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風席卷滿院,血色般的桃花四處紛飛。


    此時府中上下靜得出奇,尚正言趕去寢院那邊時,卻發覺已有三人守在了院口。


    “怎麽了?”


    他上前幾步,湊去明程身邊,輕聲問道:“師祖他們做什麽呢?”


    “這兒被人布置了結界,”明程抬眼看了看灰蒙的天空,繼續說道,“散發出的氣息與靈力太強,師祖覺得不對勁便帶著我過來了。”


    尚正言驚愕抬頭,不可置信道:“這不是望星住的院子嗎?結界又是從哪兒來的?”


    “不知。”


    葉連華指腹輕點手中握著的劍,冷靜道:“但應是沉生布下的。”


    “方才我去敲了他的房門,人確實不在裏麵。”


    葉連華說到此處麵色鐵青,不禁回頭看向眾人:“你們日後得多看著點兒,覺得哪兒不對勁了便來跟我說……”


    “這還在我眼皮子底下呢,就這麽堂而皇之地睡一起去了……”


    其實尚正言已然習慣。


    他受不了葉連華的碎碎念,便妄圖開口打斷師尊施法。


    哪知他一個字還未說出口,便聽見了聞淵真誠問道:“他們二人為何不能睡在一起?”


    葉連華:“……”


    尚正言:“……”


    遊修時:“……”


    明程:“……”


    聞淵的雙眸中盡是困惑:“當年條件艱苦,我與七八位師兄共枕而眠……”


    眼看他馬上就要說出“我當年哪有你們這個條件”這句經典名言,葉連華神色一凜,立即開口打斷:“師祖,這二者性質不一樣。”


    聞淵眼神誠懇,真摯發問:“何故?”


    遊修時身為江湖中炙手可熱的情感大師,此時在眾人麵前挺身而出。


    “晏師兄與路師兄二人兩情相悅。”


    他一語道破其中隱秘,正色說道:“有情人之間的情愫,自然不比您與您那八位師兄一般純粹。”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聞淵再不明白都對不起自己活了這麽大歲數。


    他唇邊露出一抹充滿歉意的微笑,雙手合十往院中方向拜了拜:“對不住,方才是我逾越了。”


    遊修時震驚於世上真有人木訥成這樣,竟然比晏師兄還要更勝一籌。


    明程見到他這副神情,便將人拉到一邊解釋道。


    “師祖為人和善,隻是此生從未對人產生過情愫,多年來潛心修煉,世人皆稱之為劍癡。”


    “你入宗晚便不知曉,”他想了想繼續說道,“七載之前,師祖的心境比起今日來還要純澈。”


    二人在一邊輕聲說著,尚正言心裏卻始終牽掛著一件事。


    他開口問道:“可路師弟為何要在院中布下結界?難不成裏麵出了什麽事嗎?”


    “不錯。”


    聞淵略微頷首,麵上的神情重新變得冷冽。


    他抬起指尖,將其探進看不出絲毫異樣的院門中,卻在伸進的一刹那,整段指節頃刻化作齏粉。


    “這……”


    葉連華不禁蹙眉,看向半空中的一片虛無,說道:“恐怕無人能進去。”


    聞淵點頭,將手腕輕輕甩了甩,化作飛灰的指節便再次出現愈合。


    他目光幽深,看著院中宛若靜止的事物說道:“望星與沉生二人,留在房裏的不過是軀殼一具,神識竟是散得一幹二淨。”


    眾人倏地轉眼看過來。


    “雖不知是何緣故,但應無性命之憂。”


    聞淵頓了頓,偏頭看向身後幾人:“你我無須憂慮。路沉生體內雖無神識,可周身靈力浩瀚,自能布下此等禁製。”


    “此人修為高深莫測,絕非等閑之輩,望星留在他身邊絕無半分危險。”


    尚正言狠狠蹙眉,不禁開口問道:“可他們的神識要何時才能回來?”


    聞淵側過身子,轉頭看了一眼漫天飄花的偏院,隨後指尖輕輕敲了敲腰間的佩劍。


    “應是在那株桃樹之下。”


    他動作輕緩,聲音沉穩:“我們去地底下看看。”


    眾人霎時催動靈力,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略顯驚慌的腳步聲。


    “小公爺!”


    應惜腳下不穩,跑得額角泌出細密汗珠:“各位仙長……那桃樹……”


    “那桃樹整個陷進地裏了!”


    ……


    晏望星此時才真正見識到路沉生的實力。


    二人周身靈光大熾,絲縷靈氣將玉瓶整個包裹,晏望星坐在其中平穩又舒適。


    殘肢血肉噴灑在半空中,路沉生恍若未見,玄黑衣衫上未曾沾染上半點血絲。


    黑暗中爬行的窸窣聲逐漸消散。


    晏望星抬眼,看著玉瓶外滿天彌漫的血霧,不禁輕聲佩服道:“這就是我路哥的實力嗎?”


    周遭寂靜無聲,晏望星若有所感,一轉眼便對上路沉生看過來的漆黑視線。


    “星星方才喊我什麽?”


    他俊美深邃的眸子挑起,再次重複:“喊了什麽?”


    晏望星“嘿嘿”一笑,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路哥啊。”


    路沉生看著他,過了良久才別開眼,輕應一聲:“嗯。”


    他垂眸,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以往星星都是喚我師弟,亦或是直呼全名。”


    “如今喊得這般親昵,倒真讓我受寵若驚。”


    晏望星:“……”


    親昵什麽?


    他喊的是“路哥”,又不是“情哥哥”。


    晏望星陷入一陣沉默,不太能理解路沉生說的這番話,隻能疑惑問道:“這親昵嗎?”


    “星星說錯主要了。”


    路沉生提劍一路往前,聞言頗為無奈地輕笑一聲,不再說話了。


    說錯主要了?


    晏望星絞盡腦汁,忽地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看來路沉生是不太滿意這個稱呼。


    他琢磨明白後,便仰起臉笑問道:“路大大?”


    晏望星一臉期待地看著路沉生,正想與他解釋這個稱呼的意思,卻發現他倏地垂眸笑起來。


    入耳的聲音低沉溫和,晏望星一時聽得入了神。


    周遭空間越發寬大,遠處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路沉生隔著玉璧,指尖緩緩撫上晏望星昳麗的眉眼,輕聲低喃:“星星真是……”


    他情難自禁,即便晏望星沒有說出自己想聽的答案,但他仍是喜歡得要命。


    “星星真是可愛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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