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予陷在溫暖的懷抱裏,瞬間就被帝王龍涎香的氣息縈繞,耳垂處那濡濕又酥酥麻麻的感覺,像有無數的小蟲子在爬。


    偏偏那促狹又惡劣的聲音,還在她鬢邊響起,直接鑽入她耳心,“嗬嗬,明月公子?”


    敢嘲笑她,卿予真想兩巴掌把暴君拍死。


    可論打架,她還真不是他對手,既然沒有勝算,卿予選擇了好言相勸。


    “聖上,請放開臣,你我君臣有別,也有男女大防。”


    李皓宇才不聽她的,偏偏還收緊了懷抱。


    把下頜擱在她柔軟的後頸窩,閉上眼睛,近乎貪婪的嗅了嗅。


    懷裏的姑娘幹淨明媚,挺直了傲骨。


    可他偏偏忘不掉的,是曾經她的溫柔香軟,嬌憨癡纏。


    可這個狠心的女人,如今走得越發遠了,他不拉一把,怕是不會回頭了。


    此時,好不容易有個親近的機會,他怎麽能不多抱一抱,再逗一逗呢?


    下頜在白白嫩嫩的後頸窩處蹭了蹭,他沉著聲音,


    “既然明月公子在長安久負盛名,一尺丹青可換百兩銀子。那欠國庫的銀子,就請明月公子作畫相抵吧。”


    卿予悶悶的說,“臣已昭告天下,明月公子已經封筆,不會再作畫。”


    她渾身別扭,可怎麽也掙不開他的懷抱。


    “封筆也無妨,隻要你能畫出朕心中所思,那這銀子之事,可以一筆勾銷。”


    卿予不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事,忙問道,“聖上,你莫不是在騙臣?”


    “君無戲言!”


    李皓宇決然道,長久以來染透了風雪的雙眸,此時卻難得有了幾分溫情。


    “那請聖上放開臣,臣才好做畫。”


    卿予早就不耐煩了,她忍住踢他的衝動,告訴自己再忍耐忍耐。


    “可朕偏不放開呢,隻有朕抱著林愛卿作的畫,才能抵消你拖欠國庫的銀子。”


    他不要臉的說,又揚起唇,繾綣的親了親她的側臉,嗓音也十分暗啞。


    卿予被刺激得渾身一顫,心裏像被無形的手勾了一下。


    真是太過分了。


    居然還想抱著她讓她作畫!


    孰可忍,也孰不可忍!


    卿予提起腳,狠狠的,就往他腳背上踩去。


    “又頑皮了!”


    李皓宇靈活的躲過,嘴裏歎息了一聲,“這幅畫,朕隻求抱著你畫。”


    “我不要!”


    卿予斷然拒絕,提腳又去踩他。


    李皓宇一麵躲,一麵把她摟得更緊,手還不安分的往上探去,“抱都抱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卿予又氣又羞,徹底惱了,她低下頭,抓起他的手臂,一口咬上去。


    雪白銀牙,毫不留情的嵌入皮肉,很快舌尖彌漫一股腥氣。


    “嘶~”李皓宇痛呼一聲,卻誓不罷休,任由她咬。


    “朕今兒把話撂在這裏,你不畫,朕絕不放手。林卿予,你若真有本事,就變成黃犬來咬死朕呀。”


    他皺著眉頭說完話,又忍不住喊,“呀,痛死朕算了。”


    卿予無奈放開了他,再不放,她牙都咬酸了。


    可暴君就算手臂流血,卻還緊緊摟著她。


    卿予知道論耍無賴,她不是對手,隻能鬱悶的說,“你要畫什麽!反正我畫完了,你就讓我走!”


    今晚被他揩了油,也就當被狗咬了,回去好好洗洗再睡吧。


    見卿予鬆了口,李皓宇忍著痛,貼上她的側臉,“那朕給愛卿講個小時候的故事,你把此場景畫出來就可以離開。”


    他要講的故事,不僅是他的小時候,也是卿予的小時候。


    九歲的李皓宇,每每犯錯,又屢教不改,正是貓嫌狗厭的年紀。


    那一次,先是扯了周太傅的胡子,然後又汙了詩書,被老頭兒扯到了皇帝跟前。


    不管是他,還是皇帝,太傅,誰都沒有個先服軟的。


    從上次被罰,到這次犯事,也不過三天,皇帝不好再昧著良心包庇他了。


    於是這次,也前所未有的支持太傅,準備好好磨礪他的性子。


    他堅決不認錯,梗到後來,皇帝親自動手,狠狠在他屁股上甩了幾鞭子。


    還被禁軍按著罰跪在奉先殿中的祖宗牌位前,用繩子結結實實捆了好幾道。


    皇後和太後心疼也無用,隻能圍著奉先殿轉圈圈。


    “跪完了,先認錯。還要把汙了的書全部抄好。何時抄好,何時用膳。”


    皇帝金口玉言扔下這句話後,一手攙著太後,一手拖著皇後,離開了。


    白白胖胖的小丫頭進奉先殿的時候,左右兩手還各抓著一塊桂花糕。


    而他腫著屁股跪在祖宗牌位前,一天水米未進。


    “小哥哥,你跪在這裏?是犯錯了嗎?”


    小胖丫撲閃著大眼睛關心他,還不忘啃一口手中的桂花糕。


    “我爹罰我,可我無錯。”他還兀自嘴硬。


    “我爹也是不講理的大壞人,也老是罰跪我。”


    孤山的爹爹,不僅嚴厲,還堪稱冷硬。卿予的話一說出口,他已經將她引為知己。


    “小丫頭,你手裏的糕點給我吃一口呢。”他蠻橫的衝她嚷,肚子要餓癟了。


    卿予看看手裏香香軟軟的桂花糕,雖然不舍,還是舉著過去,喂他吃了。


    他餓壞了,不僅兩三口吃掉她左手喂過來的桂花糕,還伸長脖子,將她另一隻手裏那啃了一半的糕,也一口吞到嘴裏。


    “還想喝水。”


    同時,他不忘大喇喇的吩咐她。


    卿予看著空空的雙手,忍不住哭唧唧,小臉上還掛了兩行眼淚。


    可聽到小哥哥說要喝水,卿予邁著胖乎乎的小短腿,爬上錦凳,給他倒了一杯水,喂到他嘴邊。


    “還要喝。”


    他舔了舔嘴唇,吃了糕點,又喝了茶水,整個人才覺得活過來幾分。


    卿予又搖搖晃晃爬上錦凳,可下來的時候一腳沒站穩。


    他講義氣,想著小丫頭是因為他才跌倒的,趕緊膝行兩步,接著掉下來的她。


    而她正好滾落在他胸前,綿綿軟軟的肉團子,因為這個借力,也還平安無事。


    “謝謝你,小哥哥,我摔得一點也不痛。”


    女孩兒站穩後,朝他斂襟一禮,表達衷心的感謝。


    這個女孩兒,真是遠遠勝過宮中所有伴讀。


    李皓宇這才認真打量她,是個極好看的女孩兒。團團的臉,盈盈的眼,腰間掛著的玉牌兒上麵,刻了個篆書的“林”字。


    他讀書少,腦海裏浮現出那些戴著高高的冠冕的朝臣,他們上書誇母後——貌美心慈。


    “你會寫字不?”


    李皓宇心思活絡,長眼睛一眯,又有了主意。


    卿予則老實作答:“小哥哥,我的小楷寫的還行。”


    他指揮卿予,“那你幫我解開繩子。”


    小女娃費了好大勁才解開他。


    兩個小腦袋湊在一起抄書,從正午到天黑,好歹把一本薄薄的書抄完。


    所謂兩個人一起抄書,也是卿予握筆,他揉著眉心在一旁監工。


    勤勤勉勉將書謄寫了一大半,直到手腕酸麻,卿予邊寫邊哭。


    他才不情不願的接過筆來,還在她腦門上敲一下作威脅。


    天光漏盡,太後和皇後進到奉先殿來,隻看到累極了的小小兩個孩兒,困頓在地毯上,相互依偎,睡在一處。


    案牘上攤開的一本書,墨跡半幹。前麵大半冊的字體娟秀稚嫩,後麵幾頁他的手筆,真是一言難盡。


    “這是哪裏來的孩子?”皇後柔聲問,命德全和崔婼將這一對酣睡中的小人兒抱到榻上安置。


    “今日哀家那嫁入林府的侄女兒,帶女兒進宮問安,這孩子去年才從孤山接過來,如今調養好了身子,帶來覲見。”


    “適才在哀家那裏,玩樂了一會兒。我就打發她過來看小九這隻潑猴兒。”


    太後淺淺牽起唇角,卿予也算她的侄孫女了。


    “這孩子生得端正,看了生辰,是個有福氣的。正想著將來可以配哀家的哪個乖孫兒呢。”


    “如今來看,這世上還真有這對小冤家。”太後說。


    一個時辰後,兩個孩子從睡夢中被喚醒。


    嬤嬤牽著卿予的小手,交到林夫人手裏。而醫官給他的掌心和屁股塗藥。


    卿予聽完他講的故事,渾身不自在。


    這都是小屁孩兒時的事了,還提起做什麽?


    仿佛瞧出了她的心思一般,李皓宇不屑的說,“朕牽絆著過去,可不會似你這般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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