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卿予躺在車廂裏,她記得自己之前昏厥在立政殿裏,怎麽突然就到這裏來了?


    馬車疾馳,身體被顛簸得厲害。但由於身下墊著厚厚的棉被,她並沒有感到太過不適。


    她努力撐起身子,試著喊了一聲。


    \"崔逖!\"


    “林大人,我在!”


    耳邊傳來崔逖的回答。


    “籲!”的一聲長嘯,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漸漸慢了下來。


    卿予倚著車壁,舉得頭頂有些發沉,胸口也堵得慌。她隨手一摘,她竟戴著個鑲嵌滿了黃金與寶石的鳳冠,低頭一看,她身穿大紅的鳳袍,胸口掛了幾十串珍珠,黃金,寶石的項鏈。


    舉起雙手一看,手上也套了好幾對鐲子,有黃金的,翡翠的,工藝與色澤都是絕品。


    看來是李皓宇怕她去了地底下,沒錢打點,才給她置辦了這麽一身。


    當年以廢太子妃的身份,離開東宮之時,奉旨照顧李煦的緹香,作威作福,全程領著人看娟娘收拾東西,如今,死遁,沒想到卻帶走了這麽多金銀珠寶。


    “小林大人,恭賀你,自由了!”


    崔逖 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卿予把一身的珠光寶氣摘幹淨,瞬間長出了一口氣。


    “我們此時在哪裏?”


    “我們離開長安已經五日,馬車晝夜不停歇,取鹹陽道,直入隴西郡。”


    這是事先商量好了的,為免暴露,先不往林家的故地江南走。


    就一路往北境而去。


    “我如何出了皇宮?”


    卿予好奇的問。


    或許是兄長看顧吧,她離開得這般順利。


    也不知道皇宮內如何了,或許李皓宇會悲傷一陣子吧。


    但男人嘛,都會給自己找樂子的。


    世間感情,從來都是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他會好起來的。


    甚至沒有了她 給他添堵,李皓宇的往後餘生,一定會過得縱情肆意。


    “幸得劉凜大人和溫將軍相助,在送玉妃娘娘去皇陵的路上,兵士們稍作了休整,在那一刻,崔某行了偷天換日之計。”


    聽了崔逖的回答,卿予想起那一日,盈盈入宮。


    離開之際,兩人依依惜別。


    盈盈問她,在這宮裏,要習慣做個富貴逍遙的閑人。


    可卿予回答,“於別人是富貴逍遙,於我,卻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這一句度日如年,生不如死,讓盈盈頃刻間淚如雨下。


    可身處皇宮,她用手帕捂住嘴,不敢漏出一絲嗚咽。


    或許是因為如此,劉凜才會幫她吧。


    至於金吾將軍為何也會趟這渾水,卿予沒想明白。他可是皇帝的心腹,


    甚至李皓宇也沒親自送她上路,也是段迷惑。


    但管不了那麽多了。


    好日子在後頭,她何苦去想那麽多!


    按計劃,冬日酷寒,就先找一處村莊安定下來。


    “林大人,勞煩你先換身衣裳,前麵就是武家莊了。”


    打開車廂的包袱,裏麵有一身陝北漢子日常穿著的羊皮短襖和頭巾。


    卿予換了衣衫,也重新梳了發髻。


    她掀開馬車門簾,打量著四處茫茫的一切。


    四下裏黃土混著飛雪,是她沒見過的西北風光。


    當年李皓宇征伐邊疆,也是走的這條路。


    選擇北上,也算是種巧合罷了。


    此時,西北的風沙,雪粒,滌蕩著她的內心,踏馬河山,才知道心懷萬壑的意義。


    所有的憋悶,莫名其妙的亂糟糟情緒,被西北的風,一掃而空。


    卿予想,她和那個糾纏了這麽些年的男人,從此別過了。


    以後,他居廟堂之高,她在江湖之遠。


    山河杳杳,再難相見。


    惟願日月星辰,看顧這社稷江山,看顧百姓蒼生。看顧著孤寂卻英明的年輕君王。惟願他長樂,康健。


    崔逖重新駕著馬車,於暮色中,進了武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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