蹲在地上開始收拾帳中地麵的一片狼藉。


    包爽出得帳來,點了幾名首領衛隊的兵士徑直朝營門走去。約莫十分鍾,眾人終於抵達了步兵連已經建立起防線的位置。見包爽帶人走來,輪值的兵士趕忙將紮好的拒馬挪開,包爽徑自走到了安邑城那一眾人身旁。


    “車上載的,可是我大唐國首領衛隊兵士石平的屍身?”包爽望著幾個壯漢身後的牛車,也哽咽了。


    “正是。貴國首領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現在我們將屍體送回來了,你們大唐國在我安邑城四門擺的這陣勢是不是可以收了?”領頭的壯漢朝包爽輕蔑地掃了一眼,幽幽地答道。


    “我可否查驗一二?”包爽瞪了一眼那壯漢,毫不客氣地問道。


    “查驗?好,好吧。”那壯漢本想拒絕,但見包爽以及身後眾兵士的眼神淩厲,往後退了一步,顫抖著聲音說道。


    “得罪了。”包爽朝對麵的幾人抱拳隨便行了一禮,走到牛車邊,繞著牛車走了一圈,心情也變得極其沉重。


    包爽望著牛車上幹草覆蓋著的屍身,猶豫再三,終於伸出了微微顫抖著的雙手,揭開了覆蓋在麵部的麻布。


    “嗯?我這兄弟怎麽容貌盡失?”包爽揭開麻布,發現車上載著的屍體已經上半個頭顱塌陷、麵目全非,根本辨別不出是不是石平。


    “你這兄弟,被我們虞召首領拘禁後,翻窗逃出,逃到一戶民居之中。這兩日可能是為了躲避我們的搜查,打算投到那戶民居院中的水井之中躲避。可誰知那口水井早些年已經幹涸,成了一口枯井。你這兄弟一頭栽到井底,將大半個腦袋撞個稀爛不說,臉龐也……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了。”領頭的壯漢上前朝牛車上的屍身又看了一眼,一臉嫌棄地說道。


    “那你們是怎麽發現我這兄弟的?”包爽扭頭又看了一眼牛車上的屍身,有些狐疑地問道。


    “就是……你看這天氣漸熱,你這兄弟在井裏都臭了,那戶民居的主人聞到臭味,循著味道發現臭味是從井裏散發出來的,又發現井沿上腳印,這才報了官。我們巡防隊去的時候,井口全是蒼蠅啊。”壯漢說著,仿佛真的聞到了臭味一般,捏住了鼻子。


    “嘩啦!”包爽將覆蓋在屍身上的幹草堆到一邊,開始仔細打量起車上的屍身來。這具屍身高矮、胖瘦程度,竟然和石平幾乎一模一樣。包爽查看完這一切,心也沉到了底。


    “看來,確是我那兄弟無疑。”包爽喃喃地說著,便要回到拒馬處,招呼人將這輛牛車拉回營中,向薑林複命。至於後續該怎麽辦,一切由薑林做主。


    包爽如此說著,安邑城來的幾人明顯鬆了一口氣。隻是這些人沒高興多久,包爽又遲疑了。


    “你,你,你,來幫我一下。”包爽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點了三名首領衛隊的兵士,折身又返回到牛車邊上。


    “你們三人將這屍身翻過來。”包爽朝三名兵士吩咐道。


    “諾!”三名兵士領命,三下五除二便將牛車上的屍體翻了個一百八十度。


    包爽二話也沒說,上前扒開附著在屍身上的褲子,將屍身整個後腰露了出來。


    “來人,將這幾人嚴加看管,不得擅動,擅動者格殺勿論。”包爽急了。一個手勢,邊上的三人看的明白,趕緊返回己方陣中。


    “你……你們不要你們兄弟的屍身了?”安邑城來的幾個人見己方頃刻間便被舉著明晃晃鐵製長矛的大唐國兵士圍得水泄不通,聲音也開始變得有些顫抖。


    “我們兄弟的屍身?你指的是誰呢?車上的這位可不是我們兄弟。看住了。”包爽朝帶隊的軍官吩咐了一句,朝營地飛奔而去。


    “首領,我回來了。”包爽心知薑林擔心石平的安危,也顧不上打報告,一口氣跑進了帳中。


    “確是石平兄弟無疑了?”薑林抬頭看了包爽一眼,剛才薑林哭過幾陣,此時的眼睛是又紅又腫,說話還是一副哭腔。


    “首領,那屍身不是石平兄弟。”包爽也不敢再故弄玄虛,開門見山地朝薑林答道。


    “哦?到底是怎麽回事?”薑林聽完包爽的匯報,聽到那屍身不是石平,心情又好了些許。


    “首領昨日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能是安邑城內的虞召見我大唐國軍隊將安邑城四門包圍,情急之下,找了一個和石平兄弟身高、胖瘦接近的人,弄死之後送來試試能不能糊弄過去。”包爽朝薑林行了一禮,開始將剛剛經曆的事情對薑林講述起來。


    “身高、胖瘦接近?難道你不是靠麵貌確認的嗎?”薑林聽了包爽的話,腦子也開始運轉起來。


    “是這樣的。那具屍身半個頭顱塌陷,且已經麵目全非。想依靠麵貌確認已經沒有可能。我問過那安邑城來的人,他們說是石平兄弟被虞召拘禁後,翻窗逃出,逃到一戶民居之中。可能是為了躲避他們的搜查,便投到那戶民居院中的水井之中躲避。可那口水井早些年已經幹涸,成了一口枯井。石平兄弟一頭栽到井底,將大半個腦袋撞個稀爛不說,臉龐也摔的無從辨認。”


    “當時我差點被糊弄過去,都已經打算率人將這屍身迎回好生裝殮時,我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包爽的聲音有些沙啞。


    “給你們隊長弄杯水來。”現在確認了那具屍身不是石平,薑林這心情稍稍平複了些,思維開始變得正常起來。


    “謝首領。”包爽趕忙朝薑林行禮說道。


    “快說,你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什麽事?”薑林的好奇心被包爽成功調動起來。


    “咕咚……咕咚……嗝……”包爽抱著趙康遞上來的水杯,一口氣將杯中的水喝幹,打了個飽嗝。


    “多年前,首領和我們隊在汾水一起沐浴之時,當時眾人發現了石平兄弟腰部有一處胎記,眾人還紛紛拿此事開起石平兄弟的玩笑。當時首領還說這胎記是人去世後可以再次轉生為人的過程中,閻王為了確保轉生者前世的記憶被抹去後,在轉生者身上蓋的印章,表示可以放行,還說這胎記是前世的傷痕或傷痛。當時眾兄弟聽這故事聽得入神,連衣服隨水衝走都沒發現。”


    “首領當日還說,石平兄弟腰部的那塊胎記,像什麽不什麽列什麽顛島的形狀……”包爽開始回憶起多年前的那件趣事。


    “像大不列顛島的形狀!”薑林這兩日沒少回憶和石平相關的點點滴滴,包爽剛才說的這件事,薑林昨日也回憶到了。


    “對,像不列顛島的形狀。我想到這件事後,立刻帶三名兄弟將那屍身翻過來,查看了一番那屍身的腰部……”包爽故弄玄虛地停了停。


    “那屍身的腰部沒有胎記!”薑林也沒讓包爽失望。


    “首領英明!”包爽的彩虹屁緊跟著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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